104 葬禮進行時

帝都城郊，恩戈爾莊園。

瑪格麗特和安琪爾兩姐妹站在門口迎接出席葬禮的賓客。她們并不能認得每一個人，但當賓客走來的時候，她們卻總能及時叫出對方的姓氏、爵位或官職。這讓不少賓客都對兩姐妹心生好感。

細心的人自然會注意到：不遠處，恩戈爾家族的兩位家族法師，一邊翻閱着名冊，一邊注視着兩姐妹所在的入口，嘴裏念念有詞。每當兩姐妹認不出賓客的時候，他們就通過傳訊法術，把賓客的姓名和官位偷偷告訴她們。

大多數賓客臉上都挂着悲傷的表情。他們拍打着瑪格麗特和安琪爾的肩膀，口中說着慰問的話。但瑪格麗特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為她祖父和父親的死感到傷心。那些武官，有的尚且露出肅穆的神情，還有的幹脆就面無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和假哭的人相比，瑪格麗特反而覺得這些人更友好一些。

但也有些賓客瑪格麗特格外重視。如果自己想真正重振家族的聲威，就必須拉攏一部分人。至少要讓他們不給自己搗亂。

“她來了。”瑪格麗特忽然眼前一亮。

披着黑色皮毛大衣的少女從遠方走來。

“您好，維多利娅女男爵。”不等家族法師暗中“發令”，瑪格麗特就迎了上去。

“唔？”瑪格麗特熱情的态度反而讓少女有點措手不及了，“女侯爵小姐，您……”

“我現在還沒有正式繼承爵位，”瑪格麗特說，“今天您能到來，我實在是感到榮幸。”

“您的父親和祖父去世，我深為遺憾。”少女盯着瑪格麗特的眼睛看。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瑪格麗特嘆息道，“祖父操勞一生，今天有那麽多人為他送行，想必他也會感到欣慰……”

少女給了瑪格麗特一個禮節性的淺淺擁抱。猛然，她感到兜裏被人塞了什麽：瑪格麗特趁着兩人靠近的時候，把什麽東西悄悄的放進了少女的衣兜裏。

“葬禮結束後打開。”她用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耳語道。

“唔……”

“喏，進去吧。裏面會有專人接待你們……”确認少女已經收到了自己的“信件”，瑪格麗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看着少女離開，瑪格麗特長舒了一口氣。

“還真是累啊……但我一定會努力的。”

……

【她在想什麽？】心靈世界裏，小薇咋咋呼呼的問。

【是一封信，】少女頭也不回，【小薇，我昨天讓你準備的法術你沒忘記吧？】

【沒有，】小薇吃驚，【你打算把那個法術用在這裏？】

昨天晚上，少女根據假象中第二天可能出現的情況，讓小薇準備了幾個罕見的特殊法術。其中一個，正是能夠在不翻開書籍或打開信件，甚至不作出大幅度施法動作的前提下，窺探文字信息的法術。

【這不正是那個法術起作用的時候嗎？】

【她說留在葬禮結束後……】

【這我們就別管了。】瑪格麗特過去對自己的惡劣态度少女可還沒忘呢。少女并不是一個記仇的人，但她更加讨厭被人牽着鼻子走。

【好吧……】小薇無奈。

少女雙手擱在兜裏，注視着來參加葬禮的人們。這些人十之七八是帝都的貴族，也有一些平民官員。沒人察覺少女外表一動不動，但掌控身體的人已經換成了小薇。

小薇默念着咒語。一絲幾乎不可察覺到奧術能量從她的指尖劃過，纏繞在她衣兜中的信件上。即使是在場最強的幾位藍海級法師，也無法發現如此細微的奧術波動。

【怎樣？】少女急切的問。

【嗯……】小薇陷入了思考，【是這樣的。】

【致：賢明的維多利娅?海威爾女男爵大人：

感謝您不計前嫌，來參加祖父和父親的葬禮。對于之前在沙龍上的無禮，我很抱歉。我的妹妹，善解人意的安琪爾，批評了我對您的冒犯。我由衷的希望您能寬宏大量，忘記我們之間的小小不快。我認為我們完全有機會成為朋友。

我知道您希望在帝都謀求一個官職。作為對之前冒犯您的補償，我願意盡我所能，為您尋找一個合适的位置。不知道您對怎樣的職位更感興趣？您是想就此常駐帝都呢，還是經常想回您的領地看看？請将您要求告訴我，恩戈爾家族一定幫助您。

如果您願意接受我的提議，請在三天後在帝都參加傑西卡?哈恩伯爵千金的沙龍聚會。我會在那兒和您見面。您也能在那兒讀到您關于圖書分類法的小冊子的試印版。圖書館沒有了，但我們能齊心協力建一個更好的。

您忠實的，瑪格麗特

随信附上五百金幣的票據，可以在大陸商會兌換現金。又及。】

……

小薇一口氣把信念完。

【哦。就這樣啊。】少女顯得興趣缺缺。

【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對這類事發表意見……】小薇對少女不以為然的态度大感詫異。更何況還有五百金幣呢，少女對額外收入不一向是很敏感的嗎？

【作為修補關系的“誠意”也算是勉強合格了，但我估計老侯爵還在的話，他給出的條件也不會比這差多少，】少女哼了一聲，【她真的以為這種條件就能買通我？我不去找她的麻煩已經很不錯了。】

【我們和她其實沒什麽大的仇怨……】小薇有點擔心少女胡亂樹敵了。

【我懂，我懂，】少女溫和的說，【我不會拒絕她的建議的。】

小薇松了一口氣。

【對了，】少女說，【小薇，今天一整天，就全部交給你了。】

【哎？】

【我是說今天剩下的時間都交給你了。原本我還對這個世界的葬禮抱有一點期待的，現在看來也很無聊。随便你了，小薇。這種禮節性的場合不是你擅長的嗎？】

【……好，今天我來就是了……】

……

晚些時候。

恩戈爾家族的家族墓地。

在帝都大主教安瑟倫用他老邁的聲音念叨了二十分鐘後，葬禮結束了。

恩戈爾父子的棺材被分別放進墓坑裏，次子威廉和孫女瑪格麗特共同在棺材上撒上了第一把土。然後就是下人們的活兒了。森白色的墓碑已經做好，就擱在一旁。人們陸續離去。

少女趁着太陽還沒下山返回了帝都。瑪格麗特挽留了很久，說是路上可能遇到危險。有幾次瑪格麗特忍不住想問少女是否看過了她的信，卻又不敢開口，直到小薇露出口風說自己會去參加沙龍，瑪格麗特才稍微振奮起來。

【咱們可以多逗弄她一會嘛。】少女顯得很遺憾。

【你是你，我是我，】小薇說，【而且，即使是你，也不會故意糊弄她的吧？】

【被看穿了呢……】少女嘆息。在她心底，始終存着一絲對他人的小小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