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大小姐們的茶會

中午時分。

哈恩伯爵的府邸。

“我來晚了……咦？”急匆匆走進餐廳的瑪格麗特?恩戈爾大吃一驚。

“喲，”傑西卡?哈恩滿嘴都是雞腿，“瑪可（格）雷（麗）得（特）……”她口齒不清的打着招呼。

坐在一旁的少女的無奈一笑。傑西卡是這棟房子的“主人”，聚會的舉辦人卻是瑪格麗特。瑪格麗特滿打滿算第一個到來，結果卻被自己這個客人站了先。

哈恩伯爵的府邸是典型的，屬于貴族戰士的住宅：除了擺放的盔甲和壁挂的刀劍外便沒有多餘的裝飾品，仆人也很少，牆角和桌底布滿了灰塵。也許很适合不拘小節的秘儀戰士們聚會，但對于千金大小姐們來說，這兒就不那麽有趣了……

“我和傑西卡是在街上遇到的，”少女故意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雖然那裏什麽也沒有，“她很高興可以招待我。”對扮演自己的角色，少女早已樂在其中了。

“是這樣啊……”瑪格麗特勉強說道。

【喧賓奪主可是不禮貌的。】小薇提醒道。

【我自有分寸。】少女悠哉的說。

圍坐在餐桌旁的人數增加到了三人。少女的存在原本還讓瑪格麗特顯得有些拘謹，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也就放開了。

“迪米殿下沒能跟來，還真是可惜呢。”半晌，傑西卡遺憾的說道。

“迪米……你說迪米特奧皇太子殿下？”瑪格麗特滿臉不解。

“我遇到維多利娅的時候，”傑西卡喝了一大口自己杯子裏的橘黃色液體——她自稱那是果汁，但少女強大的嗅覺告訴她杯子裏裝的是上好的果酒，“迪米特奧殿下就在旁邊。我們離開的時候，他還有點兒遺……”

“今天下午的聚會，只有女孩子參加吧，”少女平靜的打斷道，“迪米特奧殿下出現在這裏不太合适。說起來你為什麽選擇這裏作為聚會地點呢，瑪格麗特？”

“啊，那是因為我邀……”傑西卡說道。

“讓我猜一猜，”少女凝視着手中的叉子，“瑪格麗特，你喜歡練劍，和軍隊的人關系也很好，偏偏對城裏的大家閨秀并不熟悉。你想趁着這個機會和大家搞好關系——可又不知道哪些人更值得結交。所以你就設了這個局。對這過分簡樸的環境表現出厭棄的人，沒有資格做你的朋友……我說的對嗎，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有些尴尬。她選擇傑西卡的家做聚會地點只是因為湊巧而已，哪想到少女竟然能胡扯出這麽一番大道理。

“哦……對，”她支支吾吾的說道，“就是這樣。”少女的眼神看得她發慌。

【她把她其實什麽都沒想過寫在臉上了。】連小薇都看出來了。

【比上次表現更糟糕。】少女也吐槽。

……

飯後。

傑西卡家的大客廳裏。

瑪格麗特的妹妹安琪爾是第一個趕到的，随後是其他貴族千金。有幾個畫着濃妝的姑娘——少女實在不理解她們幹嘛要在只有女孩子的聚會裏化濃妝——對過于“簡陋”的環境皺起了眉頭。有人出言抱怨，但沒有人離開。

仆人為衆人送上茶點，然後并離開了。這倒方便了大家聊天。有一位留着褐色波浪長發的女孩詢問為什麽沒有樂隊演奏，得到的回答是傑西卡家裏根本沒有這種東西。

起初，大家還在對瑪格麗特父親和祖父的去世表示慰問。但很快，話題就轉移到了找男人和未婚夫上。這些貴族小姐大部分沒有去為軍隊效勞的打算，都已經物色到了或是正在尋找合适的結婚對象。瑪格麗特分發了少女寫的小冊子，及時轉移了話題的走向。每個接過小冊子的貴族千金都擺出一副認真的樣子，但少女很确定她們中半數以上的人壓根看不懂。

有幾個細心的女孩注意到了序言後迪米特奧皇子的署名，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

……

“維多利娅，你習武的資質其實很棒吧？”忽然，傑西卡說道。她把小冊子丢到一邊，目光凝視着少女的臉，好像在盯着一件驚世奇寶。

“傑西卡？”瑪格麗特笑道。她以為傑西卡又在異想天開了。

“為什麽這麽說？”少女也感到驚訝。難道自己什麽地方暴露了嗎？沒有啊。

“只是直覺。”傑西卡說道。

傑西卡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在大小姐們迷惑的眼神中走到牆邊，踮起腳尖從純白色的牆上取下一把長柄戰斧。這柄戰斧是精鋼鍛造的，少說也有好幾十斤重，傑西卡捧在懷裏整個人都為之一“沉”。

“傑西卡？”少女戰戰兢兢的說道，站起身來。

“你不要……”瑪格麗特想伸手阻止，可已經晚了。

傑西卡“嗨”的一聲，小臉漲的通紅，奮力一擡手，把斧子橫着朝少女的方向“抛”了出去——

“嗚哇！”大小姐們尖叫起來。

少女猛地往後一跳，把椅子撞翻了。戰斧落在少女面前的地板上，發出“當”的響聲。

“你想殺了我嗎！”少女大聲吼道。

“安心啦，斧頭部分朝下，最多弄壞地板。”傑西卡喘着粗氣說道。

“……”少女無語。

“不，傑西卡，不是這個問題……”瑪格麗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嘿，維多利娅，你這反應速度不是很快嗎？”一名棕色短發的女孩說道。除了瑪格麗特，她是在場的大小姐裏唯一帶着配劍的。

“我瞧你的力氣也很大，”傑西卡兀自喋喋不休，瞥了一眼被少女遠遠撞飛到牆角的椅子，“也許你能穿着重甲，依舊健步如飛——我一直很羨慕老爸，這樣一定很……”

“別說了。”少女扶額。她把椅子扶了起來。一位衛兵敲了敲門，在得到傑西卡同意的之後緩步走入，把斧頭又挂回了牆上。他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奇怪的情緒，府邸的衛兵和仆人們早已習慣了大小姐的胡鬧。衛兵向衆人笑了笑，鞠了個躬，便離開了。

少女也已經冷靜下來。

剛剛有一瞬間，自己條件反射的想伸出手去抓住戰斧。以“完美之軀”的速度和力量，單手抄起這柄斧頭就猶如探囊取物一般。

少女能判斷出，以傑西卡那點力氣，斧子根本碰不到自己，就算呆着不動，斧子也只能勉強落在自己腳下的地板上。傑西卡看上去不知輕重，實際做事也并非沒有分寸。

瑪格麗特數落了傑西卡幾句，然後把目光投向少女。

“你剛剛躲得真的很好。先不說傑西卡，你也許真的比看上去的更加……呃，更加……”

“強壯。”傑西卡說。并不是每個女孩子都喜歡“強壯”這個形容詞，傑西卡說起來卻毫無顧忌。

“并非只有你那麽說過我，瑪格麗特。”少女露出苦笑的表情。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瑪格麗特說，她有些嫉妒少女的資質，“你想做一個學者。但在這個國家……”

瑪格麗特沒有把話說完。在帝國，強大的戰士比文人更受看重。

“別聽她們的，”一名長發及腰的姑娘撇了撇嘴，“你能想出這種神奇的分類法，就應該專心做個學者。”

“別聽她的，”帶着配劍的棕發女孩反唇相譏，“如果你願意習武，我推薦……”

“可以學一些簡單的防身技巧嘛。”瑪格麗特打着圓場。

……

時間過得很快。

“我累了。”少女很快厭煩了茶會的把戲。

“時間也晚了，”瑪格麗特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就到此為止吧。”

衆人彼此告別。少女這才發現，幾乎每個女孩都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但自己卻記不住她們大多數人是誰，全靠小薇在腦子裏提醒。

【你只是沒有刻意去記罷了。】小薇一針見血。

【還真是這樣……】少女有點慚愧，和她相處的人都是全大陸年輕一代的最優秀者，對這些很快就會嫁人的貴族千金實在看重不起來……

“你和我一起回去嗎，安琪爾？”瑪格麗特問道。

“不，”安琪爾回答，“我住在朋友家裏。”

瑪格麗特聳肩。她要連夜趕回恩戈爾莊園，連晚飯都只能在馬車上吃，實在沒必要勉強安琪爾和自己一起吃苦。

“你真的在辛勤工作啊，瑪格麗特。”少女說道。

“作為侯爵……和恩戈爾家的族長，”瑪格麗特回答，“我還很不成熟。因此，我必須加倍的努力才行。”

少女點了點頭。她對瑪格麗特談不上有多少好感，可就努力這一點來言，瑪格麗特确實值得欽佩。

此時少女還不知道……這次會面将成為瑪格麗特和自己的最後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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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小時後。帝都近郊。

瑪格麗特醒來了。她睜開眼睛。

“……”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馬車車廂。女侯爵掀起簾子向窗外望去，天空中繁星點點，明月已上中天。

已經是午夜了嗎？瑪格麗特想。她在車上用過晚餐就想小睡一會，哪想到一覺就睡到了現在。看來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令瑪格麗特感到奇怪的是，馬車顯然還沒有到達恩戈爾莊園，就這樣停在了野外。

“出什麽事了？”瑪格麗特從窗戶裏探出頭來，向着馬車前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