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打臉的樂趣
蔡斯年接過來看了一眼,霍夫曼也湊上來看,當下就在心裏罵副導演,笑容也有點冷:“這麽倉促,你讓他一下演這三段?要我看……”他想指相對簡單但又很有趣的一段,蔡斯年朝他笑了笑:“沒事的,副導演挑得好,就這三段,我挑戰一下。”
他話鋒一轉:“但是一段是一段的條件,三段是三段的條件。我一段演得好,您退出劇組,我三段都演得好,您是不是得退出娛樂圈啊?”
副導演心下一驚,又趕緊鎮定心神:這三段功力深厚的演員都沒有讓霍夫曼導演滿意的,就憑他……?!
副導演也裝作開個玩笑:“那這三段,你要是有一段演不好,你也得離開劇組吧?”
蔡斯年很認真地說:“當然。”
霍夫曼的臉愁成了一枚老核桃,徒勞地“哎呦哎呦”了幾聲,卻沒人搭理,河希禮見狀上前問他:“很難?”霍夫曼苦得皺紋都紅了:“他演不了的,逞什麽強呢?這下我怎麽辦,劇怎麽辦?”河希禮心一下揪起來,看着蔡斯年往場中央走,很想把他搶回來,扛回家去。
一瞬間,他想:算了,不要面子了,上去把他拉走吧。但是剛才蔡斯年那個笑容又出現在他眼前,帶着莫名的安撫和自信,令他猶豫起來。他想:這個劇會很難演嗎?不就是黑色喜劇,不會難吧。
可他是看過劇本的,他知道,能演出來,還演得能讓人信服,不會不自然,不覺得是抽風,那簡直非正常人所能勝任。
‘大不了不要這個劇了!’他痛徹心扉地想,心疼那三成的分紅,也心酸後續一定會出現的各種黑料新聞。
副導演高聲道:“第3場,第14場,第21場,試鏡開始!第3場準備!”
一聽場次,旁邊雲裏霧裏的小演員們一下暗暗沸騰了,他們都知道這是最難的幾場戲,要麽想着‘蔡斯年算是完了’,要麽想着‘副導演果然心狠手黑’,有的笑得花枝亂顫,有的得意得鼻孔朝天,仿佛蔡斯年已經是敗倒在地的一條死狗,可以讓他們随意踩,随便吐唾沫。
蔡斯年反複看了幾遍劇本,剛好,是他剛才跟霍夫曼探讨過的,他回憶了一下,又心想:正好試試自己到底能不能演戲,如果演不好,就不走這一行,還是去當救國救民的苦逼警察!
他想了想自己看過的劇本,想了想名字長王子這個人,閉了閉眼睛,想:我是路德維希·德·聖·迪卡拉揚。
一瞬間,另一個人的生平和經歷灌入他的身體,就如他過去在各種場合,看過了人間百态,又自然地成為百态人間一樣。他那些騙人、詐人、忽悠人,僞裝成這樣,僞裝成那樣,變色龍一樣的本事,自然而然地帶着另一個靈魂服帖上他的頭腦,一睜開眼睛,他幾乎要喊:“你們是誰?我在哪裏?侍衛,侍衛,護駕!”
前情提要是這樣的,在劇本的設定中,路德維希王子的母親地位低下,路德維希王子自己身上生瘡,不為國王所喜,又被兄弟排擠,偏偏認為自己宇宙第一帥,日日在小黑塔中自娛自樂,劇本的前幾集都是王子賣蠢。
每個王子都有一個精靈,路德維希沒出息,他的精靈也好吃懶做。這一天是國王的壽辰,路德維希摘了一朵花,說這是天地第一神花,又賣了一會蠢,然後說一定要帶着這花出去散步,讓它汲取日月之精華,精靈只好發揮能力跟着他胡鬧。于是王子穿着花哨,帶了個誇張面具,歡天喜地、神經兮兮地潛伏到了國王的宴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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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維希對各個王子大笑大罵,然後借助着精靈的能力逃走,王子們說宮內有黑巫師,開始抓捕他。他則逃到了湖邊,看到一位小姐正在被貴族子弟調戲,于是上前救了她,并對她一見鐘情。小姐問他是誰,他沾沾自喜地說自己是黑巫師,大為表演了一番自己的神通。小姐說想要見大王子,路德維希便用精靈的能力帶她去偷窺大王子。
正巧大王子在同國王說黑巫師的事情,二人都非常關切,宮內侍衛都十分焦急,小姐拉着路德維希跳出來,說:“這就是那黑巫師!”然後羞澀地望着大王子,并報了父親的爵位,暗示希望能夠得到賞賜。
沒有人給蔡斯年配戲,只有副導演負責念其他角色的臺詞,蔡斯年站在空曠的場地中,副導演念國王的臺詞:“抓住他!”
劇本裏,這裏寫的是路德維希用精靈的魔法加強了自己的身體能力,上蹿下跳,如同會輕功一樣,所有人都等着他要怎麽演,剛才那小哥就是這一段差點扭殘的。
只見蔡斯年忽然向副導演沖過去,副導演大驚失色,以為他惱羞成怒要揍自己,還沒等閃開,就見蔡斯年一下輕飄飄跳起,讓人想起水母一收、一縮,蹿出好幾米的那種輕靈飄逸,緊接着蜻蜓點水一般踏上評委席的桌角,猛地向後翻身,如同彎刀在夜空中畫出一個滿月,放了慢動作似的,拖出的虛影卻在光線下好像閃着光。
緊接着,他在空中生生扭了個一百八十度,腳尖又翻過來在那角上輕輕一觸,頓時,如同浪裏一條飛魚,出膛一顆子彈,突破了灑進來的陽光,在一片“銀瓶乍破水漿出”的光芒中穿了過去,冰花落入雪原一般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三兩個翻滾,又掃出一腿,一手撐在地上,驟然擡起了頭。
汗水灑出來,讓人想起節日的弧度與光芒,閃閃爍爍地飄過半空。
這一串功夫太漂亮了,簡直罕見。周圍一圈正在錄像,等着看笑話的小演員,下巴都像某種英*官木偶一樣,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但偏偏蔡斯年不是那種英雄一般的閃亮眼眸,而是帶有自大、自負、自鳴得意,裝帥、裝酷、裝比立體*的神色,仿佛随時要說出“你們這些蝼蟻”,“渣滓們”之類中二氣息濃郁的話,并且一抹額前那撮深沉的留海,擺一個酷炫的姿勢,然後立即被揍趴下。
但他神情中還有別的東西,就像埋藏在銀沙灘中的一小粒鑽石,發出難以辨別的光,然而又确實而堅硬剔透地存在着。
他難過。
他看着某個方向,厚厚的裝比層裂出了一個小縫隙,難過、脆弱、茫然,露出了一個頭,然後又瞬間被掩沒,就好像有人在他的眼中用力地推上了一扇厚厚的,名為堅強或者自尊的門,別扭而強烈地告訴他:你很牛,你不可以表現出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感覺到心頭、神經上被敲了一下,立即明白,他那一眼是在看那位出賣他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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