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城
觀衆們讨論到這裏,居然都不記得事件的來龍去脈,最後有人小聲說:“就是突然就傳開了,越傳越廣,不知怎麽就變成常識了。”
“也沒人辟謠過。”“沒錯。”
這種事情稀松平常,有的是明星因為真實的醜聞遭到厭棄,也有的是明星一蹶不振只是因為空穴來風。蘭瑟感覺到冷汗從脊柱上緩緩流下來,黏膩如毒蛇,忍不住緊咬牙齒,柔和的面龐添上了一絲銳利。
他忽然想起過去的事情。
當年搶主唱傳言最瘋狂的時候,一次記者發布會上,幾乎每個人都在問“請問蔡斯年和隊長不和是真的嗎?”,“蘭瑟,蔡斯年你真的搶了的主唱嗎?”,“你是怎麽搶到的機會,是不是和公司高層……”
如果蘭瑟想辯解的話,有很多話可以說,但他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如果蔡斯年想要反駁的話,也有很多話可以說,但他只是坐在那裏,臉色發白。
經紀人便維護道:“這些都是不實的謠言,公司對每個人一視同仁!”接着就匆忙退場,如同謊言被戳穿一般狼狽。
當時組合的名氣還只算粉紅,正炒、反炒,只要有話題度,公司基本樂見其成,不會費力去壓制。也許有人探究了謠言的源頭,卻沒說話,也許有人看穿了一切,卻為了各種各樣的目的無視了。
只有一個人不明白,只有一個人當真了。
那天回公司的路上,蔡斯年跟在蘭瑟身後。十七歲時的蔡斯年身材纖長,頭發烏黑垂順,面容精致得經常被描述為“終于明白什麽叫驚為天人”,因為這張臉沒經過基因修正,更是被見慣了整容臉的人們奉為“天神的容貌”。
就是因為這些,哪怕唱功再好,哪怕投入的感情再多,哪怕再勤奮、努力,都比不上人家在鏡頭前微微一笑。
路上蘭瑟一直沒講話,他性格安靜,但在大家都沉默的時候,總是那個活絡氣氛的人,此時卻沉寂如夜色,無生氣到有些驚心。
他沉沉想:媒體的焦點無論是什麽,都還是在蔡斯年身上。
這時,身後人忽然拽住他,蘭瑟驚訝地回過頭來,卻見蔡斯年低着頭,指節捏得太緊有些發青,似乎醞釀着風暴,卻又無法言說,随時會爆炸。兩人沉默相對許久,蔡斯年始終垂着眼睛,有些僵直無措,以至于一瞬間蘭瑟心驚了一下,以為他什麽都知道了。
誰知,蔡斯年艱難地看着他,聲音幹澀地問:“哥,我搶了你的資源嗎?”
那一刻,蘭瑟感覺難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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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斯年說:“對不起。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別生我氣,我的機會都給你,好嗎?”
“蘭瑟哥……”
蘭瑟那時很想甩他一巴掌,對他吼“誰要你的施舍?!”,但他做不出來那樣的事。他的針,是綿裏藏針,他的刀,是笑裏藏刀,他只是笑着拍了拍蔡斯年的肩膀:“說什麽呢,我沒生氣,只是覺得他們總是胡編亂造,挺煩。但想了想,這行就是這樣,我們只能神經粗壯一些才行。我們之間沒有問題,那些有的沒的,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面具戴多了,似乎長成了臉,假話說多了,說真話成了不懂事。當年的蔡斯年一直不懂事,會對人說“我的資源都給你”,也會在對方說“那些都是胡編亂造,我們很好”之後信以為真。
摔了跤才會走路,挨了刀才能成長。好在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思緒收回來,神魂卻似乎還停留在過去,蘭瑟慢慢說:“我傷心不是因為他搶主唱,實際上,他也……”
這句話很微妙,如果順着省略號理解,可以引申出其實蔡斯年真沒搶主唱,但他又偏偏沒說完,随時留着餘地可以黑,一瞬間做出這樣的反應,也算是某種技能加到了滿點。
主持人:“那是因為什麽讓你傷心到沒法再見他?”
蘭瑟想:因為什麽呢,當然是因為對他厭惡到看一眼都覺得惡心。但一個潛藏的畫面又猝不及防地從心底冒了出來。
那是蔡斯年當時那個眼神,這些年,一些毫無理由的時刻,他總是夢魇般想起當年那人的那個眼神。
表達心意時的別扭,眼中閃過的真摯,眉宇間的強自掩蓋的害怕,強迫自己不要拽着衣角的僵硬,一個即将成年,卻青澀得不懂多少人情世故的大小夥子,通體漆黑,內心卻純白到可笑,明明應當指着他笑出眼淚,卻不知為何,那一眼竟然變為了一枚釘子。
這釘子拔不掉,紮在蘭瑟心上,時不時反射一下光芒,提醒着他自己還在,長年累月,竟然已被血肉包裹,仿佛長成了他內心的一部分。
蘭瑟說:“我把斯年當弟弟,但他并不是把我當哥哥。我不是為自己傷心,是為他。”
“我不能見他,不能再同他做朋友,這一切的原因我不能說。”
“無論這句話被解讀成什麽樣子,無論我會不會被攻擊,名氣會不會下跌,我都不會回答。”
“也請大家多少保護一下我們,這個問題,以後不要再問了。”
“謝謝。”
“我把斯年當弟弟,但他并不是把我當哥哥。”
“不是為自己傷心,是為他。”
“我不能見他,不能再跟他做朋友。”
這幾句話真是太有深意,堪稱語言暧昧界的教科書。工作人員當下就叫營銷號去發博造勢,在網上頓時如星火燎原,熱成一片,不到一個小時,熱門話題就出現了“蔡斯年蘭瑟‘不和’真相”,“蔡斯年蘭瑟因愛生恨”,“蔡斯年蘭瑟暗戀”。
當然,當事人蔡先生還不知道這件事,但他知道另一件:雪莉正在想方設法拖住他,因為要讓他與後來錄影的蘭瑟撞在一起,上演一出鬧劇。本來最多兩個小時的錄影,仿佛牙齒中的牛皮糖,無限延長,索然無味了還是不肯結束。
該聊的都聊完了,蔡斯年忽然痛苦道:“啊,肚子好痛!”然後穿過層層包圍,猛地就沖出錄影室,靈魚一般鑽進了電梯。
河希禮本來在專心地看蔡斯年接受訪談,只是覺得哪裏不對,忽然看到這一幕,下意識跟着往外跑,卻沒想到錄影室工作人員比他動作更快,瞬間把他擠成罐頭裏的一條沙丁魚,電光石火間意識到一定是出了問題,一邊翻出光腦看網絡消息,一邊盤算是不是該給誰打電話。
他看到了熱門話題,然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三十秒鐘後,蔡斯年所在的電梯忽然故障,系統顯示“請冷靜等待救援”。蔡斯年面無表情地把手按在電梯牆壁上,與系統溝通了五秒鐘,系統立即用電信號表示”您精神力強聽您的”,故障不修而解。蔡斯年果然很冷靜地完成了救援,順利下到了第一層,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射進來的光芒仿佛聖光。
他沒有對于蘭瑟的記憶。
此人與原主的過節,都是河希禮根據各種資料分析出來,告訴他的二手信息。他只知道,原主大約是付出真心交朋友,被玩了,從此才再也不認真,走上了混世腦殘的黑紅路線。他覺得自己有義務讓蘭瑟過得不好,但今天做得已經差不多,不需要再等到人真撕上一場。
但他反應快,節目組人員也不慢,就在他即将跑到門口時,一波警衛忽然迎上來:“蔡先生,錄影還沒結束呢!”,“蔡先生,衛生間不在這邊啊!”
蔡斯年身手靈活地在制服壯漢間穿梭,心說這電視臺真是有錢,保安都像海豹突擊隊退役下來的。他有如永遠也不會被捕獲的鳥,靈敏周旋,然而捕鳥網太過茂密,雙拳不敵四手,他猛地被攔腰截住,使勁蹬在地上,只能勉強不被拖走。
這小身板力氣太不行了!回去就加增肌鍛煉!練成像宮政和那麽壯!
他滿心滿腦都是一身腱子肉的自己,還有這年代究竟還有沒有王法,保安是要綁架他還是怎麽的,忽然,門口那邊聖光中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驟然降臨,竟然帶有一絲天降神兵的氣息。
安保人員都在攔截蔡斯年,那人也就不需要證件便能長驅直入,逆光之下,他寬肩腿長,走路生風,看不清眉目,卻有一種凜然氣勢。一瞬間,就好像慢鏡頭一般,那人背後又跟上五六個黑衣人,人高馬大的黑色群像,走路都如頂級男模,又如頂尖打手,氣場恐怖,洶湧而來,活像哪家大佬來砸場。
蔡斯年眼看着就要被拖走,下意識向他,那人的手很大很熱,掌心溫和,絕沒經歷過操勞,卻并不顯得弱氣。他黑發黑衣,眉目濃黑深沉,身影好像一面不透風的牆,抓住蔡斯年将他卷入自己懷裏,順勢推到背後,一下形成了長城一般的防衛,瞬間令人覺得安全至極,仿佛千百年前,龍城飛将在,胡馬難度陰山。
蔡斯年看見一個眼熟的保镖,雖然已經有所感覺,卻還是不禁心驚:宮政和?!
宮政和戴了個粗糙的精神力遮罩,就這麽肉身凡胎地沖進來了?
宮政和怎麽來了?!
而且跟國家總理帶了個口罩就跑進來一樣,這是……他這是瘋了嗎?!
蔡斯年一時間沒空想宮政和為什麽來,只知道他實在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更不該同自己站在一起。曾經他還想着公布結婚證,威脅宮政和放自己自由,此時卻只怕給他帶來麻煩,人與人的相處的确可以造成巨大改變。
蔡斯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低聲說:“快走。”
為今之計,只有趕緊溜之大吉,哪知就在這時,又是一撥人沖了進來。這波人拿着攝像機,帶着記者證,如同發現将死之獸的禿鹫,呼啦一下,黑壓壓地圍了上來。同時,魔性秀的工作人員沖出電梯,看到蔡斯年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心總算放回肚子裏,躲到一邊觀戰,悶聲發大財。
宮政和皺着眉頭,面色不善,帶有随時要調國會護衛隊過來的陰霾,擋着蔡斯年,低聲問:“什麽情況?”
蔡斯年跟一個記者對上眼,讀到他心中一行字,忽然腦海裏警鐘大作,只覺得大事不好,慌忙拉着宮政和,強自冷靜:“我數到三,讓你的人開路往外沖。”
他讀到的當然是記者要問的,只覺得心驚膽戰,雖然沒時間想明白為什麽,卻靈敏地做出了反應。
蔡斯年:“三!”
宮政和:“……”
兩人被保镖們裹在中間,炮彈一般向外發射。
然而,記者們異常狂熱,一個膀大腰圓的女記者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差點把話筒磕在蔡斯年門牙上:“有消息說你以前暗戀過蘭瑟,請問是真的嗎?!”
一瞬間,世界安靜了。
蔡斯年只聽到心中咔嚓一聲,有什麽東西碎裂掉,有點不敢看身邊人。
其餘人紛紛跟上:“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你是不是因為他甩了你才一直黑他?”
“你表白過嗎?你們兩個有過實質關系嗎?”
“你們現在還有可能嗎?你會不會再次追他?”
“蔡斯年……”
蔡斯年覺得耳邊隆隆作響,全都像隔了一層,心思如電,明白了大概的前因後果,只想道:媽的,蘭瑟這個不要臉的綠茶*!
宮政和抓着他的手猛地收緊,他力氣大得吓人,一下子好像什麽鐐铐之類的刑具似的,幾乎要把蔡斯年的手腕捏碎。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蔡斯年,像是希望他趕緊說一句“不是真的”。
蔡斯年:“不……”
然而,記者們的問題卻像是天雷戰鼓,完全将他的聲音淹沒了,不僅更為洶湧,方向還更加危險——他們居然把矛頭指向了宮政和。
“這是你現任男朋友嗎?”
“你男朋友随身帶這麽多保镖,是不是哪個豪門繼承人?”
“你要嫁入豪門了嗎?是被包養了嗎?”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你知道蔡斯年和蘭瑟的關系嗎?”
“知道蔡斯年的過去你還喜歡他嗎?”
問題越來越離譜,蔡斯年終于明白,某些媒體朋友們,是如何天天編故事草菅人命的了。精神力壓增大到一定程度,是可以炸毀機器的,有一剎那,蔡斯年希望這些人腦袋都是機械,只要自己瞪上一眼,就能像錘子砸西瓜一樣,全部炸、炸、炸!
他在幻想中殺出一條血路,在現實中卻舉步維艱。好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身邊還有氣場強大,雖為文官——但感謝健身的好習慣——體魄強健、力道驚人的宮先生。
宮政和眼中那些驚怒全部如煙消散,深冷如黑冰,似乎厭倦到漠然,摟住蔡斯年的肩膀,做了一個手勢,訓練有素的保镖立即像是有分海之術一樣,在人群中開辟出一條道路。宮政和面目森冷,氣場凜冽,帶着蔡斯年從中間走過,竟然如同刀子切豆腐,旁若無人,無人可擋。
只有蔡斯年自己知道,他肩膀都快被這人捏碎了。
宮政和怒了,真怒了。
他隐約能感覺到這蓬勃怒氣産生的原因,但又如同想要抓雲捕霧,無法真切。就在兩人即将脫離圍困時,記者們忽然驚呼起來:“蘭瑟!”“蘭瑟來了!”
電梯剛剛敞開,外面的場景撲面而來,蘭瑟愣了一下,下意識覺得不好,緊接着,在其中看到了蔡斯年。
一瞬間,電光石火,錘子砸釘子,疼痛四濺。
他已經很久沒近距離地看見過這個人了,所有主辦方都知道他們不和,不想砸場子就不會把兩個人往一起去湊,猛然見到,真有些發愣。
蔡斯年變了好多,卻又仿佛一點沒變,瘦高,黑發服帖,面色蒼白,眉眼精致,但神色已不像從前那樣,看似冷漠,實際局促,如今即便深陷在人群中,他還是沉穩鎮定,好像無論如何都游刃有餘。
蘭瑟想:斯年。
不用一秒鐘,他就想明白了這局面,一剎那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鸷,與他整個人的氣質大相徑庭,內心道:被坑了。
他想要再關上電梯門,然而跟他一起下來的幾個編導卻将他推了出去,其中一個還欲蓋彌彰:“好多人啊,蘭瑟,是你的粉絲嗎?”
我的粉絲?您臉皮還能再厚一點嗎?!
蘭瑟無處可躲,只能希望蔡斯年快點離開,然而離開那人的腳步卻停了,或者說,不是蔡斯年停了,而是他身邊那人停了下來。蘭瑟這時才注意到他,那個背影沒什麽特別,只是身材挺拔堅實到足以令人側目,這樣的身材娛樂圈裏并不少見,現在可以整骨,可以整肌,好身材不值錢。但當那人轉過臉來,蘭瑟才忽然驚訝,自己怎麽會第二眼才看見他。
并不是聚集了全部注視的那種英俊,只是有一種氣質,讓人覺得此人應該是經歷、見識都很豐富,權力、財富無一有缺,看人看事十分銳利,長久下來,仿佛氣場都能殺人。
這人站在蔡斯年身邊。這個想法,讓蘭瑟心中無端抖了抖。這個人不應該跟蔡斯年在一個世界的,或者說,他跟着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不該出現在同一個空間內。他本能地受到了震懾,有一種服從的願望。
而在宮政和眼中,蘭瑟氣質外形溫柔、溫暖,整個人一團和氣,混在人群中不起眼,單挑出來卻相當吸引人,舒服得令人忍不住想靠近。這種氣質的女人據說是男人最喜歡的,這種氣質的男人,可能也是男人很喜歡的,因為好掌控,很安全。
而宮政和平日裏清高冷冽,偶爾溫文爾雅,再偶爾雷厲風行,當然對自己也相當自信,唯獨知道自己完全不好掌控,本來就怒氣全開,此時更是眯了一下眼睛,好像放了一箭,還淬了劇毒。
蔡斯年見宮政和停下,想回頭看,卻被宮政和輕輕捏住下巴,強迫他把臉轉回去。
“沒什麽好看的。”宮政和說,夾着蔡斯年,裹着風,闊步走出了大樓。
縱使保镖都勇如關羽,壯如李逵,也抵擋不住幾十個人瘋狂的簇擁。保镖護着宮政和,宮政和護着蔡斯年,周圍一片閃光燈的海洋,刺眼得幾乎看不見路,擁擠得仿佛在萬人坑裏往外爬。十幾米開外,無人駕駛的防鐳射低調豪車刷地沖過來,彈開車門準備迎接主人。
但一瞬間,蔡斯年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他下意識往周圍掃了一眼。
人群發出各式各樣的心聲,大多都是想要攔截他們一行人,或者想怎麽報道新聞交差,但有一個人眼中寂靜無聲。
是個流浪漢,眼神卻冷靜又專注,以至于雖然衣着破爛,卻分明形成了一種氣場。蔡斯年進大樓的時候還看見過他,在外游蕩,被大樓保镖驅趕,卻又疲憊而小心地重新走回來,似乎想要蹭大樓排氣扇散發的熱量。
流浪漢幻影移形一般,瞬間淹沒在了人群裏。蔡斯年對長期危險條件反射的敏感,立即令他心中警鐘長鳴,忽然擋住宮政和,向某個方向伸出手去,掌心猛然疼痛,血水呼啦一下灑下來。
他握住了一把刀。
人群中,伸出來一把刀。
這如果是把槍,估計現在他人已經沒了。
一時間,他沒能去想這把刀是沖着自己,還是宮政和,沒能去想宮政和這個身份,這麽多保镖,怎麽還能讓人傷到自己,只是像獵狗看見了野兔,心中的某個機關瞬間啓動,本能想抓住那個人,回過頭去,快速掃了一下有沒有其他同夥,向宮政和吼道:“沒事吧?!”
他一條手臂上全都是血,甚至臉上也被濺上了血點,單憑一手制着刺客,整個人在逆光之下漆黑而狹窄,下巴還有點少年人的那種瘦削,身形卻如行雲流水的爆發力,眉目中自有老練的冷靜,看着宮政和卻有些焦急。
宮政和只覺得被滿眼血色刺到了,好像胸口被人打了一拳,竟然就那樣愣住了。想說:你在做什麽?
蔡斯年确認身後人沒事,便攥着刀,抓住那只手,想把那人從人群中扯出來。
一般而言,肇事者一擊不中,肯定要逃走,然而這個人卻仿佛下了決心一般,不進反退,瞬間閃現到了蔡斯年面前,猛地抽出刀子向他瘋狂地刺過來,竟然真是那個流浪漢。
一時間,迅速反應過來的保镖,遵循着本能搏鬥的蔡斯年,震驚的宮政和,呆滞的人群,形成了一股巨大而荒謬的混亂。保镖們一個開槍打穿了流浪漢的腳,另一個掏出□□上前想制服他,但也不知道那流浪漢是發了瘋,還是不知疼,只剩下一只手和半邊身子能動,居然還是不要命地朝蔡斯年狂捅。
他招招淩厲,招招致命,蔡斯年也是個沖動起來不要命的,保镖上來也不後退,不出十秒鐘身上就挂彩無數,眼睜睜看着三個保镖箍不住那人,又因為人太多不能随意開槍,只得合圍,竟然打不倒他。流浪漢青筋突暴,力大無窮,胳膊腿四條斷了三條,居然還如怪物一般兇橫。
這是磕了藥嗎?!
蔡斯年覺得十分詭異,一甩手上的血,還想上前,卻被人一把拽到後面去。宮政和兩只手都在發抖,捧在他臉上,像兩塊烙鐵,眼中映出大片的血色,眼神慌亂地上下看他,只有聲音還能勉強保持冷靜:“你幹什麽?!快走!”接着不容分說地用手臂綁住他,免得他繼續去找死。
人群四散而逃,另外兩個保镖護着他們倆,一個開路,一個殿後,趁亂往車子那邊移動。保镖們似乎下了什麽按鈕,幾人周圍形成一個透明的保護罩,經過旁人還會把對方推開。然而,分明只有十幾米的距離,卻好像走不完一樣,蔡斯年沒法控制地回頭看那個瘋狂的流浪漢,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恐懼,腦海中只是電光閃過,想道:他是要殺我。
一個黑紅小明星有什麽好殺的?
就在幾人即将到達車前時,竟然又有另一把刀刺了過來,像是人體炸彈,一下撞在保護罩上,又飛速彈了出去。兩個保镖反應極快,一個沖出保護罩奪刀,擒獲行刺者,另一個繼續護着蔡斯年二人。但蔡斯年上輩子大概真的是數獵狗的,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跟着沖出去的保镖一起出了保護罩,一手抓住行刺者的手腕,猛地一擰,想要他吃痛,把刀扔下。
兩個行刺人貌似是一起磕的藥,蔡斯年手勁大,技巧強,反應快,居然也會老馬失前蹄,沒能制住行刺人不說,還被對方使了牛勁,一下被撞得向後退了半步,他順着那人的手臂一直看到了臉上,微微吃驚。
是個乏善可陳的上班族,像是剛下了地鐵,提着雞排、可樂正要回家,然而神色卻違和地冷靜、專注,竟然仿佛不是人,是機器。
保镖立即拿光子刀砍上班族手腕,但他真如機器一般,不怕疼不怕打,連砍斷手也無所畏懼,不逃反進,另一只手一起用力,往前一杵,猛然将刀尖向着蔡斯年腹部推過去。
噗嗤——
宮政和神經高度緊張,身體再跟不上這些“武林高手”的節奏,眼睛卻快到能捕捉閃電,耳朵也靈敏能聞落針,當下臉就白了。
但他就近在咫尺,卻咫尺天涯,眼睜睜看着,什麽也做不到。
好在那層透明的保護罩似乎可以附着在人身上,刀尖就頂着蔡斯年的下腹,卻怎麽也紮不進去,饒是如此,還是疼得他嘶了一長聲,往後退了好幾步。下一秒,他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沖擊波扇了出去,直接跌坐在地上。
一睜眼,就看見不遠處,什麽黑色的物體猛然沖天而起,遮天蔽日,緊接着如同鷹隼俯沖,眨眼間,本來還仿佛惡鬼般張牙舞爪而來的上班族,忽然如同山倒,整個人直直地被釘得鋪在了地上。
确實是被釘在地上。
一柄黑色的巨矛,泛着稀有金屬的冷光,從他的肩胛骨筆直地貫穿下來,深深地紮入柏油馬路,向四面八方撕開了如同地震般的裂痕。
天光泛紅,黑矛仿佛遠古麻木不仁的神罰,上班族的身體被釘在地上,仍在喘着氣,雙目凸出,嘴裏流了足有一整桶的血,四周好像什麽邪/教血祭,幾乎圍着他繞成了鮮紅的護城河,即便如此,他的雙目還跟着蔡斯年等人轉,那場面,難以說是殘酷還是恐怖。
蔡斯年不知道是震驚還是震撼,差點沒有察覺到不遠處的細微變化。要說細微,其實也只是在這種血腥刺激的場景襯托下,才有些難以覺察。
宮政和那輛黑車不見了。
旁邊的記者幾乎吓尿了,卻還是結巴着說:“黑、黑盤古……?!”
“可以變成黑矛的……聯盟最先進的一批機甲之一,只有國家高層才有可能配備啊……”
有人驚呼:“宮政和!”
蔡斯年感覺自己被一雙大手扶住,宮政和不知什麽時候也走了過來,正把着他,神色冷靜到有些冷酷,乃至僵硬,手抖到都已經不會抖了。若不是蔡斯年愣了一下,發現他似乎忘記了維持精神力,已然露出了本來的面貌,不然真要以為他如此鎮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的臉……”蔡斯年壓低聲音說。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記者們在這種時刻,居然還可恨地維持着強大的專業素養:“真是宮政和!他……跟蔡斯年?”
“我想起來了!宮政和之前被曝結婚,結婚證上,配偶好像就寫着……姓蔡!”
——天哪!
蔡斯年幾乎能聽到記者們大腦內火花四濺,周身天崩地裂,恨不能立即拔腿就跑,搞個大新聞的音響特效。
“封鎖消息。”宮政和低頭說道,兩個保镖立即立正,沉默點頭。宮政和抓着蔡斯年的肩膀,剛才他就想把那幾塊可憐的肩胛骨捏碎,現在仿佛是要直接捏成渣,做成高鈣壯骨粉。但他另一只手卻十分輕柔,簡直是像怕碰散了什麽人的靈魂。
他蹙着眉頭,看着蔡斯年滿手滿身的血,堅硬的外殼下透露出一絲不知所措:“斯年……”
“沒事,”蔡斯年盡量放松手掌,這種傷他過去受多了,知道也就是看着吓人,感覺甚至沒傷筋動骨,“不過你的車……”
宮政和看了保镖一眼,那保镖立即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什麽,向遠處一抛,黑色的磁片在半空中展開,仿佛一場華麗的變形金剛變身,落在地上時,已經化為跟剛才那臺一樣的黑色轎車。另一個保镖将手按在釘着上班族身體的黑矛上,黑矛猛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延伸開來,成為棺材一般的黑色鐐铐,把上班族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只剩下血液和碎肉黏糊糊、濕噠噠地鋪在了地上。
五分鐘後,蔡斯年跟宮政和坐入了幹淨舒适的車廂中,蔡斯年靠在車門上,皺眉不出聲,伸着手,由小型醫療機器人消毒、縫合。
但他發覺一直沉默十分尴尬,只好沒話找話地跟宮政和說:“這個機器人真不錯,都不疼了。”
實在不是他話唠,而是感覺必須說點什麽,宮政和的表情太可怕了,他怕不緩和一下,這人就要把車廂給變成冷藏車廂。
宮政和說:“蔡斯年……”
老天爺,都連名帶姓地叫了。
“吓到了吧,”蔡斯年趕緊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岔開話題,“別想了,你做得對,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是正當防衛,沒過當。”
他說的是車變矛,釘穿人那件事。這絕不是什麽自動攻擊,□□不離十,是宮政和以管理者權限,用精神力遠程操控的。他那一瞬間可能是太過緊張、恐懼,以至于用這樣決絕慘烈的方式地下了狠手。蔡斯年手上第一次沾血,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知道,經歷過這種事人會怎麽樣。
好在沒鬧出人命,不然心理脆弱的人可能就瘋了,普通人也怎麽都得瘋個一陣子。但親手把人傷成那樣,即便是正當防衛,給從未有過類似經歷的人的巨大影響,也是難以估量的。
安慰完人,蔡斯年的思維自然轉到專業上去:“你把人抓住了是嗎?帶到哪去?我覺得這個事件很蹊跷,那兩個人都像瘋了一樣,而且總覺得身份有問題,你是要交給警察處理嗎,我能不能一起跟進……”
宮政和忽然冷冰冰地打斷他:“你還想當偵探,當警察?”
蔡斯年愣了:“啊?”
“你上去湊什麽?”宮政和略微激動起來,“我和保镖身上有等離子防護罩,有能量罩,車子是聯盟最頂級的機甲,還有兩輛,幾個保镖全是上校級別以上的駕駛員,都攜帶微縮式便攜機甲裝置。你身上我只設置了……無論設置了什麽,遇到危險你是應該被保護的人,不是讓你上去沖鋒陷陣的。”
“你很厲害嗎,能跟防禦科技和機甲戰鬥員争?這次是傷了手,下次……”宮政和側臉的線條繃緊,淩厲起來,“你敢再鬧出下次來……”
“我,”蔡斯年實在不好意思說是本能,“對不起,下意識就……不過這不是沒事嗎?”
“就你這樣的,還能一直沒事?你究竟是怎麽想的!實話告訴你,我的位置很重要,有很多人會擋在我前面,我不需要你也擋在我面前。你應該在……”
你的位置,應該在我身後啊。他想這樣說,蔡斯年卻走神了,怔了怔,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在他臉上抹了一下:“哎,你臉上怎麽有血,受傷了?”他仔細地在宮政和臉上找了找傷口,沒找着,放心道,“哦,應該是我濺上的,你沒事兒就好,吓死我了。”
宮政和怒氣發到一半,平白被人摸了一下,又被盯着臉反複到處看了半分鐘,還c差點不小心“吓死”一個人,嘴唇動了動,忽然就說不出話了。
蔡斯年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兩條腿從車後座交叉着搭在地上,顯得十分颀長,手上纏着繃帶,臉上濺着血,烏黑留海被汗黏在蒼白的額頭上,簡直狼狽得一團糟,偏偏笑容安心而舒暢,仿佛了卻好大一樁心事,确實很輕松,縱然事件悲慘,也因為這件小事,值得劫後餘生地快樂。
宮政和一下感覺像是被擊中了。
後來他回味了回味,這種感覺,大概就是猛然覺得眼前這個人特別好,從前的一切和今後的一切裏面的他,都變得不再一樣,與別人不一樣,與膚淺不一樣,他是深刻的、真實的、與理性和權衡無關的,他是一生難遇的純粹和本心。
用人話說,就是一次沖擊力少見的強,震撼力少見的大的心動,不知道是驟然而生,還是幡然醒悟。
蔡斯年笑起來,繼續轉移話題:“你今天,是不是專門來接我回去喝米酒的?我看見你的時候都驚了,親自過來,太沒想到了。”
宮政和表示不想回答,并且面無表情地看向另一邊,來掩藏內心裏的“不太平靜”。
他腦子裏有點空,覺得有什麽東西碎掉了,又有什麽東西湧出來了。像是冰晶破碎,雛鳥破殼,嫩芽破土,然後,春水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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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