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憐玉
六王爺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宋玲月,隔了好久,才突兀地吐出一句話來:“不管你是誰,是否還記得曾經之事,你都将成為本王的女人。”
說完此話,六王爺便徑自拂袖離去,留下宋玲月一人撫額嘆息,就算她再是少不更事,卻也知道那所謂“本王的女人”指的是什麽,若真是這古代女子,或許嫁雞随雞便也算了,可她宋玲月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現代人,建立在非正确愛情觀上的非正确婚姻,她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所以無論之前在這個身子上都發生了些什麽事,都和她宋玲月無關,而那些情債,她也絕對沒有理由背負,不管六王爺與這身子先前的主人有何瓜葛,都不該她宋玲月來承擔。
可是該怎麽辦呢?如果自己現在是別無選擇地一定要先去六王爺府上,那麽之後呢?宋玲月完全沒想好自己該如何脫身。
或者在此時改變主意?就方才的登臺來看,或許她是可以想辦法留在這裏,靠演藝養活自己的,但她轉念又想到了之前發生在樓梯上的那一幕,這看起來規模不算大的樓裏,似乎也隐藏着着諸多她不能預料的波濤。
宋玲月無力地嘆了口氣,一時間除了茫然,還是茫然,她現在始終做不回自己,她更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做回自己。
回房的時候,時候已是不早,這樓裏雖還算熱鬧,可該入花房的恩客想必都已上榻了,宋玲月一路謹慎倒也沒再遇到什麽意外,回房之後,宋玲月簡單洗漱後,就直接倒在了床上,不只是心裏頭累得慌,就連這身子也因為先前的登臺而累得不行,宋玲月覺得自己确實該好好歇歇了。
一覺醒來,已是天亮,宋玲月還未來得及用早膳,便被外頭傳來的消息震得腦袋嗡嗡直響,來者自稱是六王爺府上的小厮,此番便是把宋玲月即将入府的通傳一下。
是這個月的十八,也就是兩天後。
果然只是遞了消息而已,可憐宋玲月這個當事人只能無奈接受,連說話的機會都無。
“小姐,您就別不高興了,奴婢就覺得如此很好呀。”雙兒一面幫自家主子束發,一面輕聲安慰着。
宋玲月擡頭看了雙兒一眼,突然便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雙兒,你在這樓裏待了幾年了?”
“奴婢已經服侍小姐三年了呀。”雙兒如實作答。
“那我若是入了王府,你有沒有什麽打算?還是繼續呆在這裏嗎?”宋玲月不知道這裏的規矩,不知道若是自己離開了,柳姨會怎麽安排這個小丫頭,雖然只認識短短時日,但這人畢竟是宋玲月來到這裏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那種在陌生環境下對于初見之人的依賴心理雖然不重,但也是存在的。
雙兒有些茫然地看着宋玲月,那雙一向清澈的眸子裏竟也透出些許擔憂來:“奴婢也不知曉,在這裏,奴婢是做不得主的。”
是呀,自己雖然處境危險,但至少還是個被人服侍的主子,而這些下人只怕要比她還要卑微,還要前途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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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願意跟着我進王府嗎?”所以繼續是潛意識的,宋玲月就這麽問出了口,而對方也瞧得十分清楚。
所以下一刻,雙兒便突然跪倒在了宋玲月的腳邊上,語氣也變得哽咽起來:“小姐,您真的願意帶着奴婢嗎?”
其實話一出口,宋玲月是有些後悔的,一個過不了江的泥菩薩,竟然還想幫別人過河,當真是不自量力,不過既然這話已經說出口了,便也沒有再收回的道理,略略嘆息,宋玲月點了點頭:“只是到了王府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過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雙兒眨着眼睛看完了宋玲月要表達的意思,便一個勁兒地點頭,口中直道:“小姐願意帶着奴婢,已是奴婢之幸了。”
宋玲月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在這個時代受人趨勢,終不得自由的那些人,這份同情來得有些沒有頭緒,卻偏偏叫她的情緒愈發低沉了。
直至有人前來串門,宋玲月這才重新打起精神。
此時已是接近晌午,宋玲月本是在裏屋歇着,聽到雙兒說了句:“憐玉姑娘,您怎麽來了?”
宋玲月這才出了裏屋,就見一素衫女子正和雙兒說着話,見有人走出來,素衫女子這才轉過頭來,對着宋玲月笑了笑:“妹妹是不是打擾姐姐歇息了?”
宋玲月搖了搖頭,把人請坐下了,這人其實宋玲月是見過的,便是昨日在樓梯口遇到的那人,此時這人的臉色仍是蒼白,加之未施粉黛,便愈發顯得毫無血色,不過此時宋玲月應該關心的自然不是這樣,她轉頭看了看雙兒,用唇形傳了句話。
“我叫小姐是問姑娘,今日登門可是有何事?”雙兒站在宋玲月身側傳話。
那女子看了看宋玲月,又看了看雙兒,像是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先前妹妹曾有聽聞,說是姐姐的身子是見好了,卻偏偏忘卻了塵事,便是連性子都不一樣了……”
這話雖未說完,卻很顯然是求證的話語,宋玲月便也利索地點了點頭。
“姐姐當真是……”女子先是眸中露出詫異之色,而後才有些羞窘地笑道,“是妹妹失态了,如此說來,想必姐姐也是不認得妹妹了,若姐姐不嫌棄,便喚妹妹一聲‘憐玉’吧。”
憐玉?宋玲月似乎曾在哪裏聽過這名字,細細一想,才憶起那次出門時遇到柳姨,确是從對方口中聽聞此名,不過也只是聽聞而已,于是宋玲月又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憐玉就這麽靜坐了片刻,瞅一瞅宋玲月,在看一看雙兒,卻見這二人下人盯着主子看,而主子又盯着桌子瞧,全然無人來看自己,這才不得不重又開口道:“妹妹此番前來,實則是想和姐姐說些體己話的,只是這……”
這般說着,憐玉便把為難的目光對準了雙兒,所要表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便是要和宋玲月單獨相處。
然自從經歷了昨天那一推,宋玲月又怎麽敢和這樣連知人知面都算不上的人獨處?所以她也跟着為難起來,并叫雙兒傳話道:“我家小姐現在口不能言的,也只有奴婢能看懂小姐的意思了,只怕小姐是不能和姑娘很好交談的。”
“如此倒也是,只是……”憐玉嘆了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這才吐出下半句話來,“前次之事當真是謝謝姐姐了,若非姐姐,妹妹今日或許已不在此處了……”
如此說着,憐玉竟是泫然欲泣,弄得宋玲月十分莫名其妙,卻又不好在此時煞風景地反問一句,故而只能幹笑着裝傻。
兩人又這麽雞同鴨講了片刻,憐玉這才告辭。
等到憐玉走了,宋玲月才對着雙兒問道:“雙兒,你可知道剛剛憐玉說的是什麽事?她為何要謝我?”
雙兒猶豫了片刻,才湊近了宋玲月低聲道:“小姐興許是忘了,這憐玉姑娘雖并非樓裏的紅牌,可長得也是清秀可人,前次便有位公子欲要把憐玉姑娘贖出去呢,可憐玉姑娘卻是死活不肯,險些便得罪了顯貴。”
“難不成這憐玉的遭遇倒是和這……和我有些相像?”宋玲月不禁苦笑,這青樓女子果真是地位卑微,凡事做不得主。
雙兒卻頓時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有些窘迫地岔開話題:“說起來,這憐玉姑娘也是奇怪,平日裏溫溫順順的,可到了緊要關頭,卻反倒犯了倔,小姐您是不知道的,就為了這事兒,憐玉姑娘還被柳姨責罰了呢。”
“哦,那後來呢?”宋玲月并不想知道她是如何被責罰的,這裏是青樓,折磨人的法子應是數不勝數。
雙兒又往宋玲月耳邊湊了湊,更小聲地道:“其實是那位公子硬是要人,可憐玉姑娘又死活不肯,兩人鬧翻了,柳姨便當着那人的面,要打憐玉姑娘三十板子,小姐您說這般嬌弱的人兒,要是真打了三十板子,哪還有活命的道理呀?”
宋玲月挑了挑眉,問道:“那現今憐玉她怎麽還活得好好的呢?”
“那便是小姐您的緣故了,”這是雙兒才總算說到了重點,輕聲道,“當時這事兒在樓裏鬧的可也不小,小姐您便也去瞧了,說起來從前您和憐玉姑娘也不算熟識,可誰知您那時候竟然就走上去了。”
“我都做了些什麽?”這話問得有些別扭,畢竟她宋玲月是确确實實什麽都沒做,做了那些事的皆是這身子原先的主人。
雙兒眨了眨眼,突然就閉嘴了,像是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一般。
“怎麽了?”關鍵時刻,怎能停頓。
雙兒有些窘迫地撓了撓頭,想了又想,才敷衍着道:“反正當時便是您把那位公子給勸住了,所以憐玉姑娘那三十板子,才只打了十多下,不過饒是如此,憐玉姑娘那身子也給打垮了,在榻上卧了好些日子才起得來,現今瞧着也是憔悴的很。”
宋玲月不禁暗道,難怪這人的面色竟能蒼白至此,不過她倒是更對雙兒隐晦不談的內容更感興趣些:“雙兒,你倒是說得明白些,我現今什麽都不記得了,可想不明白我究竟是怎麽打動的那位狠心的公子。”
“小姐當真想知曉嗎?”雙兒為難地瞅着宋玲月,宋玲月則堅定地點了點頭,見此情景,雙兒只得硬着頭皮道,“其實小姐您當時也并未多說什麽,您就是……就是把身子靠在了那位公子身上,然後笑着說了句話……”
“雙兒,你能別叫我一直催你嗎?”宋玲月瞪着眼睛瞅雙兒,滿臉的無奈。
“奴婢知錯了,當時小姐您就只是說……”雙兒吞了吞口水,竟是直接學着當時宋玲月的語氣道,“這位公子長得可真俊,想必定是憐香惜玉之人,這若是真打殘了,只怕公子還要先心疼了。更何況這樓裏也并非她這一朵花吶,難道公子便瞧不見旁人了嗎?還是說公子根本不屑于垂憐奴家這春閨含怨之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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