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禮物

威廉低頭望着仰視着自己的楚其,突然莫名想起自己幼時養的那只寵物。驕傲的漂亮的小小的一只,每天都蹲在窗臺上等着放學回來的自己,然後撲過去抱住腿往上爬卻又爬不上去,那時委屈着撒嬌的樣子,像極了此刻的楚其。

“怎麽每次見你都是這副狼狽的樣子啊?”威廉問他,像是有些詫異,但也只是有些,這個人雖然處境艱難,卻也一直不太珍惜自己。

楚其輕哼一聲,卻沒什麽力氣:“所以怪我咯?”

威廉笑了笑,伸手去撫摸他的發頂,這個高度剛剛合适,這個動作是他已經肖想了很久的,果然感覺與想象中一樣滿足。

“你怎麽沒被影響?”楚其被他這一摸反應慢了半拍,此前因為信息素失控的影響又慢了半拍,所以現在才意識到這個關鍵性問題。

“很簡單啊,你猜不到?”威廉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挑起唇角。

楚其恍然大悟:“你提前注射了抑制劑。”

能一直保持着正面形象,受到全帝國人民愛戴的準繼承人,威廉這些年的小心謹慎是少不了的。他在艾米克星球的這些天一直沒有放松警惕,自然不會臨走前功虧一篑再留下什麽把柄,只是那些想算計他的人知道了怕是該吐血了。

楚其看着此刻姿态優雅舉止從容的太子殿下,只覺得臉頰又開始發燒了。而兩人狀态對比如此鮮明,又讓楚其有些難堪,他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哦,”威廉頓了頓,說,“是你那個經紀人告訴我,你在這裏等我有重要的事情說。”

“西蒙?”楚其微微有些驚訝,他以為西蒙幫助過他就算站在他的立場上了,原來并不是。說到底,西蒙還是政府特工部的人。

“你失望麽?”威廉探究地問他。

楚其搖搖頭:“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就太愚蠢了。”他上輩子都沒幹過那麽蠢的事情,雖然最後他還是死了。

“那我要是不過來,你有辦法解決麽?”威廉問他。

楚其看了看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根針來。

跟上次一模一樣,針也一樣,毫不猶豫的态度也一樣,威廉面色一寒,下意識把針搶過來,不贊成地說:“你這辦法可真不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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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其輕微地呻吟一聲:“我真是受夠了信息素的折騰了。”

威廉看向他,目光中有憐惜:“是那些人的錯,以後不會有了。”

“那些人?”楚其冷笑道,“是啊,他們現在還在宴會廳醉生夢死歌舞升平,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位高權重,我又能怎麽樣?”

“你能遇到我啊。”威廉笑了笑,說着,拿出随身攜帶的針劑。

他可真是有備無患,楚其恍惚想着,接了過來。抑制劑入體,沸騰的血液終于安靜下來,他輕輕一抽,血液倒灌進針管。

“你又在做什麽?”威廉又被他吓了一跳。

“你都注射過抑制劑了,你那些手下應該沒有例外吧?”楚其看着他笑了笑。

威廉點點頭,有些擔憂地說:“我知道你恨他們,但是如果為了複仇搭上自己就不值得了。”

“恨他們?你太高估他們了,那些人還沒那麽重要。”楚其靜靜地說。威廉寬慰的語言仿佛驅走了他心頭的陰雲,讓他乖戾的情緒從肆虐變得平和下來,他想了想,又開口道:“遇到你,是我運氣好,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我這麽好的運氣。但是前提是你不會阻止我。”

威廉對這個邊遠星系的政府高層本來就沒什麽好敢,上一次的刻意讨好就算了,這次竟然被自己的政敵收買默許他們做出這樣下三濫的設計,他沒有理由慣着這些人。

“你想做什麽?”他看着楚其問道,那雙深藍色的眼眸中似乎倒映着滿天的星辰。

楚其看着滿園的金線球花,冷冷地輕笑出聲。

在自己面前玩這一套,實在是有些班門弄斧了,他會給他們一份永生難忘的臨別禮物的。

他站在花叢中,把自己的那管血液潑了出去。

與此同時,待在宴會廳裏的安格斯簡直百無聊賴,他拿着一杯“信息素之歌”,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并沒有人來找他搭讪。

帝國來的使團都是威廉一手挑的自己人,顯然在這種事情上不會給他惹麻煩,安格斯在找了幾個人聊了幾句以後,就乖巧地縮在角落裏獨自品嘗美食去了,這種級別的國宴可是許多人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參加一次的。

他自知自己基因容貌都不算出衆,能在娛樂圈裏混到今天,除了豁得出去以外就是識時務。外交部吩咐的事情要做,既然對方對他沒興趣,也算是皆大歡喜,只可惜外交部培植眼線的計劃要落空了。

說起來,這個計劃也不是外交部的業務範疇,他們也是給特工部打工的。

特工部部長尼古拉斯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裏卻滿是寒霜。他端着酒杯走到安格斯面前:“玩得開心嗎?”

安格斯瞬間警惕起來,肅然恭敬回答:“能站在這裏就是我的榮幸了,多謝您的關照。”

尼古拉斯冷笑:“可跟我沒什麽關系,這可是帝國使團給你的機會。”

安格斯瞬間懂了他的話外音,然而也只能苦笑着替自己辯解:“可惜我這張臉長得不夠好。”

尼古拉斯斜睨着瞟了他一眼,也懶得說什麽了。他現在已經是首都星的身份,就算對吩咐做的事情敷衍了事,自己似乎也奈何不了他。就像那個羅恩家的小兒子一樣。

尼古拉斯恨恨地想着,心底的憋屈又泛了起來。

養了那麽多年,就快要收割了,卻讓他趕上了天時地利人和要逃走了,想想就覺得不甘心。

“大人?”安格斯有些不安地看向他,險些被那目光中的陰戾吓到。

那個動不了,這個動一動總沒什麽關系吧?尼格拉斯突然湧起這樣一個念頭,到時候太子殿下的醜聞爆出來全宇宙都要天翻地覆,誰還會記得這樣一個小人物?也正好給那些左右搖擺的家夥們提個醒……雖然整個星系并入帝國,但至少在艾米克星球,他們這些人說的話還是管用的。

也許因為酒液的作用,尼古拉斯覺得身體開始有些發燙了,他比龐德還要大上十歲,這可是久違了許多年的感受體驗。他恍惚想着,向安格斯走近了一步。

這一步已算是越過alpha和omega的安全距離了,安格斯下意識往後躲去。

“你早就被人标記過了吧?”尼古拉斯看着他,居高臨下地問道。

“大人,我是有男朋友并且打算結婚的……”安格斯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句。

“你那個男朋友……好像也提交了移民申請?不過很可惜,他的資格不太夠呢。”尼古拉斯笑了笑。

安格斯心裏一跳,不由咬了咬嘴唇。

“有些事情,主動的跟被動的其實也沒什麽區別。”尼古拉斯又往前走近了一步,“但是如果主動呢,至少能給自己争取點好處。”

安格斯見勢不妙,跳起來就想走。

但是在一個欲念漸起的alpha面前,依omega的體能又怎麽逃得掉呢?

安格斯的肩膀被握住,他只來得及把那顆藏在口袋裏的膠囊拿出來扔到嘴裏,然後就着杯子含了一口酒。

高腳杯落在地毯上,濺濕了兩人的褲腳,卻沒有發出聲音。

安格斯被推倒在立柱後面,背靠冰冷的石柱,他仰起頭被迫承接着對方的掠奪,因為那是上位者,也因為那是個alpha,他甚至不能夠發出聲音。

但是至少,他把那枚膠囊藏在舌尖下,趁對方不注意頂了過去。

轉折就發生在一剎那。

尼古拉斯的眼神仍然是灼熱的,表情卻有些茫然,然後漸漸放開了手。

安格斯趁機向旁邊躲去,脫離了他的桎梏,正要跑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大概是體內的溫度驟然升高,尼古拉斯露出一種焦灼難耐的表情,他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制服,但那似乎并沒有什麽用處。他的目光已經不再聚焦,安格斯不敢多留,趁人不注意急忙從後面的窗戶裏跳了出去。

等他走遠,窗下藏着的兩個人才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你那個朋友好像遇到了什麽麻煩?”威廉望着那個狼狽逃竄的背影說。

“omega總是容易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楚其感嘆道,“不過他應該沒事了,而且他也不算我朋友。”

“我們現在在做什麽?”從來沒有偷聽過壁角的威廉王子覺得很是羞恥,但在羞恥之餘,又有一種別樣的刺激感。

楚其微微一笑:“觀察。”

于是他真的就扒在窗臺上認真觀察了起來,就像觀察被關在籠子裏剛剛進行了某種實驗的猴子,威廉默默地想。

宴會場上的熱鬧仍在繼續,有的人意在交際,有的人過來打探消息,有的人捏着一把汗等着看好戲,有的人卻已經漸漸的有些不對起來。

這一切是從角落裏的尼古拉斯開始的,他原本就有些神情恍惚,然後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香氣似乎是從打開的窗戶那邊傳過來的,像是夜的缱绻和月色的溫柔,那是最純粹最濃郁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尼古拉斯的最後一絲理智因此而斷掉,一個完全被激發而後崩潰的alpha是一種多麽可怕的生物,即将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離得最近的侍者首先遭了秧,他是個alpha,但卻被瞬間推倒在地,眼前的特工部部長大人就像是個發狂的野獸,低頭向他的脖子咬下去。

那裏并沒有屬于omega的信息素腺體,所以尼古拉斯不可能從這樣的舉動中得到滿足。這種類似于被欺騙的感覺讓他變得更加狂躁,甚至咬破了身下那人的皮膚,瞬間鮮血溢滿唇角。

與此同時,那種讓信息素失控的物質從唾液沿着傷口迅速滲透到血液,年輕的alpha也同時發了狂,他挺身一躍掀翻了騎在自己身上的尼古拉斯,向離他最近的另外一位官員撲了過去。

有人開始尖叫着喊人,但是他們很快也被那種越來越濃郁的香氣影響到,加入了互相撕扯的行列。除了威廉帶來的人,以及那些會例行注射抑制劑的衛兵,在場的那些大人們一個也沒能逃過。失控如同病菌,蔓延并籠罩了整個宴會廳。

現場圍觀的人目瞪口呆,窗外偷窺的人同樣目瞪口呆,這是絕對是百年一遇的醜聞,西佛星系的首腦全在這裏,不管是不是會用強權把新聞壓下來,今晚一過他們還有什麽臉面面對彼此?就算為了大局忍辱負重忘記此事,也為将來的分崩離析埋下了伏筆。

就算合并後設特區,以後這裏大概會真真正正地屬于帝國管轄了。

甚至有人懷疑,這場事故是帝國那邊的陰謀,但此刻的特使閣下也表情複雜地從窗口看着這不堪入目的一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是怎麽辦到的?”

“金線球花的花粉,曼德拉草的汁液,混雜在一起是極佳的信息素促進劑,這一點那些人也知道,所以拿來算計你我。”楚其的聲音淡淡的,并沒有多少得意,“可是他們不知道,沾到了omega血液的金線球花散發的味道也可以起到這種作用,并且效果好上百倍千倍,越是血統純正的omega血液越管用。”

這是用人體實驗檢驗出來的真理,他知道,他們卻并不知情。

楚其擡頭望向那個太陽神一般的男人,自己欠他許多,但是今晚應該可以還清了吧?

他開口,聲音清冷中帶着一絲天真,“這是我送給他們的臨別禮物,也是給你的,你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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