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金主

拍攝仍在繼續。

實習生第一次給外科主任當助手，助理不止他一個人，但是面對直接上司和一直以來崇敬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緊張。

這段戲不需要楚其犯錯誤，他只用表現出來緊張的樣子就好。實習生懷着想讓前輩刮目相看的心情，在極大的壓力下，順利完成了所有任務。

老約翰望着鏡頭，再一次皺起了眉頭。

他理解對于外行來說，記住那一長串動作已然不易，尤其楚其還是個新人，只想着動作就忘了其他，所以看起來操作娴熟，然而劇本并不是這樣。

一個實習生，表現得比主刀醫生還要有經驗，這不是開玩笑麽？

老約翰無奈地喊了停。

還有一大早湯米少爺大張旗鼓地把人送過來是什麽意思？借機敲打他還是針對昨天的事情表達不滿了？

硬塞人進劇組的事情，老約翰遇到也不是一次兩次，但這一次是主角，人卻是一點演技都沒有的新人，這位頗有名望的導演簡直欲哭無淚。早知如此，當初無論如何都應該從詹姆斯手裏搶到人，提前看清這位新人的資質也好早作打算。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老約翰耐着性子給楚其說戲，天熱氣躁，在等待他們的時候其他人漸漸都有些不滿了。

之前第一個把不滿清清楚楚表現出來的omega叫艾文，在劇中扮演護士，而大多數的omega在現實中也是做護士多，做醫生少，畢竟他們沒有那麽多時間來準備極其嚴苛的醫師執照考試，omega的首要社會功能是繁育後代，其他的都是附帶。

艾文已婚，算是娛樂圈嫁入豪門為數不多幾位成功典範之一。他的alpha是政界要員，所以艾文平時就有些牙尖嘴利，但好在他還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

像楚其這種年輕貌美的花瓶，是艾文最看不慣的了。他想了想，就算湯米在場也是要給自己面子的，于是便有了底氣，對于本來就看不順眼的新人開口就是嘲諷。

“這進度得耽誤到什麽程度啊？教也未必教得會，大熱天讓所有人等着他，遇到這種人真是倒黴。”

之前大家都在觀望的時候還沒什麽人附和，這時候也有幾個忍不住了，紛紛抱怨道。

“還不就是仗着有背景麽？”

“要是每次都這樣，拍戲拍的也太煎熬了。”

“導演還沒說什麽呢，我們說了又有什麽用？”

“還是早點被金主厭棄的好。”

然而楚其回來時，他們又閉了嘴，畢竟在還沒有被厭棄的時候，湯米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多年的奮鬥化為烏有，這樣想一想，原本只是沒好感，漸漸就變成讨厭了。

艾文掃了一眼剛才說話的幾個，輕蔑地笑了笑，說：“我們的大明星回來了呢。”

楚其擡頭看了他一眼。

艾文被這一眼看得背後有些發涼，然而他總覺得自己是占理的那一邊，于是繼續冷嘲熱諷地說道：“年輕人太浮躁，還是多讀幾年書好。”

楚其因為沒有拿優秀畢業生的獎勵，其實也沒幾個人知道他畢業考試的成績，看起來就像是個花瓶，于是大家也都當他是花瓶來評價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有這時間不如想想自己那部分戲能不能拍好。”路過的克裏斯經過時，這樣說了一句。

就像是劇裏的情節再現，畢竟是影帝說了話，大家不管心裏怎麽想，也都借機散開了。

克裏斯走到楚其面前，半笑着說：“我們單獨聊聊？”

兩人走到背陰處，克裏斯直截了當地開口說：“你覺得自己演技怎麽樣？”

楚其默然，實事求是地說，這其實是他最不擅長的東西。

“這樣吧，在這部戲裏我可以帶你，但是我有條件。”

“關于提姆嗎？”

克裏斯笑了：“關于提姆。”

楚其嘆了口氣：“其實我挺想答應你的。”

克裏斯一頓：“你不願意？”

楚其搖搖頭：“如果是關于提姆的事情，我沒有什麽能幫到你的，所以這個條件并不成立，顯失公平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至少你可以幫助我見到他。”克裏斯苦笑。

“然後呢？”楚其擡眼看向他，“僅僅見面的話沒有意義，你想做什麽？或者想要實現什麽？”

克裏斯再次怔住，卻慢慢笑了起來：“一個成年的alpha去見一個成年的omega，你說還能做什麽？”

楚其想了想，這次點了點頭。

與信息素有關的事情，總是有點玄妙的，或許克裏斯認為這個交易值得，那麽就算值得。

克裏斯直接去找了老約翰。

“導演，人你也看見了，情況也很明顯了，您就打算這樣耗着？”

“那還不然還能怎麽辦？”老約翰沒好氣地說。他年紀也不小了，卻要看一個小輩的臉色，真是萬惡的金錢可恥的社會。

“還能……改劇本。”克裏斯認真地建議。

老約翰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但是他并沒有其他辦法，楚其的表現取決于他的狀态，而他的狀态卻是連他自己都無法把握的。老約翰不能換人，只好改劇本，克裏斯并非調侃，是真的沖着解決問題來的。

“改就改吧。”老約翰很快作出決定。

接下來的拍攝順利無比，楚其不需要再去裝作一無所知，而那些低級錯誤是他曾真正處于實習期的時候都沒有犯過的。他只需要扮演他自己就好。

于是這部戲真正變成了量身定做，實習生因為太過優秀的表現，得到前輩兼上司的看重，于是手術室成了他們惺惺相惜，在密切配合中熟悉了彼此，只不過克裏斯在表現這一點時用的是演技，楚其展現的卻是真正的自己。

鏡頭後面的老約翰不得不感嘆，楚其适合扮演的就是這種認真又優秀的男人，并且只适合扮演這種角色，與他的omega身份無關。也多虧他有幸找到一個願意替他遮風擋雨，并且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alpha，否則還不知要受到多少挫折才能成長起來。但那時候的楚其，又是否會是眼前這樣帶着與生俱來的驕傲呢？

這邊的問題解決了，劇組的其他演員也快要嫉妒瘋了。

艾文四處煽風點火說了一圈似是而非的壞話，然後跑到僻靜無人處，打開手腕的通訊器。

“親愛的，有空嗎？”

“怎麽了？”電話那頭是一個高大威嚴的alpha，筆挺的正裝和講究的搭配側面印證他從政的身份，但是鬓角斑白的頭發卻在提醒着艾文一個事實，他千挑萬選費盡心機得到的alpha，畢竟也是年過半百的老頭了，哪裏比得上湯米的年輕潇灑？

艾文嘆了口氣，開口說：“您交代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很好地完成了。那個新人确實只是個花瓶，也不怎麽招人喜歡。”

“你們同為omega，你當年不會喜歡他。”alpha笑了起來，那猶如撕裂般的聲音讓艾文再次感到尴尬起來，他這是在嘲笑自己嗎？好在alpha很快又接着說了下去，“我接到的命令是，确認他是否真的跟了福克斯家的小少爺，那個纨绔不是宣稱絕對不會找娛樂圈裏的omega嗎？”

“宣稱而已，能說出口的誓言本來就是為了打破的。”艾文悶悶不樂地說。

“好啦，你替我完成這項任務，我可不會虧待了你。”alpha傲慢地說，“現在來好好說說你們的omega主角的故事吧。”

艾文愣了愣，表情帶着壓抑不住的惱怒，但是他很快收斂了情緒，慢慢開口說：“早上是那位小少爺親自來送的，那架全世界都認識的飛行器可騙不了人。然後克裏斯那個見風使舵的家夥也去讨好一個新人，呵呵，真是有失影帝的身份。再然後，老約翰也為他改了劇本，若不是他背後金主的關系，還能是什麽？”

alpha沉下臉，略有些不耐煩地說：“我是讓你确定那個金主是誰，不是有沒有金主的問題，你是不是沒有搞清楚重點？”

艾文一愣：“除了湯米·福克斯還有誰？”

“比如說……”alpha像是左右觀察了一下周圍無人，才用壓得極低的聲音詭秘地說，“我們的太子殿下跟福克斯家裏那位纨绔的關系可是非同一般啊。”

“這怎麽可能？”艾文瞬間驚叫起來，“那個花瓶雖然長得不錯，能打動向來對藝人沒好感的湯米已經是走運了，何況太子殿下？”

“我也這麽覺得。”alpha難得認同地說了一句，“你在那邊繼續監視着目标，如果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刻告訴我。”

面對這樣頤指氣使的語氣，不管艾文心裏樂意不樂意，最終也只能點頭應了下來。

那邊的拍攝也終于進入尾聲，在病患大出血，而另一位助理因為緊張動作已經僵硬了的時候，實習生自告奮勇挺身而出，以精湛的技藝協助主刀醫生順利完成了這場手術。

導演喊停之後，克裏斯用手背摸了把額頭的汗，轉身微笑着提醒楚其：“答應我的事情，你可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