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調查

再一次見到提姆的時候，克裏斯甚至有種判若兩人的感覺。之前在他面前提姆永遠是高傲冷漠的，就算處境再艱難也不會忘記自己的矜持，但是此刻的提姆看起來是真的驚慌失措，看起來竟有些天真可愛。

“到底發生了什麽？”克裏斯忍不住開口問道。

提姆看了看克裏斯，又看了看楚其，明明白白表達出不信任的意思。

克裏斯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別忘了你現在躲的地方可是我家。”

楚其适時開口道：“沒關系。提姆你之前說的是怎麽回事？”

提姆對他的話早就是無條件服從了，這時候漸漸定下神，開始從頭說了起來：“那天我剛見完家裏給介紹的生意夥伴，因為談得不錯，結束後便臨時想到回老宅感謝一下那幫老頭子。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交通管制，我就覺得有些不對，于是在返航的途中通過其他渠道打探，才知道整個家族都被軍方控制起來，說是調查制造并販賣違禁品的事情。當時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新項目出事了，就算在邊遠星系，批量生産肯定瞞不住人，但是這反應也太快了一點吧？竟然都摸到醫院那裏去了，實驗室的那些研究員應該也出事了。所以我哪兒都沒敢去，馬上就來通知你了。”

“等等，”聽到這裏克裏斯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個早就想問的問題，“你們是在做什麽危險的事情嗎？”

提姆聞言，竟久違地對他笑了笑：“你現在知道了，估計也撇不清了。”

克裏斯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許久才說了一句：“我想你之前不肯接受我，應該不是為了不連累我之類的原因。”

提姆偏過頭不與他目光接觸，悶悶地說了一句：“你想多了。”

楚其這時候才得以插話問提姆：“你有與任何人聯系過嗎？”

提姆搖搖頭：“躲還來不及，我怎麽會傻到自投羅網。但是我不明白，只是一種新藥，而且是從未定義過的種類，怎麽會扯到違禁品上去？那些邊遠星系的大廠商在當地連批號都拿到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值得軍方介入大張旗鼓地來查，連醫院都封了？”

“或許你們這種新藥利潤大，上面的想分一杯羹，不如全盤接手……”克裏斯幫他分析道。

楚其聽到這裏，已經大概掌握了情況。“趁着那些人的手還沒伸那麽長，叫那些廠商加緊生産，要快些投入市場了。”他迅速做出決斷。

“這樣軍方就不查了嗎？”提姆一愣。

楚其搖頭：“當然不會。但是查與不查，對事情的結果都不會有影響了。”說話時，他的唇邊甚至帶着點躊躇滿志的微笑，籌劃了兩輩子的事情終于得以實現，此刻心中是難得的澄澈明淨。

“那我們要怎麽辦？”這才是提姆最想問的問題。明面上，楚其跟這件事一點牽扯都沒有，只是運氣不好捐助了一個有點違規的實驗室而已，況且他的男朋友還是帝國元首的原配長子……想到這裏，提姆的心裏燃起一絲希望：“軍方也好政府也好，想要分杯羹也好，全拿走也好，如果随他們去的話，對我們來說，無非就是賠點錢吧？”

楚其看向他微微沉默下來，不是親歷過那段過往的人，很難真正了解國家機器的真正需求，但是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他淡淡解釋道：“那些人最想知道的，是技術的來源，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責令商家銷毀資料，一切就都恢複如常了。”

“技術的來源，不就是艾伯納他們？”提姆再次放心下來，“那些人不是醫生就是老師，就算被抓了應該也不會被怎麽樣的吧？”

“那可說不定呢。”楚其低聲說，“在事情了解之前，你還是準備避一避風頭吧。”

“避到哪裏去呢？”提姆略有些不安地問。

楚其轉而看克裏斯：“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為他提供一點幫助吧？”

大概礙于形勢，提姆沒有推辭，克裏斯也沒有拒絕。雖然他們兩個人還有扯不清的糾葛，但是楚其想，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可以聽天由命了。

首都星那邊，又是另外一番情形。

吉爾伯特一路來到首都星，整個人都處于一種不真實的狀态。

他作為人形的竊聽器，其實也不需要做些什麽，乖乖聽話就好了。但是那些研究員對他的安排，還是好到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艾伯納沒有帶他回醫院，而是直接把人領到了自己家。摘下口罩的醫生意外的年輕和高大，讓吉爾伯特隐約有種不敢直視的感覺，雖然他如今也是個alpha，說不定長大後會更加強壯。

察覺到對方的局促，艾伯納笑了笑，說：“你既然完全聽我安排，我就在此前給你安排的身份中随便選擇一個，然後帶你去我們學校注冊。你不是成績很好嗎？可以試試分班考試，選擇你喜歡的專業。”

“你們學校？”吉爾伯特不解地問。

“首都星第一大學。”艾伯納頗有些自豪地說。

吉爾伯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說的都是真的嗎？我有機會成為第一大學的學生？”

“你有天分，但是是需要成長的土壤，我覺得第一大學很适合你。”艾伯納徐徐解釋道。

震驚之下，艾伯納幾乎說不出話來。對他來說，這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如果真相暴露呢？他會不會失去即将得到的一切？

“您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呢？”他喃喃地問着。

艾伯納坦誠地笑着：“我也想親眼看經過性別改變的alpha，會不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天才。”

跟蹤信號的人一直定位到首都星，再到第一大學，幾乎不敢相信眼見的一切。他不敢怠慢，迅速報告給威廉，威廉也不由有些驚訝。

“原來這一切都是第一大學弄出來的麽？”他思索了一陣子，決定先把這個結果報告上去。

元首看到這個消息時，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他曾在檔案中看到過的那個事件。

他迅速召集幾位核心的軍政大臣，把檔案中調取的事件經過展現給他們看。

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檔案中記載的并不算太詳細，但是寥寥幾句也就足以讓在場的人沉默良久了。

這項技術如果推廣開來，任何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性別，民衆奪權，政權更疊，對帝國将産生颠覆性的影響。身為貴族的他們再清楚不過，帝國本來就是建立在這種信息素劃分的人種壓制上，一旦推翻這個基礎，後果将不堪設想。

終于有人開口問道：“元首現在給我們看這個，有什麽特別的用意嗎？”

“因為現在，也出現了類似的事情。”元首沉沉回答。

與六十年前不同，這一次的情況更加複雜，因為掌握技術的不再是單純天真的學者，而是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

“巨大的利益擺在那裏，他們一定會铤而走險，跟帝國對着幹的。”有人憤然說道。

“所以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我就通知下去全面調查。只要有任何蛛絲馬跡的企業，一律先停業查封。”元首慢慢說道，“在座的家裏面如果有牽扯到的，希望能以大局為重，配合調查。”

“這是自然。”衆人紛紛承諾下來。

“此事事關重大，各位也請全力以赴，在各自負責的領域嚴密搜查。”元首最終下達了命令。

龐大的國家機器開始運轉，在吉爾伯特起到作用之前，提姆聯系的制藥企業中已經有被勒令停業進行調查的，而有些卻開始大批量地投入生産，并且收到了風聲私下售賣，一時間小廣告鋪天蓋地，在各大邊遠星系散布開來。

與此同時，威廉悄然回到首都星，開始着手調查第一大學的線索。

吉爾伯特如今已成為第一大學的正式學生，鑒于他經過基因改造後抽長的身體和端正的外表，他在同學中的人緣居然還不錯。這讓他在飄飄然的同時，陷入一種巨大的患得患失中。

當軍方的人出現在他面前時，吉爾伯特為了不失去自己如今擁有的一切，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說出了艾伯納的名字。

于是上完課以後的艾伯納剛走出教室的大門，就被軍方的便衣帶走了。

接下來的審訊比預料中還要簡單一點，艾伯納并不覺得新成果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所以原原本本地招認出來。只是他保留了一點，出于學者的自尊，他無法承認這項成果其實是別人所有，無論對方怎樣逼問，他都只說自己是發明者。大概是這樣的心理暗示太強烈，竟然讓他騙過了自己，通過了測謊儀。

“看起來就是這樣了。”阿爾傑對威廉彙報道。

“很好。”威廉起身，帶齊所有的資料，匆匆往元首府邸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