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雨夜之中
屋外是狂風驟雨,屋內卻是死一樣的寂靜。
翟星辰大氣都不敢喘,把掃把握在胸前,生怕對方做出驚人的舉動來。剛才他從雨裏把雲谲強行抱回家,臉上和肚子挨了兩拳,衣袖被長指甲撕成條,脖子也差點遭殃,幸好他平時打籃球反應快,當場扣住對方的嘴,把雲谲敲得半暈乎,才敢把人扛回家。
也不知道力道會不會太重,傷到哪了?
星辰死死盯着蜷縮成團的雲谲,擔心地想着,才一個下午不見,那人仿佛變成陌生的一個人,不僅瞳色變紅,頭發瘋長,連指甲也長得像十把尖銳的小刀,特別是兩枚瓷白的獠牙,看起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非常瘆得慌。
打從進屋那一刻,雲谲就一個人縮在角落,披頭散發地擋住臉,眼神空洞洞的,只有無邊無際的絕望。讓星辰心痛的是,他一直在用獠牙咬着自己的臂膀,好像在抑制着什麽,整只手臂滴滴答答地流着血,,但那血的顏色和正常人的不太一樣,跟摻了水似的,顏色很淡很淡。
說不害怕是假的,忽然變得不人不鬼,精神狀态也很恍惚,很明顯就是新聞裏吸血鬼的樣子,如果不是長着一張雲谲的臉,他早就不知逃哪去了。雖然把人綁回家來,星辰卻一籌莫展,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恢複原樣。
“哥……”
雲谲身體很明顯地一抖,沒有做聲。
看來是恢複點意識了,翟星辰想,又試探性地叫了聲,雲谲呆滞地擡起眼,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滾。”
去你本該呆着的地方,再也不要回來。遮遮掩掩了三年終于被識破,對雲谲來說,最痛苦的不是這副惡心的樣子被看見,而是他的自尊,他所極力維持的兄長的尊嚴,都被今日這一幕醜劇挫骨揚灰。
他的聲音很沙啞,一點都不像之前的清亮:“很可怕吧,我這個樣子。”
星辰心疼地搖頭:“沒有……”
“別騙我,”雲谲嘴角帶血,恨極反笑,“很惡心對不對,你害怕對不對。別擔心,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翟星辰知道雲谲又動了趕走他的念頭,所以拼命否認,想走上前去解釋,卻被雲谲用劍柄不留情地抽了一拳,“快滾!去你該去的地方!不要再呆在這裏!”
“嘶——”
面對雲谲瘋了一樣的攻擊,星辰沒及時躲開,整個人撞到對面的牆壁上,摔了下來,他痛呼一聲,捂着磕傷的地方,手指縫被滲出的鮮血染紅,更是刺激得雲谲精神恍惚。他碎碎地說着話,很小聲,更像在自言自語:“學校也好,垃圾堆也行,總之離開這裏……”
趁虛而入的不只有身體的痛苦,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煎熬。雲谲像一頭喪失理智的惡獸,看見東西就砸,抓起椅子就扔,瘋狂地破壞眼前的東西。星辰腦門血流不止,顧不得喊痛,暈頭轉向地想去拉他,雲谲卻一把抓起對方的衣領,打開門,直接把他踹出去:“快滾!不要回來!”
“哥!”星辰在外面拼命敲門,聲音都是發抖的:“你不要鎖門,有什麽事咱好好說行嗎!雲谲!”
男人背抵着門,絕望地閉上眼睛。只需要再熬上一個鐘頭……他深知自己的情況,再不進食,根本熬不過今晚。現在星辰還走不遠,他只要再熬多一個小時,等星辰離開就可以了。
發病症狀和和傳說中的狼人相似,月圓之夜會比平時發作得更頻繁,為了讓身體迅速冷卻下來,雲谲吃了強力的血凝劑和安眠藥,用麻繩捆住雙手,把自己泡在裝滿冷水的浴池裏。
大概泡了半個小時,雲谲被凍得沒有知覺,才回卧室用毛巾堵住嘴,絕望地蒙在被窩裏。
他快要死了,幾分鐘像是幾個世紀的煎熬。冷水可以減少躁動,但今天好像沒什麽用,安眠藥也只會讓神經更錯亂,雲谲已經到了抓狂的狀态,只要在他面前放個人,那個人就死定了。
他用棉被死死地捂住鼻子,幾乎要把自己困窒息,大腦一團漿糊,滿腦都是那晚的畫面——翟星辰脖子,翟星辰的血管,翟星辰流動的滾燙的血液,才是他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東西。
客廳的門被砸開,他卻失去了往日的警覺,腦海裏只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催促:血!我要血!我要人血!!!
“你……想要這個?”
翟星辰站在門口,手裏拿着剛剛卸下的鎖。他朝他展開五指,從虎口漏出的鮮血嘩的一聲,全撒在被單上,像一朵朵豔麗的玫瑰。雲谲的身體劇烈一抖,血色的雙眼明顯地收縮,他死死咬緊毛巾,大顆的眼淚湧了出來——為什麽不聽我的話,白白跑來送死……
星辰懂了,一連串疑慮似乎找到合理的解釋。
雲谲怕光。
雲谲常常犯困。
雲谲不讓他太晚回家。
雲谲看到他流血會暴怒,會趕他出去。
這些日常細節拼湊成答案,再加上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星辰終于明白了雲谲的用心良苦。想到自己之前的種種不滿,他心裏就五味雜陳,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難過。
雲谲嗚嗚地叫着,眼睛比剛才還紅,手背上青筋暴起,兩枚锃亮的獠牙卡在毛巾上,很狼狽。星辰畢竟才十六歲,難免覺得陌生,但無論如何,是人還是吸血鬼,那個人是雲谲這點沒有變,也就足夠了。
“哥,我來了。”
星辰克服了心理障礙,才走近過去,摸了一下雲谲冰冷的臉,仿佛找到熟悉的感覺——與其說是陌生,不如說更想靠近去看看,說不定這個樣子,就能了解兄長不為人知的一面了。
星辰試探性地走近兩步,立刻就收到對方激烈的拒絕,他心裏不再是害怕,而是難受。“別緊張,我想幫你呀。”
“不要過來送死……”
雲谲咬着毛巾嗚咽,星辰每靠近一步,都像活生生地剝開他的一層保護色,“快走……還來得及……”
“沒關系,我知道怎麽幫你了。”
星辰不顧雲谲激烈的反應,爬上床去扯開他嘴裏的毛巾,手掌托起雲谲的後腦,一點點剝開他臉上的碎發,好讓自己看清那雙漾着水色的紅瞳。雲谲的臉色比之前更蒼白,雙頰卻染了醉酒的酡紅,眼睛因為受到刺激,所以濕漉漉的,看起來很動人。
剎那間,少年似乎明白了,為什麽人類總是很容易被吸血鬼所蠱惑,那種感覺就像深海裏的美人魚,她必定有着一雙漂亮又誘人的眼睛——水色潋滟的,幽深的,紅得像地獄岸邊的彼岸花。
“為什麽要把自己綁起來?”星辰把繩解開,皺着眉頭檢查他的手腕:“還用這麽粗的麻繩,不怕勒出痕跡來嗎。”
翟星辰心疼地捋開他濕潤的額發,鼻尖貼着雲谲側臉,聲音也帶着哽咽:“哥哥,你是不是很疼?”
“唔……”
雲谲搖頭,心裏頭比剛才更苦澀。只要麻木地活着,就不會覺得疼,反而是你,為什麽要露出這麽難過的表情,傷害你的人是我,想殺了你的人的的确确是我啊。
“為什麽、回來……”
雲谲仰起臉,眼淚滲入鬓角。即使在經歷過兒時那段悲慘的歲月,他都很少歇斯底裏的哭過,因為他從不認為哭泣有任何意義的。可現在,當他看見星辰額頭被自己傷到,知道那張臉有可能因此留疤時,他竟像嬰兒一樣抱着自己,哭了出來。“會毀容的吧……”
“沒事兒。傷疤是男人的勳章,我還嫌自己不夠Man呢,臉上多一道疤多帥。”
少年笑得很明媚,親昵地撞了撞雲谲的腦袋:“難過就哭出來好了,我不會笑你的。痛的時候也不要趕我走,至少讓我知道你有多痛……如果覺得難以忍受,就咬我吧。”
“什麽?!”
雲谲聽懂了星辰的意思,但吸血并不像抽血,他太清楚會出怎樣的後果。被他這種級別的吸血鬼咬過的人,存活率極低,若僥幸活下來,一般會病變成吸血鬼,他和蘇池航,就曾經被獵人公會抓起來做過類似試驗,當時死亡率達到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無一都變異了。
要麽死,要麽變成同類,他怎麽可以把翟星辰拉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可是對血的渴求已經将理智蠶食得絲毫不剩,單單是碰到對方的皮膚,聞到人味,就足以令他全身戰栗。雲谲像柏金森症一樣顫抖不止,卻遲遲沒有咬下去。
『承認吧,你有多少次渴望殺了他,又有多少次因為自己産生這種念頭而懊悔?』
『我不會,因為我會趕他走,在星辰受到傷害之前。』
我明明說過,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可是現在已經再無退路。
雲谲很難過,五髒六腑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擠壓着,他把全身重力倚在少年肩上,難耐地啃着他的運動衫,涎水和淚水流了一地,“傻瓜,會死的。”
“哪有那麽容易。”他樂天地笑,輕輕蹭了蹭雲谲的後背,像安撫受驚的貓弓起的脊背。“不會死的。”
“白癡,弱智,你這個亂來的神經病……”
雲谲邊咳嗽,邊語無倫次地罵着,錘着翟星辰的肩膀,一下重過一下,像快得要裂開的心跳聲。
不要死,更不要孤獨地活。你根本不懂我在意着什麽……
“我願意為你冒險,不管是生還是死。”星辰捧起他的臉,慢慢靠近,直到額頭相觸,“因為哥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僅此而已。”
一時間,那雙紅眸迷離得懾人魂魄,毫不遮掩地、□□裸地落在星辰脖子處。少年心如明鏡,主動把脖子湊近了些,他心甘情願,也樂于承認,并且更加篤定自己的內心——沒什麽比雲谲更重要了。
不顧對方瞬間的僵硬,星辰強硬地把雲谲按入懷中,緩緩阖上眼睛:“快,咬我吧。”
“……唔!!”
雲谲再也控制不住,張嘴咬住那片薄弱的皮膚,“啊——”星辰痛得哼了一聲,又怕雲谲突然變卦,不得不掐住自己的手忍痛。
鮮血湧動,如最美妙的甘露,,男人忍不住回抱他,感受着少年不可抑制的戰【栗,和舌尖心馳神往的溫熱。
雲谲沉浸在血腥味裏,貪婪地吸[允着瓊枝甘露,享受着心馳神往的感覺。迷糊中,他想起蘇池航的一句話:吸血和接吻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是荷爾蒙的交纏,身體之間的零距離接觸,都讓人渾身發熱,愉悅,亢奮,如果對方碰巧是你愛的人,那麽吸血,就會變得像love一樣享受。
一不小心咬深了,星辰忍不住握了握拳,卻被雲谲推倒在床上,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對着脖頸的傷痕細舔。除了血的腥甜外,還有少年特有的幹淨的汗味,混合在一起好聞得要命,從不同層面刺激着雲谲的味蕾和嗅覺,同時切斷了他的思維能力。
他開始用小尖牙擴大攻擊範圍,從星辰的脖頸,游移到鎖骨和下颌,手忍不住往下摸,他望着星辰的臉,覺得渾身滾燙,小孩好像變了,更加成熟起來,嘴唇的形狀很吸引人,還有手底下肌肉的觸感,結實飽滿,性感得他想咬一口。
雲谲咽了咽口水,循着身體的本能,咬破對方的下唇,把舌頭卷進口腔裏細細碾【磨,他忘乎所以,一切的行為都只忠于內心最真誠的想法——吸血鬼對被吸血者的占有。
——你是我的。
身體上,認知上,靈魂和精神,随着血液交彙融為一體。
星辰雖被咬得吃痛,心裏卻充滿饕餮之後的飽足感,他猛然覺得那股燥【熱似曾相識,卻也懶得細究,在雲谲的主動下甘之如饴。他眼神一暗,展開雙臂摟住對方,猛地一翻,把雲谲壓在身下親吻,小尾指一路往下,勾開對方的睡衣紐扣。
雲谲原本冰冷的四肢慢慢變得溫熱,最初的躁動,逐漸演變成了胸口灼灼的疼。他沒想到才吸了不到十分鐘,星辰的情緒就起得這麽快,要比普通人的反應大很多,他擔心地坐起來:“星辰……星辰!”
“呃、頭好暈……哥你讓我睡會……”
眩暈感比欲望來得更快,星辰失血過多,已經有些頂不住了,他閉上雙眼,腦袋耷拉在雲谲肩上,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好、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只要你……”
雲谲哽咽着吞下後半句話,一寸不肯放過舔着他脖頸,為他止了血,不停地低喚星辰的名字,可惜少年已經昏睡過去,只有那只手還緊緊地牽着他。
剛剛發生的本來是很下【流的事,雲谲卻顧不及更多,他擔心的遠遠不止這些。
黎明将至,雲谲坐得像一尊僵直的雕像,抱着懷裏的人,絕望地等着死神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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