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動情
被咬一口的代價是一個月的假期,翟星辰翹着二郎腿,覺得這筆賬實在很劃算。其實脖子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細心看,根本看不出什麽,偏偏雲谲對這件事上心得很,非得讓他一個大好青年在家窩着,說要觀察一個月。
星辰平生第一次被人寵得像敗家爺兒,喝口水有人給倒,飯都喂到嘴邊,許是之前被虐待得多,他一開始很不習慣,總覺得自己有手有腳,讓雲谲服侍很不好意思。但雲谲很堅持,恨不得把前面欠的父愛全補回來。由儉入奢易,既然有人寵,星辰也樂得清閑,十指不沾陽春水,成天翹着個二郎腿翻雜志啃蘋果,時不時撒撒嬌,謀取點儲備糧的福利。
雲谲正在廚房瞎折騰,不知去哪買了一堆動物內髒,說要給他補血補氣,頓頓都來,翟星辰聞到那個味兒想吐,但看見那個清冷傲慢的人肯為自己穿上圍裙,他就幸福得合不攏嘴,再難喝的湯都成了瓊漿玉露。
雲谲剛好端了一盅黑暗料理過來,翟星辰像條泥鳅似的,把雜志一丢,滑到沙發上,捂着肚子滾來滾去:“哥,我疼。”
“哪疼?”雲谲像在頭頂上裝了個GPS雷達,一聽他哼唧,立刻奔過來:“有發燒嗎?你快躺下,別看書了!”
雲谲緊張地摸他的臉,額頭抵着他的額頭探溫,翟星辰理所當然地枕上他的大腿,讓他到處摸,看看脖子又看看牙口,配合地啊了一聲。“我的牙長得白嗎?茄子(^o^)”
“別動、犬牙沒有長尖出來啊。”雲谲的表情很嚴肅,“是不是覺得牙龈疼?什麽,胃痙攣?”
“嗯!胃疼得很難受。”星辰翻了個身,展開雙臂,把臉埋在雲谲腹部,把他瘦瘦的腰圈起來摟緊,“我想吐!”
“為什麽?”雲谲緊張得不行,七魂都沒了六魄,“怎麽會想吐呢?!以前沒聽說過有胃痛的的征兆啊!”
星辰有氣無力地搖搖手,鼓着臉頰可憐兮兮地望着他:“我不想喝那個內髒——太腥了,夜裏一直反胃,都睡不着,休息不好,你看我的黑眼圈多重,現在手腳都是虛的,一直在抖!”
“好好,不喝。”雲谲一看他難受得愁眉苦臉,眉頭都皺成一團,心疼地梳着他的發絲,“對不起,都怪我。”
“沒事,不喝那個內髒湯就好了。”星辰收緊手臂,攀着雲谲的脊背不放,“哥我困了,想睡,你唱首歌哄哄我吧。”
雲谲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沒戒奶啊。”
星辰笑着:“嗯,舍不得戒。戒了,你就不疼我了。”
因為大量失血,孩子的嘴唇都是蒼白的,像是生了一場很嚴重的大病。雲谲一時嘴角酸澀,佯怒捏他的臉:“還敢跟我撒嬌,不怕我吃了你?”
“不怕。”星辰笑嘻嘻呲着一口大白牙:“你肯喝我的血,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感覺好像被你需要了一樣,而且哥會變得好溫柔,煮黑暗料理給我吃,都不舍得兇我。嘿嘿,你要能再狠點心,把我吸成人幹,住CPU,那樣最好,不然都不知道心疼我。”
星辰沒有說謊,他喜歡看雲谲愧疚,喜歡雲谲自己覺得“欠了他”,喜歡雲谲用平日少有的溫柔來關心他。因為他實在太缺,也太渴望了。
“瞎說。”
雲谲心裏一動,确實,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冷硬得惹人讨厭。明明小孩要的真的不多,稍微一兩句關懷的話,已經足夠他反複珍惜好久了。可偏偏是這麽簡單的願望,自己總是一口回絕。
見他不說話,星辰伸出一個指頭,戳了戳雲谲發呆的臉,“我準備好了,來吃午餐?”
雲谲血瘾得持續一個星期,每天必須喝一定量的人血,并發症才會消失,他怕翟星辰身體受不了,所以每日的分量控制在400毫升之內,比正常量少了一倍有多,無論喝多少都覺得饑腸辘辘的。
雲谲咽了下口水,看見星辰蒼白的唇色,猶豫了一下,“今天算了吧。“
“不能算。”星辰咬破自己的手指,眼裏裝着喂寵物的自豪感,“必須把你喂得飽飽的。”
鮮豔的血從指尖冒出來,雲谲被刺激得眼紅,一口含住,忘情地吮【吸起來,幾乎要把他指頭吞進喉嚨裏。指尖的血流速很快,順着指縫流了出來,被雲谲舔得幹幹淨淨,粉色的一截舌頭滑過掌心和指縫,整個中指被溫熱的口腔包圍着,那種感覺真的很像被……
翟星辰大腦轟的一聲爆炸,感覺身體哪裏又脹又挺,他還穿着緊身牛仔褲,所有變化都被勾勒出來,褲【裆很快鼓鼓囊囊的——媽呀,被發現會被打死吧!
他怕雲谲嫌棄他,弓起腰假裝胃疼複發,雲谲立刻停了嘴,緊張得去摸他的肚子,星辰心虛地趴在他腿上掙紮,為了躲避雲谲的魔爪,臉在雲谲的雙腿上滾來滾去,硬得更誇張了。
雲谲慌張地抱住蝦米一樣的少年,又把手探過去:“怎麽、又痙攣了?!”
“啊,肚子好疼,哥,那個啥、你去忙吧,我可能着涼了,要去拉屎。”
“着涼?無端端的着涼?你別捂着——”雲谲硬要掰開他的手,往他肚子上一摸,五指不小心往裏一掏,抓到一團硬邦邦的東西,
“……”
星辰嗷嗚一聲,捂着他的小星星翻滾得更加激烈:“啊靠!蛋好疼!你要人道毀滅你二弟啊!哎喲,小星星腫起來了!快跟它道歉,說對不起,我把你捏腫了——!!”
雲谲冷笑,手快速往上移,掐住他的脖子:“媽了個巴子!害我那麽擔心!跟它道歉?可以,對、不、起!我現在要割了你!”
翟星辰哈哈大笑求饒,把手伸進雲谲袖口裏,摩挲着他手臂下一塊很嫩的皮膚,雲谲癢得想躲,忙往沙發裏縮,星辰抓住機會,雙腿纏着他亂動的小腿,整個人壓了上去,額頭頂着雲谲的腦門,舔他的鼻子,要他投降。雲谲笑得很辛苦,眼角都憋出眼淚,眼睛眯成兩輪彎彎的月牙兒,亮晶晶的,有些迷離,星辰一怔,額頭抵着他的額頭,沉着聲道,“哥笑起來真好看。”
雲谲壞笑着拍拍他的臉,舔了舔嘴唇,殊不知小動作□□得很:“你笑起來真醜,像個二愣子。”
“哼,二愣子急了也要咬人的!”
翟星辰張嘴去咬他的鼻子,兩人臉貼着臉,幾乎要吻到一起,貼身的牛仔褲碰到雲谲的大腿,兩人皆是一愣。
雲谲側過臉,推開他頗有肌肉的胸膛,“起來,壓到我了。”
翟星辰似乎不願意放手,反而一把圈住雲谲的脖子,把他的臉拉得極近,鼻息纏在雲谲臉上,像暧昧不清的小蛇,聲音都帶着幾分沙啞,“不起,那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是不是被吸過血後,會情動?”
“你知道?”雲谲努力側開臉,不免覺得危險,這樣的距離太近了,擦槍走火很容易。
“我不是傻子,試了三次了還不知道?吸別的地方還好,脖子尤其敏感——而且我想接吻了。”
星辰眼神像被點燃了,情動地把唇湊過去,雲谲連忙擡手,擋住他的嘴,翟星辰危險地眯着雙眼,故意舔了一下他的掌心,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偷腥的貓:“別躲,我受不了。”
雲谲驚得收回手,很尴尬地橫在兩人之間,掌心那濕熱了一塊,像從指尖過了一陣電流,連心髒都變得酥酥麻麻的。雲谲讓他先起來,翟星辰不肯,雙手撐在他脖子上方:“我成這樣子,是哥的責任吧。你該負責任才是。”
“是我的責任,對不起。”雲谲抿了抿唇,“前兩次不算,是我的錯。但你現在腦子清醒,可以自我控制,應該立刻從我身上下去。”
翟星辰對他的推卸責任很不滿意:“可以控制是因為想要控制,如果我不想呢,哥是不是至少、應該針對這幾天的事情,給我一個明确的态度?”
“你要什麽态度?”雲谲不喜歡他咄咄逼人的樣子,刻意把手臂橫在中間擋着他,“我已經道過歉,态度也很端正,并且會好好補償你所做的犧牲。這不夠的話,你跟我說,需要什麽我來做,而不是——”
翟星辰不耐煩地吼道:“我不是要你的道歉!”
“那你要什麽?”雲谲疑惑:“說清楚,不要打啞謎,我不想猜,星辰,你要我對什麽東西給出态度?”
當然是和我接吻,和我結婚的事!
話到嘴邊,星辰卻說不出口,他自己也覺得很下流很詭異,明明是兄弟一場,竟然對着雲谲莫名其妙地BQ了,還不止一次,連夢【遺的對象都逃不掉。他不敢相信,也很害怕雲谲的回答,萬一給出的解釋就是簡單粗暴的一句自然反應,他該怎麽擺正兩人的姿态?
或許雲谲根本不在乎,又或者,人家根本就是病發時的症狀而已,要他給出哪門子明确的态度?這不是強人所難嘛!如果是那樣,那自己的在意算什麽?還是說他太把這些當回事了?
“我沒法說清楚!”
他郁悶地一拳打在沙發上,話到了嘴巴,又全部咽回去。茶幾上的電話忽然響了,像是暫時解救了兩個人,雲谲松了口氣,翟星辰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繞過雲谲坐起來,拿起話筒不爽地喂了幾聲。
周鳴大大咧咧的罵聲還是那麽熟悉,星辰心情郁悶,所以口氣不是很好,只說自己生了一場病,在家裏休息,半句話沒提雲谲的事。周鳴一聽他生病,急得說要來他家看他,被他二話不說拒絕了,好說歹說,約了個時間出來見面,才說服他挂斷電話。
“誰?”
雲谲拿着髒衣服轉過頭,眼裏流露出一股怨念,盯得星辰背後一陣涼飕飕,他撓了撓頭解釋:“同學,一哥們……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個家夥。”
“你給了他家裏的電話?”
雲谲不滿地皺眉,他的身份夾在吸血鬼和獵人之間,兩邊不讨好,獵人公會對他這個逃犯觊觎已久,個個都想抓他去立功,他作為一只吸血鬼,血又好,還總是脫離群體活動,看見攻擊人類的吸血鬼還要見義勇為一下,自然兩邊都對他有意見。
所以雲谲對自身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嚴,三年前搬家,就是為了避開不必要的攻擊,沒想到翟星辰居然把電話號碼洩露出去,氣得他現在一肚子火:“兔崽子,做事前能不能經過大腦?那人是誰,哪裏人,調查清楚沒有?家裏的電話随随便便說出去,你是嫌日子太幸福是不是?!”
“我暈,同學之間,總不能連交換電話都拒絕吧,周鳴不是壞人,我挺喜歡他的,沒什麽需要擔心——”
“喜歡?”
某個詞語極其刺耳,雲谲粗暴地蓋上洗衣機蓋子,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喜歡什麽,一個男人?”
星辰被問得一頭霧水,拜托,斷章取義也有個度吧,怎麽說發火就發火,如果硬要說喜歡男人也只可能喜歡大哥你啊——
等等,喜歡……
星辰猛地愣住,雖然前幾天說結婚的玩笑成分很高,但他不過十五六歲,對真正的愛情和婚姻,并沒有很深入地想過,但不知怎的,一想到要相伴一生的人,他第一反應就是非雲谲不可。這麽說來,難道這份所謂的喜歡早已經有了跡象,只是自己從沒發現而已。
心情像射中三分球一樣激動,星辰不自覺地咧開嘴角,紅了紅臉,在雲谲看來,那種表情更像在親口承認喜歡周鳴。
偏偏星辰察覺不到他截然相反的心思,腦子被剛剛的念頭刺激得異常興奮,他激動得握了握拳,迫切地想把對方的态度問出口:“如果我喜歡男人,你……會不會讨厭我?”
“好惡心。”
雲谲的語氣隐隐不悅,眉頭深鎖,表情驟然變得冰冷:“喜歡男人,太惡心了……”
其實平日在酒吧裏,也常常有兩個男人擁抱接吻,甚至在公開場合交【媾,更何況蘇池航經常對他表白,雲谲雖然沒有回應,但也沒有覺得多厭惡。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他自己先提出這個問題,卻先對翟星辰的答案感到厭煩,甚至是怒不可遏的。
“別的我不幹涉你,但是喜歡男人這一點,在我這,絕對不允許。”
少年自尊心被狠狠刺傷,像是一夜之間從天堂打進地獄,急得跳腳:“我去!喜歡男人什麽時候惡心你了?”
雲谲無情打斷他的話:“小小年紀,你懂什麽叫屁喜歡?那叫亂搞!那叫幼稚!好好的書不讀,成天和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才會有這種想法!”
雲谲深吸一口氣,可能想竭力表現得豁達一點,但在翟星辰看來,他的第一反應,在聽到那句話時表現的尴尬和不自在,已經一覽無餘了,“總之,你明天給我在家休息,不準去見什麽周鳴!”
“哥!”星辰難過地反駁道:“你怎麽這樣說!喜歡男人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關人家周鳴什麽事——”
“我不接受解釋,家裏我說了算,現在是讀書時間,不準出去玩,不準談戀愛。”
星辰悶悶不樂,心情跌入谷底,争辯道,“現在還二十一世紀呢,你怎麽不說戀愛自由!為什麽啊,之前根本沒聽你提過……”
“不準就是不準,沒有為什麽。”
其實争吵之間兩個人都轉換了概念,在雲谲聽來,星辰是在為喜歡周鳴做辯解,但從翟星辰的角度聽去,雲谲更像嫌棄自己喜歡上男人這一點。
星辰越想越不爽,懊惱地把雜志摔在沙發上,大聲吼起來:“書上說,同性戀有一半原因是基因決定的,另一半原因是後天造成的。就算我不是天生的,那也是剛好喜歡的那個人是男性而已,有什麽錯啊?!我就是控制不住、喜歡喜歡喜歡男人!不行嗎?!”
平時星辰性格溫順,一旦真正生氣起來,語氣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沖得多,雲谲一聽更是氣得火冒三丈,昨天這小子還說要和自己結婚,什麽在一起一輩子,現在卻非說喜歡周鳴,媽的,哪有這麽反複無常的喜歡!
雲谲忍不住勃然大怒。“不行!就是惡心到我了!正因為交了這種狐朋狗友,你才天天心神不寧,心術不正,搞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所以我更不能讓你去見他!”
“你、你根本不講理!明天我偏要找他,怎麽樣?”
雲谲的臉色冷得像掉進冰窖裏:“你敢,我就打斷你的腿。”
“來呀光說不練假把式,你最好拿那把裝逼的刀把我砍了,一了百了!”
“翟——星——辰!!!”
雲谲氣得把一拳砸向洗衣機蓋上,拎着劍就朝翟星辰殺去,小孩像事先預感到似的,刷刷兩下跑得飛快,一眨眼就竄進房間裏,砰地一聲把雲谲甩在門後。
雲谲緩緩地放下劍,坐在客廳裏,一時間,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得到怎樣的答案,只是一聽到星辰說喜歡別人,心情仿佛不受自己掌控,總有股本能的反感在煽風點火,讓他有股想罵人的沖動,他忍不住想,是不是父母聽見兒子出櫃,也會這般蠻不講理呢?還是說,心态擺不正的,是自己才對。
“我到底,為什麽要生氣……”
他迷茫地看着掌心,想理清楚思路,卻始終想不明白一個道理。愛情或許是最捉摸不透了,一旦陷入,往往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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