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Bloody Cross

好不容易等到入夜時分,街上到處都是死寂沉沉,連零星半點的燈光都沒有。

翟星辰默默跟在周鳴後面,自打上次的大冒險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天黑後出來逛過。不過他看過雲谲病變的樣子,吓人是挺吓人的,但好像也沒傳說中那麽可怕,興許是被家人吸過血,才讓他對這類病人的印象有更為樂觀的認識。

但現在,他的心情很複雜,可以說是忐忑難安,還夾雜着一絲擔憂和疑惑。雖然被周鳴帶領着,但他隐約能感覺,冥冥中,前方有一扇門正在等着自己,只要輕輕推開這扇門,他就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那些潛伏在黑夜裏的生靈。

周鳴的态度也很奇怪,能夠一眼看出他脖子上的傷痕,便足以證明,周鳴的第二個身份和吸血鬼多多少少脫不了幹系。

而最最讓他擔憂的是,對方從開始到現在,一直保持着嚴肅得不正常的表情。“等等,周鳴,這裏是哪裏?為什麽白天沒有見過?東環一路嗎,也不對呀,家樂福超市怎麽不在這邊?”

“別問了。”周鳴側過臉,眉峰不知覺地皺起,好像多說一句話都會引來什麽致命的危險,“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

“嗯……”翟星辰被他警惕的表情噎住,只好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

周鳴輕車熟路地帶着他,繞過好幾條一模一樣的小路,原本星辰還試着記住地标,可繞了幾圈後,他已經完全找不着南北了。走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周鳴才終于停下來,帶着他站在一棟房子面前。

那是一棟木屋并不是很大,外表長得很奇妙,對比起現代化的建築,更像一座矮小的、獨立于周圍高樓的中世紀城堡,有點哥特式建築的感覺,也不算大,只有三層,給人感覺有些玄乎。

翟星辰驚訝地看着它,木屋周身纏繞着幹枯的藤蔓,葉子長得很像雞爪子,朝着四周撐開,費力地包裹住建築本身,牌匾被幾片葉子遮住了,他費勁地站前去看,「Bloody Cross」。英文字體古老得不知年月,唯有一盞暗紅的燈籠懸在旁邊,映得周遭瑩瑩綠綠的,很是恐怖。

“周鳴,這到底是哪?長得這麽玄乎,像鬼屋一樣。”翟星辰吸了吸鼻子:“你聞聞,葉子有股很淡的腥味,形狀也很奇怪,你見過這玩意嗎。”

“這些是血藤蘿,需要動物血澆灌才會長出來,所以汁水有血腥味,聞多了會致幻,你最好離遠點,那玩意有罂粟之友之稱,”

星辰一臉佩服,誇他:“懂得還真多……小吉哪可能在這上班,他比我還正常。”

周鳴哼了一聲,臉上始終帶着輕蔑,“我知道你憋了一下午很想問。但我不會告訴你,因為只有親眼看見這一切,你才會徹底信服。”

“說得好他媽有道理,雖然不知道你在說啥……”

星辰能猜到,周鳴帶自己過來,肯定不只為了找小吉,因為對方那種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但作為同齡人,星辰可不想顯得自己太無知,憋了半天,才硬着頭皮問周鳴要不要進去。

“噓——!”周鳴把他拉到角落,用極低的聲音叫他看右邊。“看就好,千萬別出聲!”

星辰愣了愣,乖乖捂住自己的嘴巴。窸窸窣窣的音量從藤蔓那邊傳了出來,其間摻雜了斷斷續續的□□,時高時低,夾雜着幾聲嘶吼,可見戰況之激烈。

他正值年輕氣盛的時候,該了解的知識過目不忘,GV有時還看得更多一些,但他不像其他男孩子喜歡萌妹和美妞,如果有多餘的精力,他寧可花在打籃球上。所以當面前演着3D版□□時,星辰先是覺得臊得慌,然後才是對夾雜在□□聲中的嘶叫聲産生了好奇。

隐藏在藤蔓後面的是兩具人形,影子交疊在一起,互相纏繞,做着激烈的□□之事。星辰發現,被壓在下面的那個人竟然被咬得渾身是血,一只乳【房暴露在空氣中,上面的男人忽然張開大嘴,朝女人的乳o咬了下去,噗嗤一聲,鮮血噴射在男人的臉上,而男人卻不慌不忙地舔了舔嘴唇,俯下身去喝那汩汩流出的血液,表情十分享受。

翟星辰捂住嘴巴,一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湧了上來,他搖搖頭穩了穩,忍不住問周鳴,“他們明明在□□,為什麽那個男人要把那女的咬得——還喝她的血……哇,好惡心!我都說不出口了!”

“哼,你還看不明白嗎?那個男人是個吸血鬼,利用搭讪和做【愛作為幌子,先把對方迷倒後,再吸他們的血,那個女人無疑是他今晚的獵物。”

翟星辰冷汗都掉下來了,家裏那只也沒那麽激烈啊:“那個女人不會反抗嗎?單看都覺得很痛苦!”

“笨蛋,那個女人被吸血鬼釋放的荷爾蒙迷住了神志,除了性【欲外,她已經感覺不到任何不妥了。好一點的就變成吸血鬼,不幸的話——”

星辰鄂然一怔,“會死嗎……現在救還來得及——”

“站住!”周鳴扯住他的手,表情凝重得非常可怕,“你別着急同情,一個人無端端跑來這種地方玩,不是自食其果是什麽?”

“可是……”

周鳴搖搖頭,“別去,救不活了。”

叢林裏那具發抖的軀體逐漸平息下來,翟星辰雖然不忍心,但也無從反駁。其實吸血鬼入侵南市的時候,市政府曾經做過一系列抗争活動,其中包括一些注意事項和宣傳。即便是現在,學生們也常常需要參加獵人公會舉辦的宣講會。

但關于夜晚不能出門這件事,是每個要活命的人都必須知道的。所以周鳴說的不無道理,這個女人敢大搖大擺出來蒲,肯定不是什麽好鳥,而現在,報應來了。

星辰覺得胸腔有股說不出來的憋屈,事成定局,雖然無力阻止,但他依然不能原諒自己作為旁觀者的冷漠。想起雲谲過去曾一次又一次地囑咐,他心裏一痛,為自己以前的不懂事內疚不已。

“別發呆啊,死都死了。”

周鳴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星辰才猛地回過神來,沮喪地撩了一下後腦勺:“不好意思,剛走神了。咱們現在要進去嗎,那個酒吧?”

“不然我們來幹嘛,郊游?”

周鳴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恢複了嚴肅的表情:“你聽着,Bloody Cross的空氣中含有杜[冷丁的成分,呼吸過多,會讓人産生興奮、激昂、追求□□的情緒,進而慢慢喪失理智。我可沒有和你說笑,這裏非常危險,一不小心我們都有可能一命嗚呼,所以等一下你一定要跟緊我。”

“嗯……”

原來小吉的工作環境這麽危險,可他半點都沒透露過,只是說在一個普通酒吧裏打工,星辰覺得不可思議,但周鳴的樣子又不像在開玩笑。

沒錯,他是很擔心劉小吉,可一想到要從女屍身邊路過,他的情緒就很低落,一步都不願踏進酒吧:“要找小吉,我們明天再約就好了,打個電話約飯也行啊,既然這麽危險,何必非得進去湊熱鬧?”

周鳴幽幽地望着他:“因為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力。”

“在這也可以說,只要你說,我肯定信。”

“……”

周鳴又沉默了,翟星辰被氣得無語:“我去,怎麽一個晚上說話都莫名其妙的!什麽真相必須讓我搞明白,你才應該說清楚自己想幹嘛吧!還有啊,你到底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對這間酒吧這麽了解?”

周鳴看了看他,掀開上衣下擺,他的腰部刺着一朵玫瑰,“我是吸血鬼獵人,這間酒吧是公會重點監控的對象。還記得麽,咱們剛認識那個晚上,我是在執行任務。”

翟星辰倒吸了一口氣,這簡直比知道雲谲是吸血鬼還難以消化。“是那個……那個獵人?”

“不然還有多少個獵人?”

周鳴白了他一眼,警惕地觀察了一圈周圍,确定沒人後,才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子,讓還處在蒙圈狀态的少年把兩顆小藥丸全吞進去:“這是解迷藥的,吃了它可以保持清醒。”

“這麽靈?”星辰捏了捏小藥丸:“那你呢?”

周鳴頭也沒回地說,“我是獵人,必須扛得住。”

推開酒吧門,翟星辰立刻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香味,很濃很濃,香得簡直讓人作嘔,除此之外,他倒沒覺得哪裏不舒服,反而是周鳴,因為沒有吃藥,他的的喉嚨像被針紮似的,開口都覺得疼。

沒錯,他撒了謊,獵人和普通人的體質沒有任何差別,他騙星辰說自己扛得住,只是藥只有一人份,而他必須保證翟星辰毫發無損。

“周鳴……”少年捂着口鼻,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你确定小吉真的在這工作?咳咳、我的娘親,這也太群魔亂舞了吧!”

周鳴忍住不适,轉頭去看臉色正常的少年,總算稍微地放下心來。“別廢話,跟緊我。”

燈光炫目刺眼,男女姿勢放蕩,連酒飲的顏色都斑斓得像一塊塊蛇皮,翟星辰看得有些暈菜,要不是有周鳴領着,他早就找不着東南西北了。

身邊不停有人挨過來,他長得帥氣,身材勻稱修長,淺淺的梨渦很有幾分明媚的少年氣,一雙被牛仔褲包裹的大長腿更是惹眼得要命,單單站在原地,就已經引來不少吸血鬼側目。

少年不适地在人群裏移動,肩膀很容易蹭到別人,一不小心,一個喝醉的女人就被他“撞到”在地上,他出于習慣彎腰去扶,女人卻趁機攀住他的脖頸,蛇信子般的舌頭突然伸了出來,賣力地舔着他的鎖骨,星辰雞皮疙瘩直冒,使勁把人往外推,那女的卻用腳硬纏住他的腿,死不讓他走,周鳴見狀,從後面一把扯住那女的頭發,撕膏藥一樣,嫌惡地扔到一邊。

“放自然一點。”周鳴摁着指關節,沖圍觀者發出警告的咔噠聲:“在這裏你要怎麽發癫都行,最怕就是太正常,反而容易惹他們起疑。”

反應來得很快,藥物讓周鳴臉頰發燙,他走到舞池邊緣,将星辰的手扶到自己的腰部,随着音樂微微扭動胯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異于常人。兩人的臉貼得越來越近,翟星辰一臉疑惑,周鳴難耐地咬着下唇,拉着他移動腳步:“走,到隐秘的角落去。”

兩人走到少人的地方,依然一片烏煙瘴氣,煙霧缭繞,現場亂來的情侶比比皆是,連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的都有。星辰看得目瞪口呆,剛想發問,腦袋就被周鳴掰了過去:“你往五點鐘的方向看——”

他的眼睛因為情【欲變得水潤,卻絲毫沒有改變眼裏的恨意:“那個絡腮胡子,站在吧臺喝酒的那個,因為忍受不了缺血的痛苦,他對自己親父母下手,被病毒感染而死掉。坐在他旁邊的□□,叫吳蘭,比我們大兩屆,曾經是南中的優等畢業生,因為好奇來了這間酒吧,才五分鐘,就被吸血鬼盯上,之後連人都做不成,每晚的工作就是張開雙腿等着□□。”

音樂聲震耳欲聾,但周鳴說的每一句話,星辰都是瞪着眼睛聽完的。

“還有Bloody Cross的老板——你應該認識,是雲谲的老朋友了。那個被這群烏合之衆稱為航哥的人,是一只超危險吸血鬼,公會有他的檔案,案底比牆還他媽厚。他雖然只有一只血眼,卻比其他吸血鬼都厲害,死在他手上的屍體數都數不清楚。最近,他正密謀對公會發起戰争,不過被會長及時瓦解了……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人渣,在留年前收留了一個叫劉小吉的童工,栽培他,假裝關心他,之後利用劉小吉的感情,屢屢對他進行性虐待……”

星辰一臉愕然地看着他,太陽穴突突地跳得厲害:“誰?你說小吉他,怎麽可能!——”

周鳴憤恨地錘了一下桌子,卻無可奈何:“是小吉哥親口跟我說的!媽的,當時我要報警,他還攔住我不讓走,說他是自願的!”

“我擦,自願個屁!這種被侮辱的事、一個男人被性虐!靠——你居然說他是自願的?!我死都不信!”

星辰急匆匆地站起來,拉着周鳴要去找蘇池航算賬:“他在哪裏?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我要去救他!”

周鳴用手肘把他推到一邊:“冷靜點!現在可不是讓你去救什麽人!要能勸的話,我早就勸了,何必等你來!既然他是自願的,我們就無權幹涉,明白嗎?!”

星辰急得對他直吼:“那你還非帶我來這裏?!讓我觀光嗎?!蘇池航那個賤貨、撩完我哥還敢搞小吉——”

“翟星辰!”周鳴甩了甩暈乎的腦袋,他胸中積郁了很久的憤怒,如滾滾的岩漿,把之前的顧慮都沖散殆盡,“你他媽給我聽清楚了!我今天帶你來,不是為了小吉哥,而是為了你!為了讓你親眼看看這些吸血鬼的面目!”

他指着舞池裏糜爛的男女罵道,“我知道你聽信了小吉哥的話,以為吸血鬼有人性的,是吧?沒錯,也許他們偶爾會故作心善,但這些渣滓的本性,壓根不會改變!他們的嘴,說着甜言蜜語,他們的牙,吐着致命的□□,他們的手,沾着洗不淨的血!”

周鳴的胸脯劇烈起伏,雙眸布滿了血絲,杜冷丁的顆粒正在侵蝕着他的大腦神經,他卻仿若未聞。“你看看,這些垃圾和嗑藥的人有什麽區別?!沒有,他們謀財害命,最喜歡傷害自己的親人,最不在乎的就是人命!他們就是罪惡的縮影,堕落、下賤、貪婪、十惡不赦!”

翟星辰的皮膚在燈光中泛起光澤,周鳴本就愛着他,此刻更覺得自己要深深地陷進去,身體情不自禁地貼了上去,和少年耳鬓厮磨。“你的雲谲哥……也不過如此。”

“喂、兄弟,沒事兒吧?!周鳴!”

周鳴雙頰潮紅,喝醉了似的,說出來的話更像胡言亂語,翟星辰沒在意他的話,一心顧着對方燙手的體溫,“你的精神頭不太對,可能杜冷丁起作用了,我們先出去再說。”

他擔心地扶着周鳴的肩膀,駕着他的胳膊勸道:“我哥雖然是吸血鬼,但他很善良,更不會傷害我。周鳴,你堅持住,咱們先出去,你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我很擔心啊!”

周鳴醉得糊塗,擡起雙手,毫不忌諱地勾住星辰的脖頸,“哼,他善良?那殺了十幾個人的殺手又他媽是哪位?”

唇不偏不倚地覆了上去,那充其量,只是一個淺嘗辄止的吻,真正讓翟星辰手腳冰涼的,卻是周鳴在他耳邊緩緩說出的話,“那我來告訴你,多年前殺死翟啓明的兇手,到底是誰。”

周鳴冷笑一聲,将一沓文件塞進對方懷裏,音樂是鼓噪的轟鳴,隔着許多舞動的男男女女,翟星辰在舞池邊不容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和蘇池航暧昧不清地靠在一起的,不是雲谲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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