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姜妩已經很久沒體會到被時間煎熬的感覺了。開公司後， 她每天恨不能把24小時當成48小時用，可現在每分每秒都如經年般漫長。

姜妩開了一瓶紅酒，倒入酒杯後輕輕搖晃， 透過挂杯的淺紅色看着燈光散發出的點點光暈。

顧覃川也曾做過這個動作， 深邃的眉眼被酒色染上醉人的風采， 唇邊挂着一抹邪氣卻充滿魅力的笑意， 當他聽到請他暫時回避這句話時，他的眉頭肉眼可見地蹙緊， 薄唇上的弧度消失，緊繃成一條抑制怒氣的直線。

現在隔着酒杯再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變化，可惜了。

姜妩緩緩喝掉杯中酒，拿起手機給遠在法國的陸澤打了個電話。

姜妩不确定陸澤有沒有空接電話，現在法國時間正當午後。

等待接聽的長音只響了兩聲， 陸澤便接起了電話。

陸澤似乎在吃飯，能聽到咀嚼食物的聲音。

“老板， 找我什麽事？”陸澤很少稱呼姜妩為老板，他的生日會姜妩不辭而別，他沒過去這道坎，故意這麽喊。

“你在吃飯啊？”姜妩忽略他言語的疏離。

陸澤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姜妩沉默了片刻， 說：“你先吃吧， 我挂了。”

陸澤趕忙咽下嘴裏的飯菜，說道：“诶，別挂，我已經吃完了。”

姜妩好不容易主動打電話給他， 他再生悶氣也舍不得放棄和姜妩說話的機會。

他對姜妩束手無策， 便是被姜妩牽着鼻子走也心甘情願。

就怕姜妩不牽他。

“說話方便嗎？”姜妩問。

陸澤：“我換個地方。”

電話裏的嘈雜聲越來越遠，然後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陸澤走到一個沒人地方， 說：“現在方便了。”

姜妩點頭，雖然陸澤看不見：“在那邊還習慣嗎？”

“不習慣。”陸澤毫不掩飾地說，“老下雨，心情很壓抑。”

姜妩說：“法國現在正值雨季，其實下雨也挺好，煙雨朦胧，浪漫夢幻。”

陸澤閉上眼幻想和姜妩在窗前相依偎，聽雨打鵝卵石發出的叮叮咚咚聲。

不過幻想終究是幻想，那個女人不在他身邊。

陸澤自己打破美妙的幻境說：“要人對了才浪漫得起來，這邊下的大雨，不是濛濛細雨。”

姜妩很久沒聽到陸澤抱怨了，現在聽着倍感親切。

姜妩也恢複以前的狀态，打趣道：“你現在的眼光太挑剔了，和你搭戲的女主角人美氣質好，你還看不上。”

陸澤：“各花入各眼，反正不來電。”

姜妩低聲笑起來：“還挺押韻，油菜花。”

姜妩的笑聲輕輕淺淺，像一股清泉流入陸澤心間，壓在心裏的陰霾煙消雲散，陸澤也笑道：“油菜花快被導演給整凋謝了。”

“怎麽了？”姜妩止住笑問。

“還不是因為激/情戲。”陸澤嘆道，“我不知道導演在這塊較真有什麽意思，他把鏡頭快怼到我和女主角的臉上了，我甚至能看到我倆皮膚上的毛孔。吻戲還好，脖子以下他也這樣，我真的……哎，很煩。”

“導演承諾過我盡量減少脖子以下的親密戲啊。”姜妩躺在沙發上，閉眼道。

“他是盡量減少了，從十場減少到三場，就這三場的尺度我覺得都過不了審。一個所謂的勵志劇，十場限制級親熱戲，這誰頂得住。而且拍其他場次的戲沒見他這麽較真，我懷疑這是不是他的個人趣味。”

陸澤把憋在心裏的怨氣一股腦說給姜妩聽，這麽做的目的只有一個，想姜妩安慰他，給他一點精神糧食。

陸澤為了強迫自己入戲，和女主角親熱時從來沒睜開過眼睛，他把女主角想象成姜妩才能順利完成拍攝。所有情緒和反應都是真實，然而導演卻一遍遍不給過。

想象畢竟是想象，自嗨久了難免疲軟，如果把女主角換成姜妩，陸澤會給導演比個大拇指，認真的好導演，繼續拍，一個瑕疵都別放過。

姜妩不太好表态，劇本和實拍有一定差距，她看過的劇本裏親熱戲一筆而過，姜妩沒想到導演會把親熱戲當成一個看點來拍，但為了這件事反複去找導演，沒必要。

姜妩想了想說：“你是個好演員，心态放平跟着感覺走。”

“道理都懂，但實操很難啊。”拍戲不易，陸澤嘆氣，“導演把激/情戲全推在前面拍，我和女主角彼此都很尴尬，靠演技的親熱戲難免有瑕疵。”

“嗯，我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

姜妩有點難開口，但她沉吟了一下還是問了：“男人做親密的事不是很爽嗎？你可以帶女主角入戲。”

陸澤嘴角抽抽。

電話裏沉默，雨聲更大了。

“不爽嗎？”姜妩輕聲問。

陸澤的聲音比較壓抑：“你試着想象在衆目睽睽下，幾十雙眼睛盯着你，黑洞洞的鏡頭對着你，你必須旁若無人地和一個不怎麽熟的人做着私/密的事，那種感覺會爽嗎？我又不是男優，怎麽帶節奏？哎！”

姜妩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陸澤的話還沒說完：“男人是比女人容易達到爽點，但真正的爽是深愛對方，達到身心的默契才能飛上雲端。沒有感情的交互，除了‘BIU’那一下短暫的爽，過程很無聊，完全不享受。”

“原來如此。”姜妩從未問過異性這種問題，以她對親密的認知，感覺男人只要上床就會很爽。

姜妩難得提到兩性話題，陸澤正好有空，也有興趣給她科普知識。

姜妩很純，反正陸澤沒見她交過男朋友，現在的她看起來女人味十足，像被男人滋養的很好，但陸澤不會往那方面想，姜妩在他心裏是潔白的薔薇，到了花期自然綻放。

“你對男演員或者男人還有什麽難解的疑惑嗎？”陸澤問道。

姜妩：“你不拍戲了？”

“現在不拍，女主角跟她閨蜜撕逼，沒我什麽事兒。”

姜妩笑道：“她閨蜜不是因為喜歡上你，被她發現才撕逼的嗎？”

陸澤啧道：“戲裏的事兒，難道要我強行入鏡去勸嗎？”

很有畫面感，姜妩笑倒在沙發上。

陸澤聽得出姜妩很開心，可惜看不到她開心的樣子。

“快說你對男人還有什麽誤解。”陸澤趁姜妩心情好，強勢了一回。

姜妩平躺着，眼睛緩緩眨着，問道：“男人會對一個女人虛情假意嗎？即便不喜歡，仍然做足前戲。”

“得看情況。”陸澤不騙姜妩，“如果女人長得漂亮，身材好，視覺感官極佳的話，會做。”

姜妩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如同女人看到長得帥的男人，不管他品性如何，發生一夜情的概率很大。人嘛，都是感官動物，喜歡美好的東西。長得醜的人壁咚叫性/騷擾，長得帥的人壁咚叫好會撩。

姜妩又問：“長期面對同一個女人的身體，男人會感到厭倦嗎？”

“應該會吧。”這個問題陸澤沒有經歷過，答案不是很肯定，“太了解就沒有神秘感，新鮮感也随之而散了，不然怎麽會婚內出軌。當然，這還是得分人，像我這種專情的人，不會對你……你所說的情況感到厭倦。”

陸澤差點說錯話，但姜妩的心思很重，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男人對有性無愛這件事怎麽看？”

姜妩的問題很清奇，像無意的閑聊，又像打探人品般認真，陸澤無法站在中立的角度冷靜給她分析問題，萬一她對自己終于有了一絲好感，借此考驗自己。

千萬不能亂說。

“我個人覺得有性無愛沒意思，淺嘗即止的獵豔只能滿足一時的空虛，掏空男人的身體和意志，搞腎虧了到頭來難受還是自己。和心愛的人有節制地雲雨，愉悅養身兩不誤。”

姜妩陸澤的話逗笑了：“你才多大，就想着養身了？”

“養身宜早不宜遲嘛，我作為一個禁/欲系男人，在養身方面頗有心得。”

姜妩順口說道：“那你有需要怎麽解決？”

“就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

陸澤的話太可樂了，姜妩忍了一下沒忍住，咯咯笑起來。

陸澤喜歡姜妩笑，無論是抿唇微笑，還是放聲大笑。

陸澤繼續哼唱：“這些話給你快樂，你有沒有愛上我。”

姜妩哎哎道：“好了，別逗了，我臉上又多了幾條皺紋。”

“笑一笑十年少，無論你長多少皺紋，在我心裏你永遠最美。”

閑聊了這麽久，姜妩的心情好多了，該言歸正傳了。

姜妩坐起來，斂起笑意，聲音恢複平靜：“你合作過很多女演員，對她們印象深刻嗎？”

陸澤：“有些記得，有些忘了。”

姜妩：“顏妍肯定沒忘。”

陸澤納悶：“怎麽突然提起她？”

姜妩理由充分：“你和她一起創下過收視記錄，今天我參加一個頒獎典禮，遇到她了。”

“哦。”

陸澤的語氣很冷淡，姜妩問：“你不想聊她？她可是你曾經的熒幕CP。”

陸澤說：“陳年舊事，沒什麽好聊的啊。”

姜妩：“她的演技不錯，人怎麽樣？”

陸澤：“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姜妩：“當然是真話。”

陸澤：“用一個字形容，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