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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影帝并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有些擔心地看着我。

我本來想要拒絕，但沒想到劉助理卻暗中給我打眼色。

我這才有些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之前在VIP貴賓室時，她特意把我拉到單間，嚴肅吩咐我的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讓我裝喉嚨疼不能說話。

這一點我當然是舉雙手雙腳贊同。本來我就不了解情況，貿貿然開口，很有可能暴露“我是歐陽嘉銘替身”的這個真相。既然已經同意了薛一的十天交易，那麽，能不惹麻煩還是不要惹麻煩了。所以，之前在機場遭遇一大波記者攻擊的時候，我從頭到尾都保持戴着墨鏡的冷漠臉，由始至終一言未發。

而劉助理讓我做的第二件事，則是讓我在遇到認識薛一的人，并且在對方要求與我單獨談話時，表示同意。然後，不管對方說什麽，當對方連續停頓3秒時，我按照順序背出相應的臺詞。

雖然不知道背後有什麽原因，但既然當初約定的，是按照劉助理的要求行事。

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于是，我點了點頭，同意了對方的要求。

我和薛姓西裝男走到一個其他人聽不到對話內容的角落。

緊接着，我和他發生了以下的對話。

【276】

薛姓西裝男說：“別裝了，我知道是你。歐陽嘉銘……呵呵，這就是你這些年在外面用的假名字？嘉銘，嘉銘……假名。歐陽假名！？你是故意想讓人發現嗎！？瘋子，你真是個瘋子！你就該一輩子都關在精神病院裏！！！”

我說：“十三號文件是真的。”

薛姓西裝男說：“什麽！？…………不不不，我警告你，你別想再騙我！你已經耍過我一次……哦，不，絕對不止一次……總之我是不會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媽的！你到底是怎麽從那裏逃出來的！？你知不知道你完全是在主動找死！父親把你關起來，除了懲罰你做的錯事之外，更多的是為了保護你。你這個魔鬼！你到底是怎麽出來的！？父親連最重視的薛啞巴都派去看守你了，為什麽還是讓你溜出來了！？”

我說：“U盤不在我手上。”

薛姓西裝男說：“怎麽可能不在你手上！！！你休想把我當成白癡，薛德榮搞出那麽大的陣營，連父親都驚動了，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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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但我知道在哪裏。”

薛姓西裝男說：“在哪！？…………等等…………哦，我明白了，你又想忽悠我……我告訴你，我不會相信的，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的！你他媽別想着能拖我下水！我問你，你現在裝成這個叫歐陽的，你到底有什麽打算？你跟方百川勾搭在一起幹嘛？你到底在暗中籌劃什麽？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實交代，不然我就把你的行蹤告訴其他人，如果其他人知道你在哪裏的話……尤其是喬家人……哼，你就等着吃槍子兒吧！”

我說：“我真是同情你的智商，這麽簡單的問題居然還要問我，閉路監控難道是擺設嗎？還是說，你天真的以為，只有醫生和護士才能見到病人？”

薛姓西裝男說：“…………薛一，你他媽的就是個魔鬼！你居然讓我動心了……不行，我要好好想想……你一和我說話，我就腦袋犯糊塗……我要回去好好想想，你別以為我還會在上你的當……你現在手機號碼多少？等等……算了，別說了，我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知道了我肯定會打電話給你的。別聯系我！我也不會聯系你的！你的那些破事我一點都不想參和進去。再見，再也不見……我要回去好好想想……怎麽可能不在你的手裏？難道被大哥拿走了……那喬四怎麽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得好好想想……”

【277】

十三號文件是啥？

U盤又是什麽？

別問我。

我只是個按照要求背誦臺詞的木偶而已。

所有的劇本都是薛一寫的。

薛一對這個新出現的薛姓西裝男了解至深，寥寥幾句話，就已經改變了對方的想法。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只是嘴上不承認，但實際內心已經動搖，對這個所謂的十三號文件産生了貪婪之心。

雖然不知道薛一到底有什麽打算，但我感覺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278】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棋盤。

薛一是執棋者。

而我則是他手中的棋子。

卒已過河。

除了前進。

別無選擇。

【279】

那麽，棋盤另一端坐着的，究竟是誰？

【280】

離開機場後，隊伍一分為二。

一半的人帶着行李回酒店休息。

另一半的，則去見導演。

紀宗銘導演，是個喜歡随手拿着一把折扇裝風流的……胖子。

五十多歲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織錦盤扣唐裝，笑起來全身的肉都在抖動，但如果沉着臉不說話，雙層下巴居然也挺有威懾力。

激動起來簡直像瘋狂掃射的機關槍，讓人招架不能。可更多的時間裏，他是沉默的，細小的眼睛隐藏在肥肉後面，偶爾一眼掃過來，會迸射出滲人的寒光。

而他的搭檔，鄧文河副導演，則是個瘦成竹竿的和善男，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鏡，看上去很像民國時期悲國憂民的大文豪。說話不急不躁，行事也是一派溫和，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既不大喜也不大悲，眼裏閃爍着睿智的光芒。

方影帝私下告訴我，鄧副導比紀導年輕十幾歲，曾經是紀導的學生，後來大學畢業了，就一直跟着紀大導演幹。

千萬別小看他只是個副導演，這個人才華橫溢非常厲害，不但同時兼任着藝術總監、攝影、後期剪輯等多項工作，偶爾興趣來了還會當當編劇，上一次電影節獲獎的《橘子與狗剩》，就是他寫的劇本。

紀導幾年前就已經放話了，他要是哪天收山不幹了的話，那麽，鄧副導就會全權接盤自己的事業，直接成為影視圈內的第二個“紀泰鬥”。這是對鄧副導最高程度的認可，但也因此鬧的父子不和——紀導的兒子也是導演專業的。

【281】

我們在預定的時間準時抵達，但紀導卻還在和劇組資方等後臺人員開會。

遠遠還在走廊，就聽到裏面沸沸揚揚的争執聲，等抵達門口後，更是恍如置身菜市場。即使隔着一道門，也能感覺到裏面的氛圍之激烈。

房門沒鎖，一擰就開。

方影帝并沒有無禮地直接進去，而是在門上輕輕叩敲兩聲，試圖引起兩位導演的注意。

只可惜，此刻壓根兒就沒人搭理我們。

圍着沙發坐了一大圈人，或皺眉沉思，或慷慨激昂，但無一例外人手一份A4打印紙——我猜，他們拿的大概是電影劇本吧。

他們顯然正讨論到最激烈之處，我聽到好幾個人都提到了“票房”、“成本”和“預算”，似乎是不滿意紀導太過吹毛求疵。

而紀導在反駁了幾個人之後，也終于徹底失去冷靜。

“夠了！都給我閉嘴！”紀導憤怒地将劇本甩到茶幾上，“拍電影最怕的就是碰到你們這種外行人，屁都不懂還要指手畫腳！到底我是導演，還是你們是導演！？”

他的臉因怒火而燃燒成一種可怕的雞冠紅，而我則被紀導突如其來的爆發吓了一跳，下意識扯了扯方影帝的衣角。

方影帝微笑着低頭，給我一個疑惑的眼神：怎麽了？

我移動眼珠，撇了撇門外的走廊：咱們是不是來錯時間了？要不……先撤？

方影帝擡頭環顧室內一圈，紀導已經把和平的會議變成了□□大會，方影帝的眉頭不由皺起，似乎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時，其他人都背對我們而坐，倒是鄧副導很敏感地回了下頭。

三人視線相對，鄧副導不由一愣。

我伸手指了指外面的走廊，鄧文河彎起眉眼，很友善地回我一個笑容。

他輕輕搖了搖頭，指了指右邊的空椅子，然後豎起食指在嘴邊，示意保持安靜。

我和方影帝對視一眼，方影帝沖鄧副導微笑颔首，然後拉着我在旁邊坐下，沒有貿然開口打擾紀導。

而另一邊的紀導，還在威風凜凜地發着飙。

“錢錢錢！成天光想着賺錢哪能拍出什麽好電影來！？一個二個腦子都被屎給糊住了，連什麽東西更重要都分不清！千裏之行始于足下，你們現在應該思考的，是怎樣把眼前的這部電影給拍好，這才是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個個兒就提前幻想起成功後的事情，什麽票房，什麽獎杯，什麽植入式廣告……我拜托你們都醒醒吧！”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紀導。

嘿！沒想到這個中年大胖子還挺威風的。

一旦發起火來，旁邊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去接他的眼神。

剛才那幾個嚷得最大聲的人，也瞬間成了熄火的啞炮，紛紛轉頭避開紀導的視線。

過了好半響，才有個地中海的禿頂中年男子開口打破沉默。

“那個……我說……紀大導演啊，您誤會我們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他一邊擦汗，一邊悻悻然地辯解，“只是……這年頭……您也清楚的，文藝片根本就沒什麽市場。大家混口飯吃也不容易，那些好萊塢式的商業大片才比較容易賺回……”

話都沒說完，就讓紀導給截斷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