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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我看着他，卻只覺得整件事情滑稽的不行。

這算什麽，我因為這個莫須有的東西而遭到綁架，現在好不容易釋放了，本來以為可以從此遠離這場噩夢，但為什麽卻還要繼續面對這個可笑的問題？

而且還半個市的警察都在找U盤？

啊哈哈哈哈哈！

快別再逗我了！

“你別笑了！聽我認真講。小言，你曾經在機場的停車場，對薛傳延說過‘十三號文件是真的，但是U盤不在我手上。’而且，你還暗示他去調查閉路監控，那麽，東西難道在青山醫院的時候就掉包了？你到底把東西給誰了？”

秦隊長表情緊張，我本來想要把他冷嘲熱諷一番，但忽然之間察覺到他話裏的破綻，困惑地問：“這些話不是我說的。”

秦隊長激動地脫口而出：“怎麽可能不是你說的！你休要狡辯，我可是有人證的！”

“人證？什麽人證？”我上上下下将秦隊長打量一番，只覺得他的态度十分古怪，漸漸警惕起來，“而且這句話是歐陽嘉銘說的（當時我是歐陽嘉銘的替身），你為什麽會知道歐陽嘉銘私底下和別人說過什麽話？”

秦隊長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剛才話中失察，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扭曲了。

“當時在場的，只有歐陽嘉銘（也就是我），以及一個姓薛的年輕老板。我見過薛德榮雜志上的照片，那個人并不是他……照你這麽說來，這個人證，就是當時聽到這句話的薛老板咯？他主動到警察局報案？你為什麽認識他？為什麽他不自己來和我對證，為什麽來的是你……”

我每提一個問題，秦隊長的臉色就黑了一成，而等我一長串問題說完，他已經面如鍋底，臉色鐵青，眼神兇的幾乎能夠殺人了。

“莫非……”我眼珠子轉了一圈，忽然産生了一個很詭異，但并不是不可能的想法，“這個薛老板并不是主動自首的，而是……你們把他抓起來的？就好像我這樣？對他進行嚴刑逼供，然後從他的嘴裏套出我的消息來？”

【328】

人在不提防的情況下，突然被說中心事，那麽只有千分之一秒，但剎那間的表情是沒辦法隐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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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說完後，秦隊長整個人如遭雷擊，那表情，一看就知道被我說中了。

我和他對視一眼。

他條件反射地把右手放在槍套上，但是我的動作比他更快，迅雷不及掩耳地拽住了病床頭的呼叫鈴，然後狠狠的往下一拉。

秦隊長表情僵硬地看着我，手上的槍已經拿出來一半，我閉緊嘴巴重新躺回了靠枕上，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我已經做了所有我能夠做的，現在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他和我距離不到一米，如果他真的要不顧一切對我下殺手，就算護士已經在趕來的路上，那恐怕時間也來不及了。

秦隊長臉上就像打翻了調料罐子，看着我真是五味雜陳。

他在猶豫。

但感謝美麗可愛的護士小姐，她到來的速度，比秦隊長痛下殺心的速度更快。

秦隊長的手終于還是松開了槍。

于是我知道，今天自己又死裏逃生撿回一條小命。

我不知道秦隊長的身後站着誰，我只知道，那大概不會是正義。

【329】

秦隊長離開病房之前，我叫住了他。

“秦隊長。”我說。

他回過頭來。

我張嘴，以為自己會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要替那些大家族賣命？為什麽要卷進這件事情裏？為什麽要追查U盤？為什麽要抓住薛姓老板……為什麽要殺我？為什麽最後又放過我？

我的心裏有很多很多個為什麽，但事實上，我真正說出口的，卻是：“我哥真的還活着嗎？”

秦隊長驚訝的看着我：“這都多少年了，你居然還沒有放棄？”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我哥真的還活着嗎？”

秦隊長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我第三次問出同樣的問題：“我哥真的還活着嗎？”

秦隊長沉默良久，終于在我執着的眼神中潰敗。

“你是個好孩子，你哥……也是個好孩子。他曾經當過我的情報線人，為我市除掉鋒哥和蓋世幫，立下了汗馬功勞。當年，如果不是有他從內部搜索的那些線索的話，這群人渣現在可能還在禍害無辜群衆。”

我第四次重複我的問題：“我哥還活着嗎？”

秦隊長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嘆氣。

我的眼前忽然浮現了六年前，報紙上對這位“單槍匹馬幹翻了本市最大黑幫”的秦隊長，大英雄，的連篇累幅的贊揚報道。

秦隊長說：“胥嘉市的人民絕望太久了，他們需要一個英雄來給他們信心。而一個神話的背後……總是需要一些犧牲的。”

英雄指的是誰？

秦隊長。

犧牲是誰？

我哥。

秦隊長說：“至少那些錢，供你讀到大學畢業了不是。”

我抄起床頭櫃子上的玻璃杯，狠狠地把他給砸了出去，然後仰天哈哈哈地狂笑不已。

【330】

這個世界可真夠搞笑的。

我的救命恩人，成了我的殺兄仇人。可我的手裏卻一點能夠指證他的東西都沒有，因為，他早在六年前就已經利用職業的便利，提前銷毀了一些不該存在的資料。

是啊，人都是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功成名就，其他人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又有什麽資格來指責他呢？

至少那些錢，治好了我發小的一條腿，供我讀到大學畢業了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可笑了。

【331】

但薛一給我看的那張照片是怎麽回事？

就是我哥和一群維和部隊在國外難民區，扛着武器維護世界和平的那張照片。

【332】

大概又過了半年時間，我終于出院了。

然後，時隔一年之後，我又再一次見到了薛一。

這個在我的心裏憋了半年多的問題，我終于有了問出口的機會。

而薛一真不愧是薛一，盡管我自诩已對他的惡趣味有所防備，但他的回答還是再一次讓我陣腳大亂。

“當然是騙你的呀，弟弟醬~你怎麽還是這麽單純啊？”

薛一看着我，一臉的不可思議，仿佛我再一次刷新了他對蠢的新認識。

我只覺喉嚨一甜，幾乎噴血出來，不得不趕緊用力抓住牆壁，大口連續地深呼吸，天旋地轉的視線才漸漸穩定下來。

“你……你騙我？”我扭頭，艱難萬分地看着薛一。

薛一笑了：“你真讓我意外。”他舉起手機給我拍了一張照片，“和你談話總是這麽讓人愉悅。”

那一口被我死死憋住的血，終于還是嘔了出來。

他贏了。

他從頭到尾都贏了。

【333】

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我剛才有沒有告訴你們。

我和薛一的見面地點，是在喬厲鴻的病房裏。

而在我走進房間的前一分鐘，他把喬厲鴻的所有維生儀器都給拔掉了。

所以，在我因為哥哥的死訊而大受打擊之時，喬厲鴻也無聲無息地，停止了呼吸。

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一開始并沒有發現這件事，但心跳儀器尖銳的【哔————】，終于還是讓我擡起了頭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喬厲鴻在最後咽氣之前，似乎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

他好像在笑。

就是那種終于放下一切仇恨，能夠從這個世界上徹底解脫的，笑。

【334】

薛一：“我以為你恨喬厲鴻。”

我：“你在說什麽廢話，他這種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當然是人人得而誅之，我又怎麽可能不恨他呢？”

薛一：“那你哭什麽？”

我：“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喜極而泣嗎？”

薛一：“所以，你也很高興哥哥替你報了仇對不對？”

我：“……什麽？”

薛一：“咦？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什麽？”

薛一：“你住院的期間沒有看報紙嗎？”

我：“沒看，方塊字看得我頭暈。”

薛一：“那你沒有看電視新聞嗎？”

我：“天下太平有什麽好看的，要找樂子，我還不如去看喜羊羊與灰太狼。”

薛一：“所以，你并不知道喬家已經徹底垮臺了？”

我：“……什麽？”

薛一：“薛家也倒了。”

我：“……什麽？”

【335】

薛一：“喬家大伯因為涉嫌貪污所以被雙規了。喬三，也就是喬厲鴻他爸，被他幾個情婦和私生子聯手下藥，搶走了所有的財産後，沉海了。而涉嫌謀殺喬三的兇手則試圖僞裝出境，但被提前得到線人報告的警方緝拿歸案。”

我：“他們為什麽要殺喬父？”

薛一：“你是想問作案動機吧？他們在公海上豪賭，欠下巨額賭債無法還清，要麽喬昌誠死，要麽就是他們自己死。聰明人都知道選哪一個。”

我：“到底是誰提前通知的警方？”

薛一：“我。”

我：“……”

薛一：“想不想知道，是誰設下的圈套，讓這群傻逼鑽進來的？”

我：“……你？”

薛一：“聰明！那麽，我再問一個問題，喬大伯貪污巨款，想知道是誰發現他的海外賬戶，然後又把所有有問題的賬目都打出來，提交給警方的嗎？”

我：“你。”

薛一：“我親愛的弟弟醬，恭喜你，你的智商總算是上線了。”

我：“照你這麽說，喬四爺也是被你弄進監獄裏去的咯？”

薛一：“他可是綁架了我唯一的弟弟耶！這種大壞蛋，我們當然是不能夠輕易原諒他啦~你難道忘記他們是如何嚴刑拷打你的嗎？我可憐的小言，現在都變成獨臂大俠楊過了。”

我：“……但為什麽在新聞報道裏，供出喬四爺的那個人，是薛德榮？”

薛一：“難道你不覺得，狗咬狗，更加有趣嗎？”

我：“所以，薛德榮和喬昌順都以為對方出賣了自己，所以，被警方抓捕了以後，都迫不及待地供出了對方，希望能夠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對方身上，好保全自己能夠少判幾年刑？”

薛一：“為什麽你聽上去一點都不開心？弟弟醬，難道你忘了，正是這兩個人一手策劃你的綁架案，害得你差一點就把命交代在那個恐怖的黑屋子裏。現在，正義的女神狠狠地懲罰他們了，把他們背叛了無期徒刑，這兩個壞蛋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監獄。弟弟醬~為什麽你看上去一點也不高興？”

我：“十三號文件到底是什麽？”

薛一：“……”

我：“U盤又在哪裏？”

薛一：“……”

我：“你為什麽要讓我扮演歐陽嘉銘？”

薛一：“……”

我：“你為什麽要讓我在機場裏，對薛傳延說那些話？那個姓薛的年輕老板，就是薛傳延吧？”

薛一：“……”

我：“如果官方給出的資料正确的話，薛傳延應該就是薛澤橋的三兒子吧？而薛德榮，則是薛澤橋的大兒子吧？現在，薛澤橋的兩個兒子都被關進監獄裏了，喬家也被你弄垮了。你高興了嗎？”

薛一：“……”

我：“薛一……不，或者我應該叫你，薛疏雨。又或者是薛夏天？還是喬夏天？還是歐陽嘉銘？小夏天？小夏？媽的！你到底有多少個名字！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336】

薛一長時間的沉默，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你不該這麽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