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故人

寧随領着幾人進了大殿，大殿外頭氣勢恢宏，雕欄玉砌，內裏更不遑多讓，只見大殿內黑磚鋪地，楠木為柱，四角安放神話傳說中的走獸，正中紅毯鋪地，兩側各一排紅木太師椅，紅毯盡頭處是朱漆寶座，一名衣着華貴的中年男子坐于寶座之上，兩邊各站着一名随從。

那中年男子面如冠玉，平眉杏眼，形貌極為俊美，咋眼望去更有幾分色氣，本應有點雌雄難辨，可這男子偏偏留了一臉虬髯，坐姿更是豪邁，直接一腳搭在座椅扶手上，敞開兩條大腿，一眼望去，頗有點不倫不類。

楊月明見那男子的裝扮姿态，默默汗了一把。

寧随倒是神色泰然，微微鞠了個躬，道：“島主，屬下回來複命。”

島主！

楊月明內心震驚了一把，眼前這個外貌極為俊秀斯文偏偏像是書生想要充大漢的人居然就是傳說中脾氣暴躁喜歡抓人滾海水的蓬萊島島主寧素欣？！

說好的威武霸氣的彪形大漢呢！

楊月明當場無語，倒是任小刀往前一步，拱手道：“在下丐幫少幫主任小刀，見過寧島主。”

寧素欣點點頭，用眼尾掃了任小刀一眼：“不錯，你看起來比你師父有前途多了。”

任小刀：……

這一定是個坑！

任小刀直接當沒聽到，道：“寧島主，不知道家師現在如何。”

寧素欣打了個哈欠，一臉的懶散：“還在閉關，不過快好了，過兩天就能出關了。”

任小刀聞言送了口氣：“如此就好。”

“哪裏好了！”寧素欣一臉鄙視，“哼，他一出關你就趕緊把他打包帶走，別整天死乞白賴賴在我島上不走，跟乞丐似的！”

任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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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小刀：“島主，我師父……就是乞丐……嗯，頭子，有身份認證的！”

楊月明：“噗——”幹得好，發財！

楊月明內心為任小刀熱烈鼓掌。

寧素欣被噎了一下，白玉般的雙頰泛起一陣微紅，眼裏頓時掃出一股殺氣，直插楊月明：“你是什麽人，誰準你上蓬萊島的？來人，拖出去滾海水！”

卧槽！這完全是遷怒啊！

楊月明萬萬沒想到這個島主居然比自己還不講理，當真說變就變，立馬閃到任小刀背後，扒住任小刀肩膀：“發財，保護我！”

任小刀立馬雙手護住楊月明，眼神堅毅：“有我在！”

寧素欣翻了個白眼。

秦遇兮忙上前道：“島主，富貴哥是我的好朋友，我在外面的時候幫了我很多，這次是我帶他來的，你別生氣。”

見秦遇兮說話，寧素欣雙眼一眯，陰測測道：“你還敢說話，你自己的帳還沒算呢！”

秦遇兮頓時背上一冷，只聽得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飯桶，你舍得回來了？”

秦遇兮雙眼頓時變成兩泡蛋花，連話也說不清了：“獅……獅虎……”

衆人轉身向後看，只見玉仙草推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進了大殿，那人身材高大，卻十分消瘦，看起來不過是不惑年紀，卻兩鬓斑白，雙肩無力，倒是雙目灼灼，顯然年輕時候是精幹之人。

秦遇兮雖然嘴上說得害怕，一見那人進來，卻連忙走了過去，自覺地低下頭去。

那輪椅上的人擡起手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擅自離島，不聽師命，大逆不道，罰你兩天沒飯吃。”

秦遇兮扁着嘴，淚汪汪地看着他師父，抽了抽嘴角：“好。”然後乖巧地繞到輪椅背後，接替玉仙草推輪椅。

楊月明幾人：“……”

這就是那個讓秦遇兮一說起來心驚膽戰的可怕師父？

咆哮呢？

體罰呢？

就算不把秦遇兮大卸八塊起碼也要吊起來打一頓才對得起秦遇兮一路以來的誇張描述以及大家腦補的形象吧！

為什麽看起來這麽慈祥，就罰不痛不癢的兩天不吃飯誰都知道是在放水吧！

秦遇兮這個騙子！

楊月明看着眼前這父慈子愛的一幕，想到自己反倒是無辜被連累要去滾海水，頓時怒火中燒，重重地哼了一聲：“這位師父，你罰他不吃飯的時候記得看着他，以防別人偷偷給他送飯！”

秦遇兮驚恐（。□。）：“富貴哥，你不能出賣我！”

楊月明翻了個白眼：“你好意思說，你想想你這一路賣了我多少次？！”

秦遇兮心虛地扭過頭，轉而望向他師父：“師父，你別聽富貴哥亂說，這是萬萬沒有的事。”

卻不料他師父根本沒有理會他，反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楊月明，雙目灼灼，簡直要在他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楊月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樣子，又低頭掃了掃自己身上，小聲問任小刀：“發財，我身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任小刀搖搖頭。

說話間，對方已經示意秦遇兮将自己推到楊月明身前，又将楊月明上上下下掃了一遍方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是問名字，卻不是問身份。

但是楊月明當下并沒有意識到這其中微妙的差別，只下意識答道：“金富貴。”

“姓金？”那人嗤笑一聲，複而道，“也就我這笨徒弟信你吧！”

楊月明愣了一下，一時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你姓楊。”那人說得斬釘截鐵，“叫什麽名字？”

楊月明更是錯愕：“你認識我？”

任小刀和南宮易手幾人亦是驚奇地看了看楊月明，複又看向秦遇兮的師父。

任小刀其實也曾猜測過金富貴可能不是楊月明的真名，也猜測過他的真實身份，心裏有過無數念頭，沒想到自己一直追尋的答案居然被眼前這個陌生人輕易說出。

然而重重念頭之中，最後卻還是只有一聲嘆息。

相對于楊月明少見的驚愕，那人倒是十分淡定，輕飄飄又丢出一句話：“我不認識你，不過我認識你爹。”他邊說便輕輕掃過楊月明的臉龐：“你和你爹長得挺像的。”

楊月明幾乎是下意識回嘴：“不像吧，我覺得我應該比我爹英俊！”

那人：“……”

任小刀幾人：“……”

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忘臭美！

能好好把你的身份給說清楚了嗎！

任小刀差點沖上去按住他的肩膀猛搖，不過好歹是一幫少主，還是忍住了。

就在衆人莫名其妙的時候，寧素欣突然開口問道：“怎麽回事？他是楊顯雲的兒子？”

楊月明轉頭，只見寧素欣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驚訝道：“你也認識我爹？”

随即一手摸摸下巴，雙眼發亮：“難道我哥常年吹噓的說我爹神功蓋世名揚四方是真的？不是坑我！”

寧素欣：“……”

“你哥坑你的，你爹武功就一般般。”寧素欣一臉不爽地吐槽，“我認識他只是我剛好不小心見過他一面而已！”

楊月明斜了他一眼：“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聽起來酸酸的？”

“胡說！”寧素欣大怒：“來人，把他拖出去滾海水！”

楊月明：“……”

一回生二回熟，這下知道寧島主是紙老虎了。

楊月明轉向秦遇兮的師父：“我叫楊月明。你是誰？你怎麽認識我爹的？”

那人并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自言自語道：“楊月明，你哥叫楊曉風。”

“楊柳岸，曉風殘月，果然還是那副優柔寡斷的死樣子。”他說着，又是一聲嗤笑。

“你連我哥都認識？”楊月明更是驚訝，“我怎麽從來沒有聽我哥提起過？”

那人輕笑一聲：“你哥自然是不認得我的，我唯一一次見到你哥的時候，他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

“你哥眉毛裏有顆痣，所以我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楊曉風。”

楊月明看着他，他繼續笑笑：“怎麽楊顯雲沒有告訴過你，你有個師叔，叫做付羽築嗎？”

“你是我師叔？”楊月明訝然，“我從來不曾聽城裏的人提起過。”

寧素欣聞言在一旁幸災樂禍：“看吧，我就說楊顯雲一定不想承認有你這麽個敗類師弟。肯定一回明月城就把你就宣布把你逐出師門了吧！”

付羽築臉色也暗了下來，不過很快又是釋然：“如此，也不奇怪。”

楊月明扔了個白眼給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寧素欣，繼續道：“并非如此，我爹在我出世後不久就過世了，城裏的事，都是我哥和一些長輩做主，或許這并不是我爹的意思。”

付羽築聞言一愣，雙目失神，許久才回過神來：“楊顯雲……死了？”

相較于付羽築的驚愕，楊月明倒是淡定得多，輕輕點頭道：“他在我剛出世不久就去世了，據說是走火入魔，所以，我其實也從來沒有見過我爹的樣子。”

寧素欣輕哼一聲：“楊顯雲武功蓋世，怎麽可能走火入……”他說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硬生生把話頭給斷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掃了付羽築一樣。

果不其然，付羽築已然陷入了悔恨當中，低着頭說不出話來了。

楊月明心知此間必有什麽隐情，見付羽築低頭不語，便也靜默一旁，不作驚擾。

而一旁圍觀的任小刀此時已經是呆滞狀态，他們剛剛對話的信息量太大，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