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窺天石·心魔
鳳如青姿态和語氣都太過哀切, 加之她識海被侵染這段日子,實在是被邪祟折騰得不輕, 此時此刻,已經是僅憑意志力吊着生息, 連心智都被邪祟影響,滿心暴躁和極端的想法。
可她始終還是不甘願淪落到被邪祟驅使的地步,不想聽那邪祟修什麽鬼道,再多的肆意和誘惑, 抵不上她心中一寸人間溫情。
那鬼修嘴皮子快要磨沒了, 鳳如青死也認死, 生志稀薄, 卻始終不肯受他操控。
他又不能折磨得太狠,他因着她的蘊靈之體才得以以咒術侵染她的識海, 繼而寄生其中,他們本已經為一體, 将她折騰得太狠了, 他也不好過。
鬼修在這回來的一路上, 實在無法動搖鳳如青的思想,已經也要認命, 想他當年風光無兩,所有正派的所謂正人君子, 哪個見了他不是兩股戰戰, 若不是賊老天不容, 如今的修真界巅峰, 哪有這些自诩正道的奶娃娃的份!
這些天這鬼修折磨鳳如青的同時,也被她給折磨得夠嗆,就那麽點情情愛愛的,反反複複地糾纏,撕心裂肺地去取舍,鬼修存在于鳳如青的神識當中,被這叽叽歪歪的小情小愛弄得整個扭曲,恨不能沖出去替她捏死這個什麽狗師尊!
都到了這時候,眼看着等死了,這什麽狗師尊,竟還不肯放過!!眼見着這女娃娃若不是爬不出洗靈池,便要跪下磕頭求了,可這狗師尊可有一點的動容?!
修他娘的無情道,還不是個魂魄不全的六境殘廢?!
鬼修實在忍不住了,義憤填膺地開口在鳳如青識海道——你這女娃娃活得好生窩囊,都要死了,還求人,還求!叫個屁的師尊,不許叫!
——還有你什麽狗屁大師兄,在幻境裏面依賴你而活,他娘的出幻境就把你忘了,這狗屁的宗門,狗娘養的師尊,要來何用!
——女娃娃,你擡起頭來!你且照照池水看看清楚,你現如今比凡間野狗如何,依我看比那亂葬崗的屍首還要難看!
——你只要應一聲,我來教你修鬼道,我們可共存,我決計不害你,就你這狗師尊的境界,假以時日,任你在腳下踩踏,必然毫無還手之力!
鳳如青聽到腦中的聲音,卻還是忽視,她扒在池邊,落水狗一樣的濕淋淋,疼痛過了,身上就只剩下一片麻木,施子真躲避着她伸過來的手,擰眉看着她。
“記憶必須清洗,你才能活。”
施子真不解地看着鳳如青,無論怎麽嘗試,也無法理解她會這麽在意些記憶,穆良活着,她活着,往後百年千年,會有更多數不清的記憶,何必要執着這區區十幾年?
他最後只是硬邦邦地說道,“必須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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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清洗,才能得到一個可以和新身體完全吻合的純淨魂魄。
施子真只管事情是否正确,結果會如何,不管過程會不會将一顆纖細柔軟的少女心碾成血泥,會不會讓她堅持到此刻的意志崩塌。
很多方面來講,鬼修罵他是狗師尊,也沒有什麽錯,他就一根通到底的直腸子。
鳳如青費力地接住了施子真懸在她頭頂的手,不再哭求,也不再說話,只是一雙眼幽幽地看着施子真。所有表情都逐漸如同因為她靜止了動作,而平靜下來的池水一樣,恢複了平緩和淡然。
亦是屬于她一個人的心如死灰。
她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對施子真說話,而是無聲地,對着身體裏那個暴躁亂叫的鬼修說了一個字。
“好。”
鬼修的聲音如同被扼住了喉嚨一般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意識到剛才這女娃娃居然答應了他……
——答應了他什麽?
——對對對,魔族确實有很多好玩意,我知道的一個魔族地下交易場就在這裏不遠處。
——啊哈哈哈哈,果然女娃娃你有修鬼道的潛質,咱們鬼修看上誰,不拘偷着搶着用些手段,直接肆意妄為才是人間第一得意事,何苦苦熬,守着心魔還被當成孽障!
——供奉神仙的人那麽多,不差你一個!拉神仙下神壇才最好玩!哈哈哈哈!
鬼修在鳳如青的識海高興得上竄下跳,被天道清算了這麽多年,他靠着吸食孤魂野鬼茍且偷生,以為進了個修為孱弱的女娃娃身體裏終于可以重新興妖作怪,卻不曾想這女娃娃竟是比許多大能修者還要心智堅韌,現在好了,她終于肯聽話了!
鳳如青腦子被吵得嗡嗡作響,面上卻一派平靜地看着施子真,“師尊,我能選擇死嗎?我會自己下山去,死得幹幹淨淨,絕不影響師門。”
施子真甩開鳳如青抓着他的手,心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暴躁。
也不顧念她軟弱的性情能不能承受他的簡單粗暴,施子真久居掌門之位,說一不二,怒意過裹挾着威壓,吼道,“不行!”
他站起身,面色冰寒,絲毫不近人情,“當初你是要我帶你上山!”
鳳如青被他威嚴碾的喉間腥甜,擡頭看着他,一雙桃花眼卻也漸漸沒了往日濃厚豐沛的情感,空洞洞地吹着淩冽的寒風。
她慢慢笑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了。”所以她連選擇死的權利都沒有。
“師尊,”鳳如青垂頭,露出一段青紫傷痕錯落的後頸,看着洗靈池水,說,“能夠再容我兩天嗎,就兩天,我想下山一次。”
她仰起頭看着施子真,說,“我一直想要吃一次懸雲山腳下,村鎮裏面一家面館的面,大師兄曾在歷練的時候帶我去了一次,惦念至今。”
“師尊,”鳳如青斂去眼中的怨恨,将雙眼盛滿虛假幹枯的眷戀,說道,“往後我便記不起了,連大師兄也記不起,我想再去一次,師尊可否容我?”
她說得“情真意切”,仿若那家面館裏面的面,是什麽人間珍馐,施子真從來知道她難脫凡俗,從前穆良每每出去驅邪除祟,必然要帶些凡間的玩意回來,送與她。
這些東西在施子真的眼中都如沉泥浮沙一般無用,可多年以來,也不曾嚴厲地橫加阻攔,總覺得時日還長。
現如今大弟子小弟子一同遭受重創,施子真身為師尊,自然選取的辦法,都是對他們最好最快的辦法。
但總也不至于連兩日都不能容,畢竟……那件事需得十月才能成,這期間他有充足的時間為小弟子滌蕩出一個純淨的靈魂。
于是在鳳如青在水下默默地攥緊雙手,咬住槽牙以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施子真卻應了。
“便依你,延緩兩日,只是你若要下山,必須先在這洗靈池中泡上一整夜,”施子真站在池邊不遠處,看着鳳如青因為先前那一片雙姻草,周身入魔之兆少了許多,這才稍稍放心,說道,“屆時我派弟子與你随行,你吃完務必早早歸山。”
鳳如青緊咬的牙齒漸漸放松,低低出聲,聲音不帶着少女哭腔和綿軟,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謝之情,慢吞吞的,需得仔細分辨,才能分辨出奇怪,“謝師尊通融。”
施子真說完話便去了禁地,根本沒有注意到鳳如青周身的變化,鳳如青在他走後慢慢擡頭,眼中已經是一片暗紅,再無一絲黑色。
她慢慢勾起了一個笑,與昔日那個輕靈嬌美的少女判若兩人,帶着顯而易見的煞氣和殘暴。
她入魔了。
在最疼痛的時候沒有,最心傷的時候沒有,可這些天的一切一切,都因為今日這“沒資格死”,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并非是聽了鬼修之言,入了鬼道,做了誰的傀儡,她入的是心魔,是起源于愛慕,終止于怨恨的心魔。
一切一切的源頭,都是他。
她當初就不該從那妖獸殘屍的坑中伸出手,現在連選擇去死的權利都沒有!
窺天石上的預言果然不假,她只怪自己太過多情軟弱,縱使她拼盡全力想要去改變,卻最終還是逃不脫凄慘下場。
失去記憶,與死了又有何區別?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何處,所愛是誰,所恨是誰,又怎能算活着?
變成同施子真一般的冰冷怪物麽。
無情道,無情道!
施子真從不肯低頭一顧如她一般的蝼蟻,不能共情她的愛怨眷戀,不能理解她與穆良的相伴情誼,她倒要看看,若破了他的無情道,他又當如何?!
既然無論如何,都是落得凄慘下場,她何必哀哀求饒,何必卑微如泥,那鬼修有句話說得很對,她無論死了還是活着,記得還是忘卻,得到還是失去,從來半點不由她!
這樣微弱低賤,誰會喜歡,誰會想要去記得!
連她大師兄……都要我忘了她。
不若肆意猖狂,攪一場翻天覆地——
鳳如青将自己沉沒在洗靈池中,淹沒她紅得如同火灼的異瞳。
若是旁人入魔,跳入這洗靈池中,必然會被焚燒致死,但鳳如青不同,她天生的蘊靈之體,即便是入魔,亦能夠将所有魔氣都蘊在身體之中,不洩露一絲一毫。
識海中的鬼修猝然被濃郁的魔氣席卷,嘶叫着到處躲避,卻依舊像是被燎原的大火燃燒殆盡的野草,嘴裏罵着叫着,再不敢頤指氣使,畢竟他只是殘魂,面對這新鮮出爐的人魔,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鳳如青最終放了他一馬,只在識海中以魔氣凝結成自身的模樣,與鬼修面對面。
她終于見着了這鬼修的樣子,真醜,枯樹皮一般的老臉,一根竹竿架着一塊破布似的身材。
她笑起來,那漂亮的桃花眼透出妖異無比的味道,“就是你這些天不遺餘力地折騰我。”
鬼修蹲在地上,看着鳳如青還未等說出話,便被她擡手招來的魔氣包圍。
哀叫,求饒,卑微翻滾在地,肝膽俱裂的痛苦與折磨,此時此刻,由鳳如青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
鳳如青沉在洗靈池底,識海中全都是屬于折磨她多日的鬼修的哀天哭地,她卻慢慢地勾起了唇角,這任誰聽了都要捂住耳朵,生怕被撕裂耳膜的恐怖聲響,對鳳如青來說,變成了難以形容的美妙樂章。
小蝼蟻被踩死數次,碾碎肝腸,終于從地上爬起來,攀上了一個她從未企及過的高度。
她終于領略到鬼修一直說的肆意妄為的滋味,哪怕只是冰山一角,卻也是作為施予者難言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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