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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晨間熹光自雲端緩緩傾落，天色初亮起。沉寂了一夜的府邸終于有了些聲息。

雲府主人雲天義帶着女主人季青娘從外回來，府中管家與下人連忙過去迎接。

話未說幾句，孟秋影身邊的丫鬟着急忙慌跑來。

她撲通一下跪在雲天義面前，開口便哭訴：“老爺，您可算是回來了，二夫人昨夜受到了驚吓，被吓得失了魂，一整夜都沒睡好，您快去看看她吧！”

“什麽？”雲天義下意識開口。

卻又在倏忽間愣住，眼神小心着瞥了身邊的季青娘一眼。

季青娘的氣才消沒幾個時辰，孟秋影就來這出，她一句話沒說，可怒意和不滿卻已然從眼睛裏溢出來，毫不遮掩顯露在臉上。

雲天義才将她哄回來，不至于讓她再被氣走。

他猶豫了會兒，大手揮了下：“這算什麽事兒？吓着了，就找個大夫過去給她開個安神藥，喝了之後好好睡一覺。找我過去，我也幫不上忙啊。”

雲天義立刻看向雲府管家陳舒：“老陳，快去，給二夫人找個大夫。”

陳舒點頭：“是。”

雲天義笑望向怒意浮動于臉頰上的季青娘，伸出手要給她按肩膀：“夫人，你別……”

還沒等他話說完，季青娘便擡手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給拍了下來。

而後大步往前走去。

雲天義連忙跟上去：“夫人，夫人！你別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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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雲辭得知父親母親回來，趕緊洗漱更衣，匆匆過去。

只不過尚未看見他們人，卻先聽見了從屋子裏傳來的争執聲。

或者說，是母親在罵父親，父親在低聲讨好着。但大概是被氣得不輕，母親并未被父親的三言兩語給哄勸好，仍在生氣。

這種情況，雲辭不好進去，就在院中等候。

直至父親将母親哄好，屋內怒吼聲停歇。

雲辭定了定神，深呼吸兩次後，鼓起勇氣走向房間。剛到門口，房門就打開了，雲天義出現在雲辭眼前。

雲辭一驚，下意識後退兩步，恭恭敬敬喊了句：“父親。”

雲天義點頭應了一聲“嗯”，而後便要走。

雲辭見狀，連忙喊住他：“父親。”

她大步邁下臺階行至雲天義身前。雲天義望着她：“你還有別的事嗎？”

雲辭抿了抿唇，胸膛中心髒緊張亂跳着。她呼出一口氣，鼓起勇氣開口：“父親，昨日勤思閣報道，您和母親都沒在，我……”

“勤思閣啊，”雲天義打斷她的話：“那個沒去成就算了。你要是想念書，我請個教書先生來家裏教你。”

而後他又補充道：“順便還能教教你弟弟妹妹，你也能幫忙看着他們。就在家裏念書，也無需你早起，家裏做的飯菜也都是你喜歡的，各方面而言都方便。何苦非要去那勤思閣？”

“那勤思閣男女混學，你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家，去那種地方念書不太妥當。還是在家中學比較好，我可以幫你找城中有名的教書先生來教你。”

雲辭蹙起眉頭：“可是父親，您之前……”

“好了好了，”雲天義再次打斷她的話：“這事就這樣。我還有別的事情，你去陪你母親說說話吧，給她按按肩捶捶背什麽的，讓她別總是動氣，對身體不好。”

雲辭看着雲天義，蹙起的眉頭并未舒緩，眼中閃爍着些許情緒。

雲天義也看着雲辭，他伸手在雲辭頭上輕拍了下：“阿辭，聽話，去見你母親，我還有事。”

“……”雲辭緊抿着唇，随後點頭：“是。”

雲天義笑了下，繼而大步離去。

雲辭回頭看了眼他疾步離開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

晨間風起，裹挾着絲絲涼意吹拂在她身上。她擡起手将被風吹亂的碎發撥弄到耳後，肩膀稍稍抖了抖。

有一片樹葉從枝頭脫落，慢悠悠随着涼風落下，于雲辭頭上打了幾個轉，又被風往旁邊吹開。

最後緩緩落在雲辭腳邊。

“阿辭！”季青娘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雲辭眨了下眼，從郁悶心情中迅速回緩過來，轉身快步跑進房間。

季青娘臉上怒意尚未完全褪去，氣呼呼的坐在梳妝臺前。她朝雲辭示意了下，雲辭會意，連忙走過去。

“母親。”

向季青娘問候後，雲辭站在季青娘身後，擡手将她發髻上的發釵發簪一一取下來。

季青娘盡可能穩着情緒開口：“阿辭，孟秋影是怎麽回事？”

雲辭将她盤起的發放下來，用手抖散下：“聽說是被一條狗吓到了。”

“一條狗？”季青娘的嗓音不自覺提高，不悅之意再次浮現：“被一條狗吓得一晚上睡不着？可真有她的啊！她不是自己養了一條狗嗎？還能被吓到？！”

季青娘蹙緊眉，怒火仿佛要從眼裏冒出來。

雲辭又道：“好像就是她自己養的那條狗，但卻被人綁上了黑色的假頭發，看起來很奇怪，大晚上的從草叢竄出來往二娘身上跳，二娘才被吓到的。”

“哼！”季青娘悶哼一聲，對此很是不屑。

雲辭拿起梳妝臺上的桃木梳，小心翼翼為季青娘梳理着長發。

她抿了下唇，看了眼銅鏡中顯映出來的季青娘的面容，心中所有猶豫，欲言又止。

反倒是季青娘從銅鏡裏看出來雲辭的異樣，先開口：“阿辭，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雲辭笑了下：“母親，昨日勤思閣報道，您和父親都不在，我沒能報道成功。”

季青娘愣了下：“勤思閣的規矩還沒改呢？”

雲辭點頭：“是的。”

季青娘嘆了口氣：“阿辭，你是真的很想去勤思閣念書麽？”

聞言，雲辭認真又用力的點了兩下頭：“很想！”

季青娘轉頭看了眼雲辭，雲辭低眸望着她，眼神小心翼翼，又充滿着期待。

季青娘擡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下：“我去處理。昨日報道，今日開學第一日，還來得及。”

雲辭眼睛瞬間亮起，笑意自柔軟溫和面頰上浮現，驚喜之色顯然：“真的嗎？”

季青娘點頭：“我已應下，自是真的。”

“去年耽擱的得太久，回來時已開學數日，實在沒辦法，今年還來得及，我去試試。實在不行，我去找你素若姨娘幫忙，一定讓你去勤思閣念書。”

雲辭笑着點頭，抓起季青娘的手激動的晃了晃：“謝謝母親！”

見雲辭笑得開心，季青娘也露出笑容，眼神柔和起來，不久之前的怒意漸漸消散去。

她牽起雲辭的手，語重心長道：“阿辭，你想去念書，母親是贊同的，但是你得保證，你真的是去念書的，不是去玩兒的。”

“光陰似箭，如流水一去不複返，切勿虛度光陰，還是趁着年輕多學些有用的東西。”

雲辭認真鄭重的點頭，保證道：“母親，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念書。”

季青娘笑着拍了拍她手背：“母親相信你。”

從季青娘那裏離開，雲辭心情大好，連腳步都輕快了好些。

回自己小院時，瞧見雲天義從孟秋影院中出來，兩人于院門前青石路上碰見。

雲天義沒料到會碰到雲辭，有些意外，眼中也閃過一絲心虛慌亂意味。

他走到雲辭面前，清了清嗓子：“我就是來看看你二娘，她要是被吓壞了，你弟弟妹妹可要傷心了。”

雲辭卻問：“是弟弟妹妹傷心，還是父親您傷心？”

雲天義一愣，顯然詫異，他正要說什麽的時候，雲辭又道：“我先回去了。”

她向雲天義行了個禮，而後轉身快步往自己的小院過去。

雲天義看着她巴不得快些離開的背影，皺了皺眉，擡手按眉的同時，又忍不住發出一聲有些無奈的嘆息。

雲辭回到房中，将自己的書桌整理了一遍，大抵是心情愉悅，不由自主哼着小調。

“雲阿辭！！”洛書錦的聲音倏忽從旁側的窗邊響起。

雲辭被吓得一激靈，手中清灰的雞毛撣子“啪嗒”掉在書桌上。

她轉身，滿面無奈看着趴在窗欄上笑吟吟看着自己的洛書錦。

洛書錦笑：“別生氣啊，我今天可是從正門光明正大走進來的，可不是翻院牆。”

雲辭：“……”

她嘆了口氣，重新拿起雞毛撣子，卻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雲辭看向洛書錦，他穿着勤思閣的淺藍色學子服，雙手搭放在窗欄上，手掌随意甩晃了兩下，眼睛卻直直注視着雲辭。

瞧見雲辭看過來，便露出笑容。

雲辭眯了下眼：“今日不是勤思閣第一日開學麽，這個時辰你應該在學堂念書，怎麽會來我這裏？”

洛書錦十四歲剛到就被他爹娘送去勤思閣念書了，今年直接入學去念書即可。

洛書錦聳了聳肩：“這開學第一日無聊的很，無非就是溫習年前的課文，來個什麽學前測驗，我懶得做，就跑出來了。”

他又笑道：“雲阿辭，我聽說你父親母親回來了，你有沒有和他們說你也要去勤思閣念書的事？他們是怎麽說的？同意幫你進去嗎？”

雲辭眨了下眼，眉頭帶着歡喜之意往上挑了挑。

她舉着雞毛撣子，笑着點頭，語調不自覺往上提了提，亦帶着喜悅：“我母親答應了，她說會讓我去勤思閣念書的。”

洛書錦眼神瞬間亮起，驚喜之色迅速自眼底沖出，蔓延至眼眸。

見那模樣，似是比雲辭自己得知可以去勤思閣念書時還要高興。

他笑出聲來：“真的啊？什麽時候？明天就能入學嗎？到時候我來接你呗！”

雲辭卻道：“我不知道具體何時，要看我母親何時解決此事。”

“這有什麽難的？”洛書錦拍了下窗欄，欲邁腿直接翻窗子進來。

雲辭眯了下眼眸，眼神瞬時嚴肅了些：“嗯？”

她對着他晃了晃手中雞毛撣子。

洛書錦要翻窗的動作頓住，笑了下，然後轉身往旁邊跑過去，很快從房間大門入，大步跑至她身前。

他笑着：“你母親都答應了，你肯定能入學。以青姨娘的口才，勤思閣那老頭子絕不可能說得過她，你就做好入學的準備吧。”

他又道：“我明日來接你一起去上學。”

雲辭眨眼：“你家和我家去往勤思閣的方向不同，不順路吧，你來接我，得繞路啊。”

“繞路？哪有繞路？”洛書錦雙手叉腰：“我說沒繞，那就沒繞！”

雲辭：“……”

洛書錦看着雲辭，眼神和話語都無比堅定着：“明明是順、路！”

“順路！”

雲辭眨了眨眼，無奈：“好吧，你說順路，那就是順路。”

洛書錦瞬間露出笑容，又點了點頭。

他走到她身邊，擡手搭在她肩上，又笑吟吟開口：“雲阿辭，我沒吃早飯，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呗。”

雲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