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季青娘請來大夫給雲辭再檢查。

一番檢查診脈後，雲辭身體并無異樣。至于她所說她能看見奇怪東西，大夫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季青娘緊張道：“大夫，您看看我家阿辭，是不是她摔進池中時傷到了眼睛？”

大夫聽季青娘所言，檢查了雲辭的眼睛，以防萬一還檢查了她的頭，以免是她摔進池中時腦袋碰到池底的石頭。

可，雲辭頭上并沒有傷口，就連一個小包都沒有。問她是否有痛感，她也搖頭說沒有。

她好的很。

大夫問雲辭：“小姐，你真的能看見奇怪的東西嗎？”

雲辭眨了下眼，看見大夫頭上頂着的數字“零”，嘴唇輕抿了下，然後點頭：“嗯。”

“具體是怎麽樣的？”

“數字。”雲辭如實回答：“你們每個人頭上都有一個數字。”

大夫詫異。

數字？這……

大夫一時間不知該怎麽接話。

旁邊的季青娘和巧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再看向雲辭。之前因她醒來的歡喜這會兒全然瞧不見，反而更顯擔憂。

她這是怎麽了？他們頭頂上怎麽會有數字呢？

季青娘緊蹙眉：“大夫，這是何情況？會不會是她掉進池中的時候磕碰到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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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的頭部并沒有傷痕，若是有重擊，起碼也得有個包，可并沒有。”

大夫摸了摸胡子，眼裏也有些不解。

季青娘看向雲辭，雲辭也看着她，眼神堅定。

季青娘忍不住嘆了口氣。

大夫思索後再開口：“也許是因為池中有髒東西，小姐掉進去的時候進了眼睛，所以醒來後才會出現些幻覺。”

季青娘迅速擡起頭：“那可有什麽辦法醫治？”

大夫道：“我給小姐開個清熱排毒的藥方，再讓小姐每日用艾草煮水清洗臉部，仔細擦擦眼睛周圍，也許過幾日就能好。”

季青娘點點頭：“好。那就麻煩大夫了。”

大夫去開藥方，巧兒跟過去，拿到藥方後将大夫送出府，然後去藥鋪抓藥。

季青娘在雲辭房間陪她。

雲辭眨了下眼，望着母親頭上頂着的“九十”，腦袋稍稍偏了偏，若有所思。

見雲辭模樣，季青娘心疼的嘆了口氣。

她伸手将雲辭的手牽起來，輕輕的拍了拍她手背，柔聲道：“阿辭，你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地方不舒服的？”

雲辭搖頭：“母親，我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她又道：“不過，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嗎？”

季青娘一愣：“現在？”

雲辭點了點頭：“嗯，現在。”

她解釋：“我覺得房中有些悶，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季青娘：“……”

季青娘依舊擔心雲辭，可她已經那般說了，自然是會讓她去的。

雲辭換了身衣裳，喝過藥後，行至院中。

溫暖的陽光自天傾落，輕盈落在她身上。她仰起頭望向湛藍天空，陽光微微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眸，面上有淺淺笑意浮現。

暖意将她包圍，體內殘留的些許寒意似乎在這暖陽下被緩緩驅散出她的身體。

她抖了抖肩膀，一個激靈，頓覺渾身舒暢。

雲辭睜開些眼，笑意自眼底浮現，萦繞在眼中。

季青娘站在屋檐下，望着雲辭的背影，皺着的眉頭稍稍舒緩了些。

她松了口氣，走到雲辭身邊：“阿辭。”

雲辭聞聲轉頭，母親頭上的“九十”依舊醒目。她視線不自覺上移，盯着母親頭頂的那個數字看。

她沒搞明白，這數字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有數字出現在頭頂？之前也沒見過這個呀……

自己頭上有嗎？

雲辭不由自主擡起手，在頭上摸了摸。只不過她并沒觸碰到什麽，唯有帶着暖意的風從手掌與指間掠過。

季青娘注意着雲辭的反應，才松下的氣息又被擡上去。

她看着雲辭，眼神有些複雜，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這事該如何開口與她言說。

雲辭倒是看出了自家母親眼中擔心的情緒。她大概能猜到她為何露出這樣的神色。

她想，母親大概是擔心自己落水後留下後遺症。

畢竟，忽然間能看見奇怪東西對他人而言，不是什麽好事。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曉，還不知曉會被傳成什麽樣。

說不定會有人說她見鬼了，或是中邪了……

那可絕不是什麽好事！

再說了，自己于人頭頂看見數字，也許真是因為落水後有髒東西進了眼睛後導致的幻覺。

興許過兩日就能好起來。

雲辭緩了緩心神，然後朝季青娘露出笑容。

季青娘見她笑，也笑了笑。她伸出手将雲辭耳邊的碎發撥了撥，替她捋到耳後。

季青娘道：“阿辭，這幾日你就在家休息，等身體完全恢複好再去勤思閣念書。”

雲辭眼珠微動，略思索後，乖乖點頭：“好。”

“還有，你這剛醒，應好好補一補，将身體調理好。你已經很瘦了，可不許再挑食，我讓廚房給你用補品炖些烏雞湯，你到時候多喝些。”

雲辭笑：“知道啦，我一定會喝完一大碗的。”

季青娘眼神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那就好。”

雲辭在院中曬了會兒太陽，巧兒抓藥回來。雲辭望着面帶微笑朝自己跑過來的巧兒，以及她頭頂赫然明顯的數字“八十五”。

“小姐。”巧兒在她面前行禮：“您好些了嗎？”

雲辭笑着點頭：“好多了。”

“那我去幫您熬藥，等會兒飯後要喝的。”

“好。”

稍晚些時候，佟黎上完課來看望雲辭。

她一進來，雲辭就從她頭上看見了個“八十八”。

然後佟黎一把抱住雲辭，委屈道：“阿辭，你沒事就好，真是吓死人了，好端端的你怎麽掉蓮花池裏了！”

雲辭笑着安慰她：“我沒事，不用擔心。”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

翌日午前，有人來雲府。

是邱晟和鐘起。他們來這，是經過雲天義同意的。

他們聽聞雲辭落水，前來看望。

雲辭看着對自己說着溫柔關懷話語，一副體貼入微模樣的鐘起，視線不動聲色上移，看見他頭上頂着的數字“十”。

而旁邊的邱晟，雖帶着禮貌客氣的笑容，可他頭頂的數字是“五”。

他們具體都說了些什麽，雲辭沒在意。她更好奇，他們頭上的數字代表的是什麽。

跟母親、巧兒和黎黎相比，他們頭上的數字顯得很低。

雲辭不由眯起眼。

鐘起問她：“怎麽了？”

雲辭随即恢複神情，笑着搖頭：“沒事。”

大夫給的藥方是三日的量。

雲辭在家裏乖乖待了三日，湯藥和雞湯她都老老實實喝完了，也按照大夫的法子用艾草葉煮水清洗眼睛周圍，每日都好好仔細的潔淨面部，可她的眼睛還是原樣。

她依舊能看見人們頭頂上的數字。

巧兒頭上的依舊是“八十五”，母親頭上是“九十”，前來為她複診的大夫頭上還是個“零”。

于院中碰見的父親頭上是“七十”，二娘面無表情看着她，頭上頂着個赫然醒目的“零”。

在府中休養這幾日，雲辭也沒忘了去姐姐雲纖的小院坐坐。大多時候沒什麽表情與情緒的姐姐頭上浮現出的數字是“九十”，而她身邊的茹兒頭上是“五十”。

雲辭這幾日仔細思忖着這事，慢慢琢磨下，她能看見的他們頭上的數字代表的，似乎是他們對她的喜歡程度。

姐姐的不太明顯，可母親、黎黎和巧兒對她的喜歡卻十分顯然。

只不過這只是她的猜測，尚不能肯定。

又一日後，大夫來複診。

雲辭脈象平穩，氣息穩健有力，身體并無大礙。

大夫摸了摸胡子：“小姐，你眼睛可好些了？現在是否還能看見怪東西？”

雲辭回想起之前的顧慮，于是笑着搖頭：“沒有。”

她又道：“多謝大夫的藥方，我眼睛已無事。可能就是之前落水後眼裏進了池水中的髒東西所以有些眼花，這幾日調養，髒東西大概是被排出來了。”

大夫欣慰的點了點頭：“那便好。”

巧兒将大夫送出去，季青娘滿面笑意握着雲辭的手：“沒事了就好，沒事了就好……”

雲辭也笑着，眼眸溫和，含笑淺淺。

雖然她還是能看見人頭頂上的數字，但這事，還是不告訴他們比較好。免得他們真以為自己中邪了，到時候她解釋不清楚。

雲辭笑問：“母親，我已無事，明日是不是就能回勤思閣念書了？”

季青娘笑着點頭：“當然。沒事了，就回去上課吧。”

“嗯嗯！”

好幾日沒去上課，耽誤了些功課。

雲辭從佟黎那裏借來她的課本，将這幾日上課的內容标注抄下來。

天色将晚，雲幕暗沉，似有雨要下。

褚西城門前，有人策馬揚鞭，起塵疾入城。

雲府前，疾奔而來的馬兒被牽住缰繩停下，馬兒揚蹄咴啼，然後穩住。

馬上之人一躍而下，缰繩随手甩掉後着急忙慌往雲府大門沖過去。

府門前的小厮看見來者，還未來得及行禮就只看見一道殘影和帶起一陣風從他們身邊掠過，然後消失不見。

雲辭小院前，忽有喊聲響起：“雲阿辭！！”

“雲——阿辭——”

喊聲劃破此間寂靜，清晰落入房中雲辭耳中。

雲辭愣了下，手中寫字動作頓住，擡頭往窗外看去。

“雲阿辭！”洛書錦一路跑一路喊：“你在嗎！！”

“你還在嗎！！”

雲辭将手中筆放下，自書桌內側起身繞出，慢悠悠走出房間。

她望着急匆匆向自己奔跑而來的洛書錦，淡然出聲：“謝謝你，我還活着。”

洛書錦氣喘籲籲站定在她身前，氣還沒喘勻便開口：“你還好嗎？”

“好着呢。”雲辭如實應答。

而後一擡眸，看見洛書錦頭上頂着個亮閃閃的“一百”。

雲辭呆住，而後眯了下眼。

好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