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雲辭的?大舅舅季兆興和表哥季安朗于兩日後來?到褚西城, 一進城，便?直奔雲府而來?。

季青娘和雲辭去迎接，多日未見, 彼此都很想念。将人迎進內院涼亭處，雲纖在那裏等他?們。

季青娘與季兆興相擁, 還未來?得及言語，季青娘的?眼淚便?不受控的?往下掉。

似是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委屈和難受，在見到可靠的?哥哥時，終于忍不住掉落。

這和那日在雲辭面前有所隐忍的?哭時不同?, 這次的?哭更顯委屈, 沒有半分克制。就是妹妹受了委屈和欺負在哥哥面前哭訴一般。

季兆興花了好一會兒才将大哭出?聲的?季青娘給哄好，又給她仔細擦拭去眼淚, 哄着她穩定住情緒。

雲辭和表哥季安朗也有段時間沒見, 兩人笑?着見面, 客氣問候。

“表哥。”

“表妹。”

季安朗伸出?手在雲辭頭上摸了摸，眼神溫柔：“大半年沒見, 你都長這麽?高了，猶記得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只有這麽?點高呢。”

說着, 他?還比劃了下自己齊腰的?位置。

雲辭不由挑了下眉，忍不住笑?了一聲，她道：“表哥, 你說的?還是我小時候吧, 大半年前我怎麽?會只有你齊腰那麽?點高, 我沒有那麽?矮呀。”

季安朗道：“現?在也不怎麽?高。”

“……”雲辭深吸口?氣, 繼而緩緩呼出?。她聳了聳肩，依舊面帶微笑?：“你是男子, 我才不跟你比身高。”

季安朗微微低下頭，輕笑?一聲來?。

他?伸出?手，又在雲辭頭上拍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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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看向?坐在輪椅上、一如既往沒什麽?情緒波動的?雲纖，心下不由嘆了口?氣，面上依舊是溫柔笑?容。他?出?聲：“纖纖表姐，這段時日過得如何？”

季安朗今年十七，是雲辭的?表哥，卻是雲纖的?表弟。

雲纖坦然：“一般。”

季安朗挑眉：“你還真是一點兒客氣也沒有。自家待着，還說一般。”

雲纖擡眼看着季安朗，眼神定定：“當然，我所言皆是實話，需要客氣什麽?？”

季安朗：“……”

雲纖問他?：“表弟，你娶親了嗎？”

“……”季安朗愣了下，眉角微微上揚了那麽?點，然後默默轉過頭去看向?別處。

雲纖道：“看來?是沒有。”

季安朗：“……”

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當然，纖纖表姐一直待在這裏，估計也不知?道他?的?那個“壺”指的?是什麽?。

季安朗擡起手，手指稍稍彎曲，用?手指指節敲了敲額頭。

雲纖看着季安朗的?反應，挑了下眉，眼底似有一抹笑?意閃過。不過速度很快，轉瞬即逝。

她又問：“表弟，聽說六公主喜歡你，想嫁給你，是真的?嗎？”

季安朗心中一驚，表情錯愕着轉過頭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那略微驚慌的?眼神好似在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雲辭一聽這話，心中好奇之心浮現?，視線随即落在季安朗身上。

季安朗輕“啧”一聲，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雲纖注視着他?的?眼睛，淡淡然開口?：“看來?是真的?。”

“……”季安朗嘴角輕抽了兩下：“纖纖表姐，我忽然不想跟你說話了。”

雲纖挑眉，輕聳了下肩。

雲辭抿唇，嘴角卻不由自主上揚，笑?意浮現?。

季兆興那邊，他?将季青娘哄好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

他?将信封拆開時，季安朗推着雲纖的?輪椅，和雲辭一道過去些?。季青娘眨了眨眼，眼神略有些?疑惑，似是不解他?手中信是怎麽?回事。

季安朗看見信時，不由挑了下眉，顯然已明了那是何物。

雲辭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雲纖看着季兆興手中信封，神色淡然，看起來?像是猜到了那信封之中裝着的?是何物。

季兆興從信封中取出?五張信紙，而後将疊起一層的?信紙展開。

他?看着信紙內容，清了清嗓子後看向?季青娘：“妹妹啊，這麽?跟你說吧，這信紙上內容都是爹娘罵你的?，你是想自己看，還是我念出?來?啊？”

季青娘一驚，立刻站起身從季兆興手中将信拿過去。

瞧見信上內容，她不由睜大眼睛，眼神詫異，而後翻頁再?看，繼而再?震驚。

雲纖和雲辭雖然不知?曉那信上寫的?具體內容是些?什麽?，但她們耳邊似乎已經開始響起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說教言辭了。

兩人不約而同?挑了下眉，看向?季青娘的?眼裏浮現?出?一種心疼意味。

外祖父和外祖母對她們極好，但是在該嚴肅的?事情上也是絲毫不含糊，那罵起人來?，自然也不會太好聽。即使對方是他?們的?親女兒，也一樣。

該罵的?，還是要罵。

看完信，季青娘扁了扁嘴，正要委屈再?哭的?時候，被季兆興捂住嘴阻止。

季青娘愣住，微微泛紅的?眼睛眨巴眨巴了兩下。

“先別着急哭，”季兆興松開手：“對于你如今的?事，爹娘想要說你的?、罵你的?話都在信上了，等回去後，他?們就不再?說你了。”

季青娘吸了吸鼻子，心中情緒翻湧後，最後化為一聲嘆息。

她拿着爹娘寫給她的?信，眼神閃爍了下，眉頭輕蹙了下，繼而舒展開。

季兆興将信封遞給她，她接過去，将信紙按照疊痕再?疊了一遍後，按照原本?的?模樣将它們塞回信封中。

她道：“我知?道了……他?們罵的?也挺有道理的?，确實都是我的?錯。我當初就不該任性、不聽他?們的?話，非要遠嫁，還是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她将信封緊緊捏在手中：“他?們罵的?對！”

當時年輕氣盛，心比天高，想着自己的?選擇絕對不會讓自己後悔，想着往後大好歲月，自己一定可以過得很好。可現?在事實證明，她是錯的?，爹娘才是正确的?。

遠嫁和下嫁，對她而言都是不對的?。

季青娘抿唇，心中不由感?慨。

季兆興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好了好了，罵歸罵，他?們還是很心疼你的?。這不，讓我和安朗來?處理接下來?的?事，然後将你們一起帶回皇城。”

“是啊，”季安朗笑?着接話：“姑姑，祖父和祖母雖然寫了五頁紙來?說您，可其實吧，他?們已經将你們在府中住的?院子和房間都收拾出?來?了，你們的?喜好他?們二位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呢。他?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季青娘笑?了下，然後點了點頭。

雲纖和雲辭對視一眼，眼中有着不同?程度的?笑?意。

季兆興道：“我們來?了，接下來?，你們就只需要負責收拾你們的?東西，其餘的?，交給我們就是。”

季青娘笑?着：“謝謝大哥，也麻煩安朗了。”

正如季兆興所言，有他?和季安朗在這兒，關于所謂雲府資産的?事便?全部交給他?們來?處理。

雲天義?被喊去太守府，和他?們進行這些?年的?所有賬目核對，以及清算。

明竟思也在，不過他?并未直接幹涉他?們算賬，他?只是坐在那裏慢條斯理的?飲茶。他?在這裏，誰也不敢懈怠，太守更是不敢對此有任何幹涉和做手腳的?機會。

明竟思什麽?都沒做，卻又好像什麽?都做了。

三天後，賬目核對清算完畢。

最後留給雲天義?的?，只有雲家賬本?上數額的?兩成，雲家的?宅子留給他?。但除此外，其餘的?所有東西全部都得交還給季家。

雲天義?不同?意，當即争執辯駁，卻沒能說的?過有理有據的?季兆興和季安朗。

若非有着往日那麽?一點點的?情分在，他?連兩成都拿不到。

季青娘、雲纖和雲辭也在這三日內将她們要帶回皇城的?東西全部都收拾好。在這裏待了多年，東西自然是不少，箱子一個接着一個，滿滿當當的?裝了十幾輛馬車。

雲辭站在自己房門前，看着幾乎被清空的?房間，心裏多少都有些?感?慨。

但也就只能如此。

臨行前，雲辭本?想看在雲天義?是自己親生父親的?份上去跟他?道別一聲，只不過雲天義?一看見她就開始發脾氣，連往日裏一丁點的?好脾氣也不再?繼續裝。

如今已然撕破臉皮，他?顯然是不願意在他?不喜歡的?人身上浪費一星半點的?情緒和時間。

雲辭很清楚的?看見，他?頭上的?數字已經只有“二十”。他?不耐煩的?模樣清晰出?現?在她眼裏。

來?之前，雲辭想到會是如此，但還是恭恭敬敬朝他?行了個禮。

這也是她最後一次向?他?行禮。往後即使再?見到，也不會再?如此。

外祖父在給母親的?信中說，要斷，就得斷個幹幹淨淨。這話是對季青娘說的?，也是對她和姐姐說的?。

她們都要和這裏的?大部分事物進行割舍。

行完禮後，雲辭就走了。沒有回頭，沒有留戀，毫不猶豫邁步往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雲天義?視線中。

雲辭走出?雲府，上馬車。

季安朗見她回來?了，下令出?發。馬車往前去，漸漸行駛出?褚西城的?城門。

馬車隊伍之後，有馬蹄聲起。一陣疾馳，而後至雲辭所在的?馬車旁。

洛書錦坐在馬上，氣息尚未喘勻便?伸出?手去敲馬車車窗。

雲辭掀開窗簾，看見洛書錦的?瞬間不由詫異了下。她眨了下眼，稍稍探頭出?來?：“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說不來?的?麽?？”

之前見面時，洛書錦說怕看見她離開時忍不住會把她截回來?，或者情緒失控，影響她的?心情，所以就不來?送她了。

她表示理解。

可洛書錦還是來?了。

洛書錦微微喘着氣看着馬車裏的?雲辭，他?緊皺着眉，強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

見他?不說話，雲辭眨了眨眼，出?聲提醒道：“洛書錦？”

洛書錦眉頭擰得更緊了些?：“雲阿辭，我會想你的?……”

雲辭看着他?：“我也會想你的?。”

洛書錦又道：“我會很想很想你的?……”

雲辭失笑?，點頭：“好。”

而後洛書錦又着急道：“雲阿辭，你不要嫁給別人！”

雲辭愣了下，眨巴眨巴了眼睛。

洛書錦着急緊張着再?開口?：“我認真的?！”

雲辭望着洛書錦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道：“知?道了，你來?之前，我誰也不會嫁的?。”

洛書錦抿了下唇：“真的?？”

雲辭很肯定的?點頭：“真的?。”

“那……”洛書錦直視着她的?眼睛，話語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一言為定？”

雲辭笑?望着他?，眼神溫柔：“一言為定。”

她向?他?伸出?手，輕柔出?聲：“洛書錦，我在皇城等你。”

洛書錦愣了下，眼神一瞬間亮起，而後扯動馬兒的?缰繩讓自己靠過去，又連忙伸出?手去抓住雲辭的?手。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用?力的?點了點頭，眼神堅定道：“嗯！”

“雲阿辭，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