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洛書錦帶着?聘禮要?去皇城跟雲辭提親, 是收到信的一個月後。

并非是洛書錦不願意早些來，而是當時?褚西城确實有許多事情等着?他?處理。他?也想要?立刻來，不過他?記得?雲阿辭說過, 他?要?做的正事不能因為她的緣故而被耽擱。

所以，他?先去将褚西城的事務處理好, 又請爹娘幫忙準備了提親所需要?的聘禮，還有去往皇城所必備的東西。待到他?手頭上的事結束，将東西清點後，才帶着?洛百舟和廖素若一同?去往皇城。

提親, 自事要?有家?中長輩在才好。

路上花了些時?間, 抵達皇城時?，是六月中旬。

天氣尚未至最炎熱時?, 空氣中卻也浮動着?絲絲熱意。旭日當空照, 孜孜不倦的散發着?熱意。

洛家?的馬車一路往前, 直向季府而去。

沿路有行人瞧見，時?不時?傳來幾聲議論的言語。洛書錦騎在馬上, 雖習慣性了他?人的目光，可心裏?卻還是因要?跟雲辭提親一事而緊張着?。

即使他?很清楚的知道，雲辭不會?拒絕。

可他?還是覺得?緊張。哪怕是接連深呼吸好多次都無法将那?種感覺快速從身體裏?驅趕出?去, 最後也只能暫時?将其接納，順其自然。

馬車在季府門前停下。

洛書錦率先下馬，馬車內坐着?的洛百舟和廖素若先後出?來。

季府門前小厮立刻走上前來相應, 問了來意後, 趕忙跑回府中去禀告。

片刻後, 季意和蘇紫琇出?現在了季府門前。

洛書錦走上前, 拱手行禮。随後走來的洛百舟和廖素若也一同?見禮。

季意和蘇紫琇點頭示意：“不必客氣，裏?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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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百舟往後示意, 讓随行的侍衛将馬車上的東西快些搬下來，随他?們一起進?了季府的門。

至內堂，季青娘匆匆趕來，得?知洛書錦前來跟雲辭提親的歡喜，還有見着?好友廖素若時?的激動一并湧出?。

她不由?加快了些腳步，行至廖素若身前：“素若！”

廖素若聞聲轉頭，随即笑容浮現，伸手将季青娘的手牽住，激動之?下，溫柔的眸子裏?又有些許淚光閃爍。

她嗓音有一瞬顫意：“青娘，好久不見了。”

季青娘緊緊握着?她的手：“是呀是呀，好久都沒見你?了。”

洛書錦下意識往季青娘來時?方向看過去，卻沒有看見心中想要?見的那?個人。

注意到洛書錦的視線，季青娘笑着?解釋道：“阿辭這會?兒不在府裏?，去她老師那?裏?了，她最近在給他?老師整理資料，說是要?陳寫一本新書。”

洛書錦眼?裏?閃過一絲失落，雖是短暫一瞬間，卻也被季青娘瞧見了。

她趕忙又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已經讓人去喚她了，她得?到消息後應該很快就會?趕回來的。”

洛書錦立馬道：“其實也不用特意去喚她，反正我們今日也不會?離開皇城。等她先忙完她的事，回來後自然能見到。”

他?又道：“商議親事的事，交給你?們幾位長輩就好。我想，她應該不會?有意見的。”

季青娘和廖素若對視一眼?，又笑道：“商議親事雖無需她插手，可你?也很久沒見到她了，不想早些見到她嗎？”

洛書錦眼?神堅定着?回答：“我已在此處，無非是早晚個把時?辰的事，無礙的。”

季青娘愣了下，擡起衣袖捂嘴，與?廖素若一同?笑起來。

洛書錦眨了眨眼?，略有那?麽些茫然不解的意味擡起手摸了摸腦袋。娘和青姨娘在笑什麽呢？他?說的哪裏?不對嗎？

程閣老府邸。

書房中雜亂，随處可見丢着?的幾本書，程閣老坐在書桌前，提筆寫着?什麽，模樣專注。

雲辭正和程蹊在一旁幫程閣老整理資料，順帶将那?些此時?用不到、但随處丢着?的書籍整理起來，按照類型進?行分類，以便之?後再尋找。

程府小厮前來書房禀告：“閣老，季府派人前來尋雲姑娘，說是有要?事要?請她立刻回季府一趟。”

雲辭聞言擡起頭，朝門口看去。

她身邊不遠處的程蹊也擡起頭，只不過他?看的不是書房門口的小厮，而是就在伸手可及之?處的雲辭。

程閣老沒擡眼?，問：“說了是何事嗎？”

小厮回答：“說了。說是褚西城城主帶着?他?兒子來季府跟雲姑娘提親，如?今已在季府，所以請雲姑娘立刻回去。”

程蹊愣住。

程閣老寫字的動作頓住，擡起頭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又很快恢複如?初。之?前就知曉洛書錦喜歡雲辭，此時?前來提親，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雲辭眨了下眼?，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潤，嘴角卻不自覺往上揚起，勾帶起笑意。

程蹊轉頭看着?雲辭，眉頭輕蹙，眼?神微微閃爍着?。他?原本拿着?書的手不由?握緊，手指用力的按着?書頁，心情一瞬間低落。

還有些忽然湧起的煩躁。

雲辭看向程閣老，眼?神期待着?。

程閣老笑了下，點頭道：“去吧。下次來時?，記得?給我帶點喜糖。”

雲辭笑着?起身，恭恭敬敬朝程閣老行禮後，随即離開。

她沒有猶豫，離開的果斷，沒有半刻的停頓。

程蹊還坐在原來位置，望着?已經瞧不見雲辭身影的位置，眉頭依舊緊鎖着?，煩躁的心情也依舊煩躁。

他?抿了下唇，将手裏?的書重重砸下。

程閣老往他?那?邊淡淡瞥去一眼?，眼?神略顯無奈的搖了下頭。卻又在眨眼?後立即轉移話題道：“雲辭的心上人已經上門提親了，親事想必今日就會?定下。你?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你?的終生大事了？”

程蹊悶悶出?聲：“有什麽好考慮的……我可不想娶妻！”

“不想娶妻？”程閣老挑眉：“那?你?的意思是，想讓我程家?絕後是不是？你?都多大了，還說這種話！”

他?聲音不由?嚴肅了好些：“你?抓緊時?間考慮啊，争取在我死之?前娶妻生子，讓我瞧上一眼?我那?曾孫、曾孫女，不然啊，我死都不會?瞑目的！”

程蹊：“……”

他?撇了撇嘴。什麽瞑目不瞑目的，真是誇張……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沒再接話，而是低頭将手邊的書籍整理起來。

另一邊，雲辭回到季府，入內院進?內堂，一眼?便瞧見了站在內堂外側往天上看去的洛書錦。

她稍愣了下，眼?神一瞬間疑惑，他?是在看什麽呢？而後加快步伐走過去。

洛書錦聽見腳步聲，循聲低下頭朝那?邊看過去。看見雲辭的瞬間，他?臉上自然而然露出?笑容，不由?自主往她那?邊走過去，直至站定在她身前。

他?笑着?：“雲阿辭。”

雲辭亦笑着?：“洛書錦。”

洛書錦眼?睛笑的彎彎的，清亮的眸子裏?倒映着?雲辭的臉。他?眨了下眼?：“我來的有點晚，你?別介意。”

雲辭挑眉：“你?是來跟我提親的，我為何要?介意？而且，這時?間哪裏?晚？”

洛書錦擡起手摸了摸頭，依舊笑着?：“你?不介意就好。”

他?往旁邊走去好幾步，然後眼?神示意雲辭跟過去。雲辭心中有些許疑惑，但還是跟随着?他?的腳步邁過去。

洛書錦擡起頭，雲辭順着?他?的視線也擡起頭往天空看去。

天空湛藍，白雲悠悠，時?而有風來，輕輕的吹拂過他?們身。

雲辭不解：“我們這是在看什麽？”

洛書錦回答：“看雲。”

雲辭微詫：“看雲？”

她眨了眨眼?，眼?珠微動，左右看去。天空之?上，雲是有不少，可卻沒什麽特別的形狀，只是随着?風而湧動，從一邊來，到另一邊去。

這個……有什麽好看的？

她不太理解。

可轉頭看向洛書錦，他?眯着?眼?，臉上帶着?笑，看起來是看得?很開心。

雲辭抿了下唇，收回目光再往上望去。雖然不知道他?在看什麽，不過他?既然想看，那?就陪他?一起看會?兒吧。

兩人間忽然安靜了好一會?兒。

洛書錦的聲音輕輕響起，他?喚她的名字：“雲阿辭。”

雲辭望着?天空，淡淡應聲：“嗯？”

洛書錦問：“你?覺不覺得?被風吹動的雲，像是流水一樣。”

雲辭眨了眨眼?，慢慢低下頭，同?時?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身邊的洛書錦。

洛書錦也收回目光，笑着?看向雲辭，追問道：“你?覺得?像嗎？”

雲辭笑了下：“你?說像，那?就是像。”

洛書錦傻笑了兩聲，想要?去牽雲辭的手，可手才伸出?去，內堂中的人就已經将事情商量好，往外喊了他?們一聲。

洛書錦被忽然的喊聲吓到，肩膀微微抖了下，帶着?點無奈意味轉過身去。

雲辭淡然轉身，和洛書錦一同?往裏?去。

內堂內幾位長輩，滿面都是笑意，氣氛和諧而溫馨，看起來他?們的談話十分愉快。親事，定然也已商量好。

季意摸了摸胡子，一揮袖，道：“坐吧。”

雲辭去到季青娘那?邊，洛書錦下意識跟着?雲辭過去，卻被洛百舟的咳嗽聲提醒：“咳咳咳咳！！”

洛書錦愣了下，轉頭看過去。

洛百舟眼?神示意了下自己這邊的位置，讓他?趕緊坐過來。

洛書錦稍稍恍惚了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擡手拍了下額頭，立刻轉身走向洛百舟，在他?那?邊坐下。

雲辭入座時?輕搖了下頭，可眼?中卻是怎麽也藏不住的笑意。

洛書錦看向雲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多少覺得?有那?麽一點點尴尬。只不過尴尬歸尴尬，該看雲辭還是得?看。

季意道：“洛公子，阿辭，你?們的親事，我們方才已然商議好。這門親事我們不反對，可成。至于?婚期，這兩日會?定下來，需根據你?們二人的生辰八字來算，最後再确定，不可随意。”

雖然知道他?們不會?反對，可聽到這樣的話，洛書錦心中還是很歡喜，開心的表情尤其明顯。

他?心跳忽又有些快，只不過這一回，是帶着?喜悅的拍子而跳動着?。

洛書錦向季意所在拱手：“多謝尚書大人。”

季意擺了擺手：“此事，何須言謝？你?只需要?對我們家?阿辭好，那?就好。”

他?們家?底雄厚，也不需要?洛書錦給什麽別的。只要?他?能夠如?他?所言的，如?雲辭說的，能夠一心一意對待她，能夠不辜負她對他?的信任，那?就最好。

否則，即使隔着?千裏?之?遙，他?們季家?也還是可以去褚西城讨公道的！！

只是這話，季意并未直接言說。他?相信，洛百舟他?們不傻，是可以理解的。

親事定下來後，季意留他?們在季府吃午飯，他?們也沒拒絕。

洛書錦與?雲辭許久未見，自是有好些話要?說。自內堂那?邊告退後，便一起去了後花園，一邊散步，一邊聊着?這段沒見的時?日裏?發生的事。

行至院中涼亭處，兩人坐下歇歇。

雲辭招手喚來旁邊的丫鬟，讓她去取些茶點來。

洛書錦望着?那?丫鬟離開，視線往四周掃視而過，确定周邊都沒人後，立即起身坐在了雲辭身旁的座位。

他?伸手将雲辭的手牽起，帶着?幾分撒嬌之?意稍稍晃動了兩下，繼而笑着?問道：“雲阿辭，我不在這裏?的時?候，你?有沒有想我啊？”

雲辭轉頭看向他?。

他?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眸裏?滿滿的都是期待。期待着?她給出?肯定的回答。

雲辭嘴角勾了勾，如?他?所願的點頭。她又道：“你?不在時?，我自然是想你?的。”

不過很簡單的一句話，洛書錦卻心滿意足。

他?笑着?将她的手擡起，輕輕置于?自己臉頰處，又帶着?些許激動之?意開口：“我就知道你?會?想我，我也很想你?！特別特別的想你?！”

“你?知不知道，收到你?信的時?候，我巴不得?能夠長出?一對翅膀，能夠立即飛到皇城來找你?！”

“雲阿辭，我真的好想你?，我想每天都能看見你?！”

他?說的真切，話語激動，吐字卻很清晰，絲毫沒有含糊感。

雲辭望着?洛書錦，眼?中微微閃爍起些許光亮，眼?梢彎彎，一如?既往的溫柔。

被洛書錦擡起的手順勢撫上他?面頰。她手指指腹輕輕摩挲着?他?臉頰，嗓音柔和，卻又有那?麽些心疼之?意：“你?好像比我上次見到你?的時?候要?消瘦了些。”

她眨了下眼?：“這段時?日，褚西城的事情很多嗎？是不是太忙了，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吃飽飯？”

洛書錦笑着?：“你?不用擔心我，我吃飯了的，就是有的時?候總是在外面跑，消耗的比較快。”

“再說了，我也沒有消瘦什麽，感覺還是和以前一樣啊。不過你?要?是覺得?我瘦了，那?我這段時?間多吃點，争取恢複到之?前那?樣。”

雲辭輕輕笑着?：“也不用特意那?樣做。健康就好。”

洛書錦點了點頭：“嗯嗯！”

話音落下，他?依舊笑吟吟注視着?雲辭。

雲辭輕挑了挑眉頭：“怎麽了？”

洛書錦往她那?邊湊近了些，用胳膊撞了撞她肩膀，小心翼翼開口：“雲阿辭，你?看，這裏?沒有別人，我能不能……”

他?沒有把話說下去，可雲辭卻已然猜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伸出?手抵住他?湊過來的臉，另只手順勢擡起，雙手捧住他?臉的同?時?擋住了他?往前湊近的動作。

“你?想幹嘛？”雲辭眯了下眼?：“這裏?是花園，随時?都可能有人來。你?別亂來啊。”

洛書錦擡起手握住雲辭纖細光滑的手腕，手指指腹摩挲了幾下她手腕上的皮膚，輕聲道：“這裏?沒有人嘛……”

“那?也不行。”雲辭拍了拍他?的臉：“忍着?。”

洛書錦“啊”了一聲，神情頓時?委屈起來。

雲辭輕嘆了一聲，柔聲道：“等回房間後再說。在外面，還是得?多注意些規矩，雖然你?我二人已經定親，可被人瞧見了，總歸還是不太好的。”

洛書錦一聽，眼?睛瞬間亮起：“真的？回到房間就能親你?嗎？”

雲辭無奈，這話他?是只聽一半啊。

她稍稍加重些力度拍了拍他?的臉：“你?啊……”

洛書錦笑着?，順勢抱住她胳膊，彎腰低下頭靠在她肩上，親昵着?蹭靠了幾下，又道：“那?就回房間後再說。”

雲辭笑着?搖了搖頭，卻還是輕輕應了一聲：“嗯。”

稍遠些位置，清池對面，明竟思推着?雲纖的輪椅從池邊經過，轉眸時?瞥見了對面涼亭中坐着?的雲辭和洛書錦。

雲纖也瞧見了。

只不過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出?聲，沒有打擾他?們敘話。直至輪椅過去那?一側，瞧不見了他?們，才有些許感慨聲響起。

明竟思看了眼?淡然坐在輪椅上的雲纖，嗓音無奈而夾雜着?些許委屈之?意：“雲纖，你?看看你?妹妹和那?洛書錦，親事都定下來了，眼?看再過不久就要?成親了。他?們修成正果了，你?準備何時?能夠答應我啊？”

若是往常，雲纖一般都不會?理會?這樣的問題。

畢竟，相同?的、類似的問題，明竟思總是翻來覆去的問，不厭其煩的說了一次又一次。而雲纖顧忌着?自己的腿，覺得?以他?的身份娶自己這樣一個殘廢實在是不妥。

不用細想也知道他?會?被皇城中人取笑，影響他?的聲譽。

故而拒絕。

但明竟思卻無視她拒絕的話語，一再詢問。後來雲纖無奈了，對此也無可奈何，就不再理他?此類的話語。

可是這回，雲纖開口回答了。

她說：“等我能夠自己起身行走了，就嫁給你?。”

明竟思一愣，往前推輪椅的動作不由?自主頓住。他?思緒僵住了那?麽一會?兒，繼而詫異着?往前走了兩步，停頓在雲纖輪椅前。

雲纖擡頭望向他?。

他?低頭注視着?雲纖，眼?神震驚而錯愕，面色中還有那?麽些不可思議的情緒。

他?問：“你?是認真的？你?不是在逗我玩兒吧？”

雲纖挑眉道：“你?覺得?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明竟思眨了眨眼?，繼而驚喜浮現，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半蹲在雲纖身前，伸手握住她的手：“雲纖，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要?是将來你?反悔……我就當聽不見！”

“你?既說了會?嫁，那?我一定要?将你?娶回家?！”

雲纖望着?神色真摯的明竟思，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她從他?手中抽出?自己一只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知道了。”

然後于?話音落下時?驟然間捏住他?的臉，又道：“走吧，太陽好曬。”

明竟思再次笑出?聲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