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雲容聲眸中幾近呼之欲出的殺意因為徐淵清的話, 而慢慢消散。
雲容聲沉默良久。
他眼睫微顫了下,擡眸看向徐淵清,未曾收回的指尖落在本命長劍上, 仍舊輕顫着, 卻因為有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 強行遏制住了他手中的脆弱。
雲容聲眸中好似帶着遲疑的疑惑,讓站在面前的徐淵清看得分明。
徐淵清唇角輕抿, 出聲問道:“你明白嗎?”
雲容聲看了一眼徐淵清, 眸光垂下, 落在他們交疊的手上, 而後又擡眸看向徐淵清。
他遲疑道:“真的嗎?”
“沒有人是永遠裹攜着仇恨。”
雲容聲将剛才徐淵清所說的話, 重複了一遍, 開口問道:“倘若一個人本來就是為仇恨所生的呢?”
他是徐淵清的心魔,因恨因憾而誕生。
他的誕生,本就是為仇恨所生。
他一生的目的, 就是為了複仇。
上一世, 他滅了天衍宗,滅了徐家。
複仇之後,他便覺得沒什麽可活的了。
徐淵清聽見雲容聲幾近自頹的話語,眉心輕蹙了下,低聲道:“怎麽會有人是因仇恨而生的呢?”
“在仇恨之外,明明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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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淵清看着雲容聲,擡起的手慢慢握緊,将他掌心之下所覆的指尖握緊了些。
他無法去想,雲容聲此前究竟是怎樣一種境況。
雲容聲沉默地想了很久。
徐淵清一定不知道, 他所勸說的人VB 日免ΧΙα贈仴煷整王裏, 一直都是沖他而來的, 複仇為他,将要解決他的師尊、他的父親。
就算是虛假的幻境,也是有過短暫美好的。而自己正是要為他撕破這個虛假的幻境。
“我不懂。”
雲容聲出聲道:“所以,才要師兄教我啊。”
他輕聲笑了下,又道:“往後如果我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師兄可一定要記得提醒我。”
徐淵清望見雲容聲此刻的笑容,又憶起此前雲容聲茫然不解的神色,唇角微動,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只應了一聲“好”。
他将緊握的手收了回來。
雲容聲未曾收回的手仍舊搭在本命長劍劍柄處,他的手指慢慢收緊,仍舊輕顫,卻是毫不猶豫将劍從劍鞘從握了出來。
“铮!”
晨光明亮,照映在長劍雪亮的劍身上。
劍音清越如泉水擊石的輕響。
雲容聲握着他的劍,眸光慢慢亮了起來,語氣輕緩地道:“師兄,你看。”
“我握穩了你的劍。”
“你的劍不重。”雲容聲輕聲道,“劍身雪亮,像凜寒的冬雪,很漂亮。”
他将長劍落回至徐淵清手中劍鞘,彎唇誇贊道:“師兄,我很喜歡你的劍。”
“但是君子不奪人所好。”
雖然,他也并非君子。
“所以,師兄你可以帶我去劍庫了。”
……
天衍宗劍庫。
祁越明接到徐淵清的靈訊後,以宗主之令,給了他們一道令訣。
用這道令訣,可開啓劍庫。
劍庫開啓,在天衍宗內,并非尋常随便就能開啓的。
徐淵清收到令訣後,帶雲容聲去了劍庫。
劍庫大門前,有值守長老在此值守。
徐淵清取出令訣,将其交給值守長老,由值守長老借令訣開啓劍庫。
令訣在值守長老手中,被施訣化作盈盈靈光,籠罩于劍庫大門之上。
轉瞬過後,一聲輕細的“咔嚓”聲響傳了來。
值守長老收手道:“劍庫開啓,只有兩個時辰,你們進去之後,記得注意時限。”
徐淵清應聲行禮道:“多謝長老提醒。”
雲容聲跟在他身側,照樣行了禮,
劍庫存在于虛空小秘境深處,連綿縱橫無垠,內裏由一座座小劍峰構成。
每一座小劍峰上,是一柄柄樣式各異的長劍。
徐淵清帶雲容聲進入劍庫,出聲介紹道:“劍庫內長劍無數,要想在兩個時辰內選到自己适合且喜歡的長劍,并不簡單。”
“當日……”徐淵清話語微頓了下,才繼續道,“當日我來劍庫時,在劍庫中曾有過感應,但是到最後,還是遵從了自己內心的選擇,決定自己鑄劍。”
雲容聲問道:“那究竟是劍庫選劍好?還是自己鑄劍好?”
“各有各的好處。”徐淵清思索過後,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對我而言,最适合我的,是我自己鑄的劍。”
最契合他的劍骨,是最适合他自己的本命長劍。
“像師尊的話,據我所知,他當年進入劍庫,便選擇了一柄長劍,是上古時代一位劍修大能所用之劍。”
雲容聲緩步走向劍庫深處。
一座座劍峰由他身邊掠過。
徐淵清走在雲容聲身側,道:“若是遇見喜歡的長劍,按照慣例,便登上那座劍峰,去将其帶下來。”
雲容聲道:“應該不是所有的長劍都能被帶下來的吧?”
徐淵清道:“劍修選劍,劍也在選擇劍修。”
但凡名劍,有上一任劍主在前,它們往往更心高氣傲,願意擇主的情況更是難能可貴。
這也是名劍不易得的原因之一。
雲容聲聞言,輕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去。
徐淵清也不再出聲打擾雲容聲選劍。
兩人在劍庫之中,走過一座又一座的小劍峰,雲容聲也未曾登上過哪一座小劍峰。
一個時辰後,兩人來到劍庫深處。
随着越來越深入劍庫,周遭所立的小劍峰也越來越少。每座小劍峰之間,相隔甚遠,像是擁有自己獨立的場域一般,彼此互相不受到影響。
而且,在此之前的每座小劍峰上都插有十幾柄長劍。到了此處,每一座劍峰只餘一柄長劍。
雲容聲出聲問道:“越到劍庫深處的劍,就是越高傲的劍了嗎?”
“我記得在此處的這柄劍,是上古時代東荒天浔尊者的劍,名為臨水。”
徐淵清為雲容聲介紹此地的長劍。
話音落下之時,那柄領水劍“嗡”的一聲搖了搖,像是在同徐淵清打招呼般。
雲容聲見狀,出聲道:“師兄,這柄臨水劍看起來好像是很想跟着你的。”
兩人繼續往前走去,一路所至的每一柄劍都會因為徐淵清介紹它們的來歷而輕輕搖晃一下。
雲容聲道:“師兄,這些劍看起來都好像很喜歡你。”
徐淵清想了下,解釋道:“是因為我的體質,所有長劍對我都有自然而然的好感。”
說到此處,他輕蹙了下眉,繼續道:“我不該陪你一起來的。”
雲容聲聞言,看向徐淵清,彎唇笑道:“我不這樣覺得。”
“它們喜歡你,那是它們眼光好。”
“況且……”雲容聲眸光流轉,掩藏在眸底深處的情緒微動了下,“不屬于我的,這次也不屬于我。”
“我不喜歡便是不喜歡。”
就算再進一次劍庫,徐淵清沒有選中這些劍,他又怎麽會去選中它們呢。
兩人一直走到劍庫最深處,雲容聲也未曾登上任何一座小劍峰。
距離兩個時辰的離開時限,只剩下最後一刻鐘。
雲容聲面容間未見半分着急神色,平靜出聲:“師兄,我們走到劍庫盡頭了。”
在他們身邊,是劍庫中最後一座小劍峰,覆滿冰雪,剔透晶瑩,寒冽至極。
雲容聲轉眸看向最後的這座小劍峰,開口道:“師兄,這座劍峰上沒有劍。”
“其實,這座劍峰上是有劍的。”徐淵清解釋道。
“宗門開派祖師尋此地,作為宗門駐地,都說是看中了我們的劍峰。其實,在宗門記載中,曾有言,開派祖師是在此地曾見過一柄劍。”
“這柄劍存于虛空之中,尋常不見其蹤跡,就連開派祖師也只是驚鴻一瞥,便經久難忘。”
徐淵清解釋說:“這座劍峰,是開派祖師給那柄尋不到蹤跡的長劍所留之地。”
雲容聲聞言,輕聲道:“師兄,你上去看過嗎?”
“沒有。”
“那不如我們登上去看看。”
雲容聲建議出聲,邁步朝最後這座劍峰處走去。
雪落滿山,就連上山的山道都被大雪淹沒。
兩人于雪中,走出一條山道,最終來到這座小劍峰絕巅處。
雪落寒冽。
雲容聲站在峰頂本該放置長劍的劍臺前,眸光掃過,便聽見徐淵清輕聲道:“此處的确有劍,我感受到了。”
“只聞其聲,卻未見蹤跡。”
此劍存在于虛空之間,當初開派修士也不過偶然一瞥,再終難尋見。
雲容聲輕應了一聲,看向劍臺上方的虛空,慢慢伸出手去,開口道:“來都來了,那我就試一試這柄劍。”
他探出的手落至虛空,緩慢地穿過虛空,修長手指卻輕而易舉地觸碰到了那柄長劍劍柄。
“铮——”
當雲容聲的手握住長劍時,劍音輕鳴而起,越過重重空間,傳了出來。
劍音一出,雪落便停。
就連相隔甚遠的其他劍峰上的劍鳴也一同停住。
四下寂靜無聲,唯餘一聲清越劍鳴緩慢穿越而至。
雲容聲握住長劍劍柄,将其帶了出來。
劍身如雪,剔透而無瑕,瑩瑩澄澈,卻觸感溫潤,不似周遭鋪滿的寒雪。
當雲容聲握着這柄長劍時,他就已經知道了這柄長劍的名字。
“此劍天生地養,是天道造物,存在于天地之間,并非修士所鑄。”雲容聲出聲解釋道,“我也知道了這柄劍的名字。”
“此劍名為斷因果。”
雲容聲将長劍徹底拿出來,轉手遞給徐淵清,輕聲道:“這個名字一點也不漂亮。”
至于天衍宗開派祖師和後來劍修為何都尋不見、摸不到這柄長劍,并非是因為長劍存于虛空中,而是因為斷因果受時空因果混亂,游離于重重時空之間。
他為什麽能拿出這柄長劍。
大概和他重活一世也亂了時空因果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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