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當日, 在混亂城外,不少人親眼看見混亂城城主出現,将昆侖聖地的徐少主給擄進了城中。
一時之間, 衆人震驚。
在震驚之餘, 卻也有人将這個消息傳報給了昆侖聖地。
昆侖聖地。
昆侖聖殿之上, 向來沉穩的昆侖聖主第一次驚聲道:“什麽?”
“你是說那位不敵于混亂城新任城主,被……被擄了?”
昆侖聖主搖頭道:“這不可能。”
徐淵清乃是神器之主, 怎麽會如此輕易就被那神秘的混亂城城主給擄走?
昆侖弟子小聲道:“據說在當時, 有不少修士看見這一幕。”
昆侖聖主聞言, 思索片刻, 當機立斷道:“去将此事告知于那幾位長老。”
“等等。”當弟子應聲轉身時, 昆侖聖主又叫住人, 搖頭道,“将當日那些修士喚來此處,我了解了解情況, 再去向那幾位長老禀報此事。”
那幾位長老乃是昆侖聖地的底蘊, 不常現世,卻是當年仙帝一同封印至今世,護佑昆侖的。
這些底蘊的另一層意思,是為護佑仙帝唯一後裔血脈。
當年帝姬被封印于雲荒天宮深處,後因變故,導致雲荒天宮脫離此世,游離于虛空間,時至近年才現世。
昆侖聖地本應該在雲荒天宮現世的第一時間尋回帝姬,卻不料帝姬竟提前從封印中蘇醒, 離開了雲荒天宮, 流落東荒。
雲裳帝姬已然身隕, 她之血脈斷不可再出事。
昆侖聖主思索過後,拂袖轉身,來到雲荒境前,躬身道:“晚輩求見幾位長老。”
須臾,從雲荒境中響起一道聲音,道:“進。”
昆侖聖主雖為大乘之下第一人,掌昆侖實權,卻在雲荒境幾位長老面前,如晚輩般恭敬。
“你可有事?”
出聲的,是昆侖五長老。
昆侖聖主道:“五長老,晚輩此次前來,是為帝子之事。”
五長老道:“我與其他幾位長老都記得那個孩子,徐淵清,天賦極好,又是十方須彌境之主。”
昆侖聖主将此前混亂城新任城主之事與徐淵清出關遠赴的事情一并說了說。
“五長老,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據傳帝子被擄,而混亂城那位新任城主依舊神秘莫測。”
雲荒境中,安靜至極。
而後,自另一個方向傳來氣息複蘇之勢,是三長老的聲音。
他道:“五長老,不如你出世一趟?”
昆侖聖主聞言,神色微頓了下。
五位長老已經有很多年未曾現世中州,如今三長老卻讓五長老出世一趟……
五長老道:“好,我便為帝子走這一趟。”
昆侖聖主思忖着,應了聲,心道:徐淵清可是帝子啊,為帝子,就算讓五長老出面,也未嘗不是一種重視。
……
混亂城。
自從那一日混亂城前,衆人親眼見證了混亂城城主的“實力”之後,連來城前叫罵的修士都少了很多。
陳安作為跟随在混亂城新任城主身邊的第一人,也是憑借此“一舉飛升”,成為了自混亂城城主之下的“第一人”。
城主不常露面,反而經常露面的,是陳安。
衆人雖是不服他,卻也在想到陳安背後所站之人的時候,忍下了想暴打陳安的沖動。
“陳道友,請問我們今日依舊見不到城主嗎?”
陳安在混亂城中四處巡邏之時,有人開口詢問道。
更有人出聲道:“我聽說陳道友你與昆侖聖地那位徐少主是昔年的同宗師兄弟,此事可是真的?”
陳安首先道:“城主露不露面,這豈是我們能夠猜測的?”
“至于第二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是的。”
陳安道:“而且,不僅僅是真的,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好了。”
“我們城主與那位可是……”
有人好奇地問:“可是什麽?”
陳安神神秘秘道:“你們沒聽過當年徐少主在東荒時的那些事嗎?都是真的啊。”
“你是說昆侖聖地那位徐少主當年在東荒的那段荒唐孽緣……”
那人話音未落,便被陳安打斷,陳安道:“怎麽能這麽說呢?什麽荒唐孽緣?徐少主分明是心甘情願的。”
衆人聞言,轉眼一回想當日于混亂城外之事,再聯想到近年來流傳于中州卻被昆侖聖地明令禁止外傳的那些事,怎麽都不覺得與“心甘情願”這四個字沾邊。
多半是強、取、豪、奪!
好不容易逃離魔爪、被昆侖聖地找回來的少主,在經年之後已經忘卻當年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卻再一次遇見那個大魔頭。
即便是身份尊貴的昆侖少主,卻也依舊無力反抗,再次落到大魔頭手中,也不知道會被如何折辱。
當昆侖聖主和五長老踏破虛空,轉瞬來到混亂城附近,隐匿身形與氣息,悄然潛入城中,聽見滿城荒唐異常、不堪入耳的傳聞時,皆是一怔。
旋即,五長老大怒。
五長老沉聲道:“昆侖帝子,豈容他人議論?”
昆侖聖主道:“五長老息怒,這些人……”
他話音過半,卻不知如何勸說。
當年,昆侖聖地将徐淵清接回來時,曾在東荒了解過些許情況,如外人所傳,徐淵清在天衍宗的同門師弟的确有過弑師之嫌。
而在當年,徐淵清初回昆侖聖地的那一段時間,他從徐淵清身上看出了一種失魂落魄之意。
在未見到徐淵清之前,他也曾從賀尋口中知曉過徐淵清是怎樣的一個人。
東荒第一世家的少主,世家出生,天生劍骨,天賦絕豔,是天之驕子,也溫和而有禮。
賀尋口中的徐淵清,與他真正親眼所見的徐淵清,幾乎快要是兩個人了。
這十年間,徐淵清獨自一人住在雲荒殿。
雲荒殿清冷而常年覆雪,徐淵清卻在雲荒殿側種了一大片桃樹。
不遇春,桃花便不開。
他曾問徐淵清,要不要在雲荒殿設下陣法,讓雲荒殿遇春,令桃花盛開。
徐淵清卻只是沉默而不語。
那些從未開過花的桃樹,每當徐淵清望過去時,他就覺得徐淵清好似是透過桃樹在看誰一般。
思及此,昆侖聖主道:“或許,真實情況不像城中人所傳的這樣。”
五長老顯然震怒,神情沉冷着朝城主府而去。
到了城主府外,五長老随手抓來一個人,逼問道:“你們那城主在何處?”
被抓住的陳安:“我……”
他命可真苦啊。
最後,陳安小聲道:“我……我知道我們城主在哪兒。”
“城主在正殿中。”
五長老又問:“徐淵清呢?”
陳安視線飄了下,繼續小聲道:“也在殿中。”
“他們都在殿中……”
五長老思索瞬息,放開了陳安,傾身進了城主府。
昆侖聖主落後一步,出聲問道:“你是你們城主的身邊人,應該知道一些實情才對?”
“帝子與你們城主……”昆侖聖主琢磨瞬息,遲疑地開口道,“可有私情?”
陳安雖然不認識那位兇巴巴的白發老頭子,卻還是識得眼前這一位鼎鼎有名的昆侖聖主。
可關鍵是……他真不知道那位煞星的真正計劃啊。
昆侖聖主見狀,搖搖頭道:“罷了罷了,不問你。”
說罷,他邁步追着五長老,緊跟其後。
昆侖聖主還未走近正殿,便聽見了來自于五長老的一聲怒喝。
“豎子爾敢?”
這又怎麽了?
昆侖聖主連忙快步邁進殿門,擡眸望見殿中一幕時,繞是他再鎮定自若,見慣了何等大場面,也沒有他看見眼前之景來得震驚。
他所震驚的,是混亂城這位新任城主與他們帝子相似的容貌。
若非衣物不同,恐怕連外人都分不清楚這兩人誰是誰了。
徐淵清是凜冬之雪。
而混亂城城主一襲紅衣,張揚至極,未有半分清冷,相似的容貌卻豔絕明麗,像極了……
像極了什麽呢?
遇春才開的桃花。
“我怎麽不敢呢?”
混亂城城主輕語出聲,低垂的眸光落于站在他身側之人的身上,擡手将人拉了過來。
興許是力道重了幾分,又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被他拉過來的人略顯狼狽地跌坐在他身邊,擡眸看向他。
他微垂的眉輕蹙了下,卻不着痕跡地松開。
“铮铮……”
空曠的大殿之上,響起一陣清脆卻突兀的聲響。
也就是時至此刻,昆侖聖主才看清他們這位帝子手腳上所縛之物,沒忍住地輕吸了口氣。
那是一副落在帝子雙手雙腳處的鐐铐,先前因為掩藏于雪衣袖袍下而未曾窺得其半分蹤跡。
現如今因為混亂城城主略粗暴的動作,将帝子強行拉至身邊,落于帝子腕間的腕鎖便露了出來。
寬而沉重的腕鎖落在那截清瘦冷白的手腕之上,更顯得清冷而易折。原本是握劍的手,而今被一副鐐铐所束縛,憐弱卻不屈。
“帝子。”
昆侖聖主出聲,默然心說也難怪五長老會如此震怒。
帝子被擄,還在此受到如此折辱……
現在連他都開始懷疑起自己此前的猜測了。
“前輩,五長老,你們走吧。我與他之成敗,該由我們自己解決,不要牽連了你們。”
五長老聞言,冷喝道:“魔頭,快放了我們帝子!”
“帝子?”
“我倒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看見你們昆侖聖地高高在上的帝子被我所擄,你們終于坐不住了?”
話音落罷,他擡起手,将跌坐在他身邊的人撈過來,修長指尖觸碰過他面頰,捏着他的下巴,半似強迫般,讓他的目光只能落在他處。
眼前人眼睫輕顫了下,似倔強不屈地閉上眼,緊抿着唇。
殿中的五長老哪能忍得見到這種場面,氣得吹胡子瞪眼,當即便擡手出了劍。
“五長老……”
昆侖聖主話還沒說完,又瞧見那混亂城城主一把丢開他們帝子,祭劍而出,與五長老打了起來。
劍意一出,昆侖聖主便知曉了最近傳得最神秘的那位新晉大乘尊者是何人。
萬年來,第一個進階大乘的人,也是混亂城新任城主。
不過瞬息之間,兩人交手便已數十招。
昆侖聖主見狀,轉身意欲去解救徐淵清,卻被橫斜而至的一劍,阻絕了去路。
自虛空間傳來那混亂城城主的聲音:“我的人,你也敢動?”
旋即,昆侖聖主被迫卷入戰局。
殿中,被一把“丢”下的人慢慢坐起來。
半個時辰後,寂靜的殿中泛起一絲虛空波動。
他轉眸看向自虛空中走出之人,站起來,緩步走過去。行走間,被其縛于手腕間的鐐铐相互碰撞着,發出一道清越而無端動聽的聲響。
他問道:“你把五長老給‘留’下來了?”
才踏入殿中的人目光落至那副沉重的鐐铐之上,傾身去解時,輕應了一聲:“嗯。”
“不愧是你啊,哥哥。”
身着一襲雪衣的雲容聲笑起來,彎着唇,看向徐淵清穿着他的衣裳。
色澤明豔張揚的紅衣,被穿在徐淵清身上,也別有一番風姿。
雲容聲微彎腰,饒有興致地出聲道:“哥哥,你演我,很厲害啊。”
外人完全看不出來。
“你也很厲害,沒露半點破綻。”
徐淵清指尖落在雲容聲手腕間,摸索着解開之法,便又聽見雲容聲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的場景。”
“那時候,是我自己把自己鎖起來。”雲容聲問道,“你知道為什麽嗎?”
徐淵清道:“危險物才會被鎖住。”
這是他們共同的認知。
而在初見時,他因一見鐘情,而将這種認知深埋于心中,克制着不讓其有過半分動搖。
某種意義上,他的确……為愛盲目。
雲容聲擡起手,反手握住徐淵清欲解開鐐铐的手。袖袍交疊之下,碰撞的鐐铐發出一聲輕響。
“我這麽危險,你也願意跟我在一起,甚至不惜與整個昆侖聖地為敵啊?”
“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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