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江楚容聽到聞淩這話,長睫顫了顫,桃花眼中浮出一絲失落的情緒。

嘆了口氣,他又迅速在空中寫了一句話。

“他先前那樣利用我,傷透了我的心,我現在只喜歡你。”

聞淩:……

但這時,江楚容又寫下來的一句話再度吸引了聞淩的目光。

江楚容寫道:“我們性命相連,你信我,我不會害你。”

聞淩看完這句話,眉頭輕挑,又定定看了江楚容一眼。

可偏偏江楚容此刻略顯蒼白的臉上神色十分平靜從容,聞淩看不出什麽異樣。

聞淩緩緩陷入了一種考量。

江楚容也不急,就這麽安靜等着他。

半晌,外面傳來白柳思再次試圖硬闖的響動。

聞淩回過神,眸色一沉,忖度片刻,終于松開捂着江楚容嘴唇的手,另一只手卻緩緩用力攥住了江楚容的肩頭,低聲道:“讓他進來。”

江楚容感受着肩頭聞淩手掌傳來的壓力,就知道聞淩還是懷疑他。

但江楚容也清楚,要獲得聞淩這樣一個大反派的信任本就不易,所以他并未露出任何不滿,只擡起眼,就沖着門外的白柳思和聲道:“師兄,我先前正在療傷,怕人硬闖才設下禁制,既然是師兄來了,我放下禁制便是。”

外面強闖的動靜果然停了下來。

聞淩瞥了江楚容一眼,這次徹底放下了手,接着他便化為一道黑紅色魔氣鑽進了江楚容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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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容感覺鎖骨處微微一涼,低頭看了一眼衣領,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片刻之後,江楚容虛空結印,遙遙打開了門上禁制。

“師兄請進。”

白柳思進來了。

·

修煉室內,還未換衣,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江楚容和一身纖塵不染華貴弟子服的白柳思相對而立。

白柳思其人儒雅溫和,翩翩公子,身形修長如竹,只是立在那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溫潤的氣質。

渾然不像是能做出找替身這種龌龊事還敢做不敢當的人。

江楚容看了原主的記憶,知道原主這次大鬧宗門被關此人要負一大半責任。

因為其他幾人雖然都把原主當替身,但好歹從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有白柳思,親口告訴原主,他不是把原主當替身,還異常溫柔篤定。

這才給了原主不切實際的幻想。

結果某日原主卻從旁人口中得知白柳思同其他弟子打的賭——他只是把原主當顧眀霄的替身,玩玩而已,而且保證三個月之內便讓原主按捺不住要在衆人面前表白同他結為道侶。

賭注,是一個地級法器。

原主肝膽俱碎當然不信,去找白柳思,白柳思卻避而不見,原主又去找其他弟子求證此事,得到的都是或嘲諷或暧昧或同情的眼神。

原主徹底崩潰了,竟是想要直接去闖顧眀霄所居的清靜峰請顧眀霄主持公道。

又被攔下來了。

被攔下來的原主又悲憤又無助,憤怒痛苦之下,甚至開始懷疑顧眀霄跟那幾人是一夥的,又大鬧了清靜峰一場。

後來就被長老以惡意污蔑同門的罪名扔到無妄山禁林裏去了。

從始至終,幾個渣攻和白柳思沒有一個露面的。

原主不瘋才怪。

到這還不算什麽,可偏偏心灰意冷的原主渾身都散發着缺愛的破綻,又給了聞淩這個天魔可趁之機,騙了他解開封印,血祭。

江楚容當時看完這些只覺得唏噓,這時見到白柳思本人,他胸口似乎是原主還殘存着的一縷意識就莫名憤怒激蕩了起來。

這種過于激烈宛如杜鵑泣血的悲憤情緒讓江楚容都恍惚了一瞬。

“師弟,你受苦了。”白柳思這時凝視着江楚容身上的狼藉血痕,沉默良久,似乎有些不忍地開口。

看上去溫柔似水,實際虛情假意到了極致。

聽着白柳思的嗓音,江楚容從原主的情緒裏回過神來,心中已經有了一種決斷。

既然他繼承了原主的身體,那麽他也該幫原主做點事。

想到這,江楚容看向白柳思,長睫顫了顫,忽然就淺淺笑了一下:“不受苦,怎麽知道白師兄同人打的賭呢?”

江楚容此時神色平靜,一雙桃花眼裏光芒清澈明亮,仿佛洞悉一切。

白柳思對上江楚容這個眼神,不自覺微微一驚。

但他畢竟是善于僞裝之人,頓時又露出慚愧和心疼之色,徐徐柔聲道:“我知道師弟你對我有誤會,此次你被那小魔頭所傷又受了這麽些苦,怨我也是常理。”

“師兄你說你回來就得知我被關了禁閉,但你為何不去求長老放我出來?”江楚容靜靜看着白柳思,眸中有着失望和懷疑。

白柳思聞言心頭又是一沉,發覺江楚容不好騙了。

但他向來謊話張嘴就來,只是稍一思索,就十分無奈的苦笑道:“師弟不知道,我也求過師尊,但師尊說執法長老太過鐵面無情,他也沒辦法。”

江楚容聞言,怔了一瞬,似有恍然的喃喃道:“是麽?竟是如此,我都不知道……”

白柳思察言觀色,見江楚容有所松動,連忙就使出渾身解數,開始柔聲哄騙江楚容。

果然,江楚容似乎很是相信他,聽了他的諸多解釋,神色逐漸變得和緩。

只是忽然,江楚容面色白了白,接着便伸手按着額頭,蹙眉虛弱道:“師兄,我失血過多,有些頭暈,你可否先扶我坐下?”

白柳思巴不得一聲,連忙就伸手扶住江楚容,扶着他到一旁坐下。

兩人離得近了,白柳思忽然嗅到一股很清淡的幽香。

而光影下,江楚容垂着長睫,蒼白的肌膚和優美利落的側臉線條也盡數落在白柳思眼中。

再往下,微微敞開的領口掩映出白皙玲珑的鎖骨,清瘦卻不過度骨感,倒是讓白柳思喉結不由得微微動了動。

只是似乎燭光晃動了一下,那領口中隐約有陰影浮現,讓白柳思不能再看得更真切了。

白柳思心緒有些浮動,遐想連篇。

平日的江楚容雖然容貌美卻又太蠢,讓白柳思每每相處之時不得不捏着鼻子,只看江楚容那張跟顧眀霄相似的臉,忽略江楚容說的那些蠢話。

而現在,江楚容此刻那種脆弱堅韌的樣子倒是給他平添了一分不同于顧眀霄的魅力。

病美人,別有一番風韻。

看着這樣的江楚容,白柳思忍不住就想既然江楚容這麽好騙,他也或許可以借着療傷的機會騙上幾次雙修。

就這樣,目光又凝在江楚容脖頸處那片雪白肌膚上,鬼使神差的,白柳思就輕聲道:“楚容,我替你療傷吧。”

江楚容本來正欲擡手摸上領口,聽到白柳思這稱呼和言辭,他倒是露出一點訝異的表情,過了好一會,他緩慢地笑了一下:“白師兄果然要替我療傷?”

江楚容這笑意有些古怪。

若是平日的白柳思,肯定會覺察到不對,但他現在對這點古怪視而不見了。

畢竟現在的江楚容這麽虛弱,名聲又這麽差,就算他強來,到時也可以栽贓成江楚容勾引他。

所以白柳思笑了笑,就溫聲道:“自然,看到你受傷我也心裏難受啊。”

江楚容稍一沉默,也笑了:“那就有勞師兄了。”

·

江楚容和白柳思相對而坐,雙掌相抵。

白柳思掌中溢出十分渾厚的淡金色真氣,就這麽源源不絕地湧向江楚容體內。

這種淡金色靈氣雖然還算渾厚溫和,但屬性為庚金,銳利肅殺,多少還是對江楚容體內柔緩的乙木真氣有些克伐。

不過江楚容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任何難忍之色,對于白柳思傳送過來的真氣都全數接納。

又過了好一會,白柳思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異樣的心思,他的手掌輕輕動了動,指尖開始觸碰江楚容柔軟的指尖,甚至一點點朝下摩挲。

江楚容緩緩睜開眼。

白柳思覺察到什麽,不動聲色地将手掌挪回原位,同江楚容四目相對。

面上仍是坦然一片,似乎方才那些狎昵動作都非出自他之手。

江楚容看到白柳思如此坦然的表情,忽然微微一笑:“師兄想做什麽?”

白柳思訝異:“楚容,你在說什麽呢?”

江楚容見白柳思還在裝樣,笑了一下,就垂下眼似若無意地看向自己的衣領,語氣平靜清淺:“對了,師兄你知道麽?那時我被小魔頭放血,真的很疼啊。”

白柳思聽到江楚容突然說起這件事,神色有些微妙,欲言又止。

不過他知道江楚容向來有些瘋,倒也暫且忍耐了下來,只想着把人哄了睡了再處理掉也好。

偏偏下一秒,江楚容又淡淡感慨道:“可師兄你到這個時候了,卻還是滿嘴謊話,只想着要怎麽把我騙上床。”

白柳思瞬間警覺。

可這時,已經晚了。

“你說,你該不該死?”

江楚容眸光銳利,猛地反手扣住了白柳思的手掌,兩人的真氣瞬間交錯扭纏在了一起!

白柳思驚怒之下想要脫離也慢了一秒。

就這麽一秒,一股極為濃烈的紅黑色魔氣從江楚容微微敞開的領口中沖出,化為數條猙獰無比的鎖鏈唰的一下便迎面狠狠纏住了白柳思的脖頸和四肢!

白柳思被這鎖鏈扯得無法呼吸,雙眼驟然睜大,臉上也露出片片猙獰的青筋。

他來不及發火,只能竭力伸手去扯那魔氣鎖鏈!

江楚容再次出手。

他欺身而上,用盡了全身所有的真氣,包括白柳思方才傳給他的那些,一拳毫不猶豫地狠狠擊向了白柳思胸口!

靈光大放,白柳思被一股極大的沖擊力撞到對面牆上,胸中傳來骨骼碎裂的響聲。

毫無防備的白柳思仰頭狠狠噴出一口鮮血,掙紮着挺了一下身體,便徹底在鎖鏈的纏攪下昏迷了過去。

江楚容緩緩起身,呼吸起伏,收手,額上隐約有冷汗滴落。

他這時默默攥了拳,手腕微微顫抖,手背上的指節已經鮮血淋漓——白柳思修成一重金身,他這一拳若非竭盡全力,也不能重創白柳思。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動用力量傷人,說不緊張,是假的。

忽然,一直困住白柳思的那紅黑色的魔氣鎖鏈在白柳思脖頸處又纏了幾道。

眼看那魔氣鎖鏈就要再狠狠纏下去,江楚容長睫顫了顫,忽然啞聲開口:“不能殺他。”

鎖鏈停了一下。

江楚容平複了一下呼吸,解釋道:“白柳思在劍宗和白家都是精英人物,劍宗弟子堂有他的魂燈,白家老祖也在他身上留有烙印。殺了他必然暴露我們。”

鎖鏈頓了頓,忽然暴起!

只見那魔氣鎖鏈拴住白柳思全身,便把白柳思掄着朝地面狠狠掼下!乓乓乓數聲後,渾身筋骨碎裂的白柳思痛醒了又噴出一口血,再度昏死過去。

江楚容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不愧是天魔,行事果然邪性。

不過這樣也好,傷成這樣,白柳思至少三天內都醒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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