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江楚容提劍在臺階上飛奔, 穿破一道又一道霧霭,心無旁骛地朝山巅魔宮疾行而去。

這一路上他遇到了很多變幻成各種形态的魔物。

一會是聞淩,一會是秦樓月, 又一會是他先前結交的那些魔修公子。

但很奇怪,江楚容覺得這些魔物的僞裝很拙劣, 靈智也仿佛只有幾歲小孩的樣子, 只要稍微說兩句話,互動多一點就露餡了。

這就是魔尊的第三關考驗?這麽弱?

江楚容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但此刻他也顧不得其他,只能提劍繼續往上飛奔——在路上耽誤時間越久,就越影響他最終的名次,他沒有心思去做別的調查了。

穿破又一道霧霭繞過不知道第多少層臺階, 忽然, 江楚容面前一下子平坦明亮了起來!有光射破雲層照入,刺得江楚容下意識眯了一下眼。

江楚容十分警覺, 立刻握緊了掌中長劍, 步伐也悄然停了下來。

然而等他看清此刻眼前的景致後, 又是一陣愕然,接着便心頭警鐘大作。

因為, 他面前此刻是一片郁郁蔥蔥綿延至山頂的碧綠草坪, 上面長滿了錦雲團簇一望無際的花樹, 繁茂花樹下還有一汪澄碧色泉眼,裏面映出明晰藍天。

微風吹過, 無數柔嫩的粉色花瓣被吹得朝江楚容飛來, 還帶來一股馥郁的香氣。

江楚容足尖點動,險險避開了這些撲面而來的花瓣, 遲疑了一下, 卻仍提劍緩慢向前走去。

他想:真正的考驗恐怕就要來了。

果然, 稍微走了幾步,江楚容就看到一棵花樹下立着一襲修長白衣,手中還拿着一卷書。

只是看背影,這一襲白衣便稱得上是風姿卓絕,而那握着書卷的手修長剔透,如同玉竹節一般,真不似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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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容見狀,心頭動了動,足尖一頓,緩慢在草坪上停下,便十分客氣地沖那襲白衣背影道:“前輩好,晚輩秦樓月,闖尊上收徒大會第三關時誤入此地。不知前輩可知此處怎麽出去?”

“你怎知你是誤入此地?”一個十分優雅磁性的嗓音緩緩響起。

江楚容目光微動,含笑不動聲色地道:“若非誤入,那麽,前輩便是這第三關的考官了?”

白衣魔修轉過頭,朝江楚容看來。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

江楚容倏然一驚,差點魂飛天外。

一陣風吹過,江楚容終于從驚詫中醒過神來,仍是一陣口幹舌燥。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

先前他覺得那背影便稱得上風姿卓絕,但現在看了白衣魔修的正臉,便只覺得日月失輝,根本想不出其他可以形容此人美貌的言辭。

但很快,江楚容心頭警鐘大作——長得這麽好看,又出現在這,不會是魔尊吧?

可旋即,江楚容又意識到不太可能。

他見過魔尊法身,那人首獅身雕像的臉同樣也是絕世俊美,但十分冶豔卻又充滿威嚴,并不是眼前這一張。

眼前這張臉更像是出塵絕世的仙人,不識紅塵,下一瞬便要羽化飛升,飄飄而去了。

白衣魔修見江楚容看自己看呆了,不覺淡淡一笑:“你是來闖關的,這樣盯着考官看,禮貌麽?”

江楚容聞言驟然清醒,面上不覺紅了紅,卻又迅速垂首沖那白衣魔修行禮道:“晚輩只是覺得考官大人實在是生得太過俊美不凡,晚輩這輩子都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人,一時間才失了神。”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考官大人如此風姿氣度,想必也不會介意晚輩剛剛多看了您的一小會吧?”

短暫的沉默後。

“你倒是嘴甜。”白衣魔修嗓音溫和,并無半分生氣之意。

江楚容默默松了口氣,知道自己馬屁是拍對了,卻仍是沒敢擡頭。

“擡起頭來。”白衣魔修又道。

江楚容聽話地擡起頭。

正好四目相對。

江楚容對上白衣魔修那雙黑玉一般質潤的眸子,心尖不由自主地輕輕跳了一下,卻又很快恢複了平靜,任由白衣魔修打量他。

白衣魔修看了江楚容一會,徐徐開口道:“第三關很簡單。”

江楚容:“前輩請講。”

白衣魔修:“贏過我。”

繁花林中倏然寂靜下來。

江楚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輕輕點了一下頭,只問了一個問題:“我與前輩是同境界對決吧?”

白衣魔修颔首:“當然——”

他話音未落,江楚容便已經提劍閃身上前,一劍刺出——

白衣魔修瞬間消失在原地。

江楚容一刺未中,速速退開,這時忽然又吹來一陣風,無數花瓣迎風朝他吹來。

他瞳孔一縮,一邊足尖點地飛起,左閃右躲,一邊速速揮劍。流水一般斬向了空中那些花瓣!

“唰”“唰”“唰”!

有些花瓣被江楚容斬落在地,有些沒有,飛到一旁,便如同最尖銳的飛刀一般深深削入一棵棵參天大樹!一顆顆參天大樹竟是就這麽被這些花瓣攔腰斬斷!

江楚容飛退,紫袍在空中飄舞如蝶,身後大樹轟然倒地之聲接連響起,煙塵四濺。

江楚容見到那些倒下的大樹,驚魂甫定的心頭稍稍生出一絲僥幸,一襲白衣忽然從天而降,揚手便一掌朝他拍來——

江楚容一驚,連忙擡劍抵擋。

但這一掌太過玄妙,江楚容雖認出了這應是魔尊法相中演化出的一招,可等他想出破解辦法時,這一掌已經流水般靈動的避開了他的劍鋒,一掌按在了他胸口!

江楚容瞬間被狠狠擊飛出去,清瘦的身軀硬是轟隆隆撞斷了一排大樹才吐血停了下來!

煙塵散盡,江楚容倒在大樹下,臉色蒼白,唇邊溢血,痛不欲生,這會他只覺得身上骨頭幾乎都折斷了,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江楚容這會呼吸間都是血腥氣,他一邊吃力地喘息一邊想:這考官好恐怖,明明壓在同樣修羅境的修為,他怎麽打出那麽兇狠的招式來的?!

至少也得是個神王吧……

從梵神音身上,江楚容都絲毫沒感受到這種同境界徹底碾壓的窒息感來。

神王和天侯的領悟居然差那麽多麽?難怪聞淩那麽執着于魔尊功法……

忽然,一襲白衣自空中輕輕降下。

江楚容見狀,心頭一凜,就想掙紮着爬起來,但那白衣魔修看了他一眼,卻并沒有再對他動手的意思,只語氣帶着一點嘆息道:“規則我都沒講完,你何必那麽着急動手?”

江楚容聞言,靜默片刻,咳出喉間一口淤血,反而平靜下來,笑了笑:“晚輩修為低,所以不得不搶占先手,冒犯了前輩,抱歉。”

“不過前輩也狠狠打了我一掌,也算出氣了吧?”

說完,江楚容就雙眸晶亮地看向對面淩空而立的白衣魔修,絲毫怨言都沒有的樣子。

白衣魔修見到江楚容這雙眸子,目光微動,忽然淡淡一笑:“嗯,出氣了。”

江楚容驟然松了口氣:“那就好。”

旋即他勉強掙紮起來,盤膝坐定,笑眯眯道:“那就請前輩現在同晚輩講第三關的規則吧,晚輩這次一定洗耳恭聽。”

白衣魔修靜靜看了江楚容一眼,開始講規則。

江楚容則是一邊聽一邊從容掏出傷藥療傷。

白衣魔修見狀也不制止。

很快,規則聽完了。

江楚容這時睜開眼,靜默片刻,問:“也就是說,我可以跟着前輩學習尊上法身裏蘊含的功法,再努力打敗前輩。或者,我把我領悟到的尊上法身奧妙告訴前輩,前輩只以那些奧妙相關的功法招數對付我,直到我打贏為止,是麽?”

白衣魔修:“不錯。你先前敗得太快因為你領悟雖不少,但還未融會貫通,我可以幫你融會貫通,你再同我交手。這樣也不會一開始就輸得那麽慘了。”

江楚容被內涵了一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又意識到另外一件事,問道:“前輩此處時間應當同外界不同吧?”

白衣魔修知道江楚容心思,颔首,卻又道:“不過此處只是百倍于外界時間流速,除去你先前在臺階上浪費的時間,你在此地只剩下不到三日。”

江楚容心如電轉,瞬息便下了決定:“求前輩教我尊上法身裏所有的奧妙!”

白衣魔修輕輕挑眉:“你确定?”

江楚容微微一笑:“我确定。”

白衣魔修看着江楚容的笑容,靜默片刻,也淡淡笑了:“那你上前來。”

江楚容稍有警覺,誠懇推辭道:“前輩,我受了傷,還動不利索。勞煩您站在那教我就是了,我聽得見。”

白衣魔修:“過來,不打你。”

江楚容糾結了一下,最終選擇相信了白衣魔修,掙紮着站了起來,朝白衣魔修走去。

結果剛靠近,便被白衣魔修一袖扇飛——

江楚容飛出去的那一刻,瞳孔微微收縮,然後他便聽到白衣魔修淡淡帶笑的嗓音遠遠傳來。

“我傳授你的這一招是尊上所有天級功法前一定會寫的一句話——作為魔修,不可相信任何人。”

江楚容再次撞飛一排樹,吐血。

這會,白衣魔修親自上前,把他撈了出來。

江楚容一臉生無可戀,不想掙紮了。

不過這次,白衣魔修倒是不打他了,而是開始給他傳授魔尊功法。

江楚容雖然此時全身上下無一不疼,但聽到白衣魔修開始正經傳授功法,還是勉強凝神,用心去聽。

白衣魔修傳授魔尊功法深入淺出,江楚容聽着絲毫都不覺得費勁,許多他在魔尊法身上領悟不到或者差點走火入魔的點,白衣魔修同他一說,他便立刻能心領神會。

有個好老師真重要啊!

江楚容忽然就明白聞淩為什麽要這麽冒險來拜魔尊為師了——魔尊座下神王尚且如此,魔尊本尊教起徒弟來肯定更厲害。

在白衣魔修的講述中,時間一點點流逝,此方的天也一點點暗沉了下去,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黃昏了。

江楚容這時仰頭看了一眼天空,遲疑了一下,看向白衣魔修道:“前輩要不要休息片刻再講?”

白衣魔修止住了傳授,看他一眼:“你的時間本就不多,确定要休息?”

江楚容笑了笑:“學多少,是多少,若是前面的沒有融會貫通,學後面的也無意義。再說前輩也不是木頭人,講這麽久了,也該歇歇了。”主要是,若能跟這白衣魔修搞好關系,說不定之後還能蹭蹭聽課呢。

當然這後半句話江楚容是無論如何不會說出來就是了。

白衣魔修聽到江楚容這話,回過頭看了江楚容一眼,四目相對,江楚容心頭微震,連忙略顯心虛地垂下眼,總覺得白衣魔修那雙漂亮的眼睛要把他看透了。

短暫的靜默後,白衣魔修罕見地沒有追究,只回過眼去看向天際的雲霞,沒有再開口。

江楚容見白衣魔修果然不再講了,就美滋滋地自己打坐領悟了一番方才白衣魔修講的內容。

覺得自己确實融會貫通了,江楚容這才睜開眼,看向白衣魔修。

他愕然發現白衣魔修還在看天邊的雲霞。

此時雲霞已經在落日前方渲染成一大片的金紅色,層層疊疊,浩渺無盡,靓麗壯觀無比,

江楚容眨了眨眼,看看白衣魔修,再看看天邊的雲霞,便也蹭到白衣魔修身邊,去看那雲霞。

看了一會,江楚容欣然笑道:“這風景真美。”

白衣魔修:“美麽?”

江楚容心頭咯噔一聲,但嘴上還是一派天真道:“是很美啊。”

白衣魔修靜默片刻,淡淡一笑:“年輕真好。”

江楚容聽到這熟悉的狗血劇臺詞,遲疑了一瞬,沒說話。

白衣魔修卻看他:“無話可說了?”

江楚容:……

挑了一下眉,江楚容無奈看向白衣魔修道:“前輩,您長成這樣,又這麽高的修為,就別這麽為賦新詞強說愁了。其他魔修會無語死的。”

白衣魔修沉默片刻:“你是不是皮癢了?”

江楚容悚然,立刻使出十八般武藝,瘋狂奉承吹捧白衣魔修。

許久,白衣魔修的毛總算被他順下來了,沒有炸的趨勢了。

江楚容悄然松了口氣。

夜間,兩人再一次對招。

不過這一次,江楚容有所進步,只撞飛了四排樹。

白衣魔修還扔給了他一瓶傷藥。

江楚容抹了唇邊血漬,開開心心地接過傷藥服下了。

調息片刻之後,閑不住的江楚容又去一旁的樹林裏抓兔子,抓完之後烤了問白衣魔修要不要吃。

白衣魔修拒絕,江楚容就把兔子一個人吃完了。

吃完兔子的江楚容躺在白衣魔修身邊的草坪上看星空。

微風吹着,帶來細細的花香,十分靜谧。

江楚容不覺眯了眯眼,過了一會,他打了個哈欠,都快要睡着了。

忽然,一旁的白衣魔修靜靜道:“你天賦也不差,何必為了攀附那些神王子嗣自降身價?只要尊上收你為徒,悉心培養,你遲早也能步入神王境。”

江楚容聽到白衣魔修這話,倏然驚醒,旋即他就略帶不好意思地坐起身來,幹笑道:“前輩怎麽連這些事也知道?”

白衣魔修:“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江楚容陡然沉默了。

過了一會,江楚容斟酌着道:“我也不是為了攀附,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為自己日後找個更好的魔侶。”

白衣魔修目光微動:“你造出那般聲勢,明眼人只怕還以為你的最終目的并非那些神王公子,而是尊上。”

江楚容聽着白衣魔修的語氣,心頭不覺一凜,但他面上還是一臉訝異地無辜道:“前輩怎麽會這麽猜?我可沒這麽大的膽子。”

白衣魔修靜默片刻,語氣難以捉摸地淡淡道:“也是,尊上與尊後的那些傳聞着實是有點可怕,你不敢也是有道9理的。”

江楚容啞然,旋即他仰頭看向白衣魔修道:“前輩,我竟沒看出你也是這麽八卦的一個魔修。”

白衣魔修:……

江楚容見狀,會心一笑,連忙道:“前輩關心尊上,怕我目的不純也是正常。只不過前輩大可以放心,我真的沒有勾引尊上的心思。”

說完還一臉誠懇補充道:“前輩若不信,我可以向魔聖發誓。若我存心勾引尊上,讓我天打雷劈。”

良久,白衣魔修喜怒莫辯地沖江楚容淡淡道:“起來。”

江楚容:?

看着白衣魔修那突然變得幽邃冷淡的眸子,江楚容忽然生出一點不祥的預感,下一秒,還未等他來得及爬起來,白衣魔修便一袖拂出——

江楚容再度慘叫着飛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江楚容:我做錯了什麽?!

白衣魔修: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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