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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見到顧明霄的時候都微微吃了一驚。

因為顧明霄居然悄無聲息地就進階了窺天境後期！

那一身氣質愈發出塵絕俗。搖曳斑駁的花葉影子落在他白玉一般無瑕清冷的面容上, 墨發披散如瀑，只是靜靜坐在樹下便讓人覺得他恐怕要随時飛升而去——

江楚容腦子靈光，立刻就笑着拱手道：“大師兄進階了, 恭喜大師兄。”

江潮生這時回過神來，倒也真心實意地道：“恭賀大師兄進階。”

顧明霄擡起眼看他們：“你們倆一起來是有什麽事麽？”

江潮生愕然一瞬, 遲疑道：“大師兄, 我不是跟他一起來的。”

顧明霄神色平靜：“我剛出關。”

江潮生立刻就明白了——剛才只是巧合，并不是顧明霄為了江楚容開小竈。

本來他還有點委屈自己跪了一個時辰顧明霄都沒召見他，現在看來只是他運氣不好。

頓時，江潮生心頭那點不愉悄然消散，這時他就又認真拱手沖顧明霄道：“是關于靈族的事, 有些急迫, 我特來提前告知大師兄。”

顧明霄：“你說。”

江潮生便把方才對江楚容說的都同顧明霄說了一遍，說完, 他遲疑了一下, 又道：“大師兄覺得, 他們真正目的是神魔禁區的名額麽？我總覺得不太像。”

一旁的江楚容：？

好家夥，不信他是吧？

顧明霄此時反問：“不然呢？”

江潮生啞了一瞬, 蹙眉：“可靈族他們也有自己的長老, 難道就布置不出陣法？”

顧明霄神色淡淡：“開啓神魔禁區的陣法乃每族的最高機密, 只有族長知道，靈族族長重傷閉關, 興許沒傳出來。”

江潮生詫異：“就算重傷, 傳個手信也不難吧？”

顧明霄不說話了。

江潮生看顧明霄的表情，心頭一動, 終于意識到什麽：“大師兄, 是知道什麽內情麽？”

顧明霄沒多說, 只道：“此事有我處理。你安心修煉，争取在進入神魔禁區前把修為推到秘境限制的最高點，出來就能突破窺天境最好。”

顧明霄此刻語氣平靜淡然至極，江潮生本來心裏還有所顧慮，但聽到顧明霄這番話，再看到顧明霄此刻的表情，他倒是愈發明白了幾分。

要知道，若沒有十足的把握，顧明霄是不會輕易開口承諾的。

暫時吃下一顆定心丸，江潮生便道：“既然大師兄都這麽說了，我就放心了。”

顧明霄：“去吧。”

江潮生行禮告退。

一旁的江楚容見狀，就想跟江潮生一起告退，顧明霄卻在這時擡起眼看他：“你有何事？”

江楚容邁出的步子只能收了回來。

江潮生這會已經走了，江楚容看了一眼江潮生離開的背影又不好叫住江潮生，只好自己站住，重新看向顧明霄，老老實實地道：“我來，也是想說這事。既然堂兄說了，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還等着回去跟聞淩分析靈族情勢呢，顧明霄方才的話倒是點醒他了。

顧明霄靜默一瞬：“如此。”

江楚容：？

總覺得顧明霄像是有什麽話想對他說。

但顧明霄不說，他也不好問。

而顧明霄說完那兩個字後卻又真的什麽都不說了，自顧自沉默了起來，他此時坐在樹下，整個人便如同一尊玉像，光華隐隐，清冷生輝。

江楚容面對顧明霄的時候總帶了一點虔誠的恭敬，這會也是，抿着唇，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把顧明霄下一秒就乘風而去。

終于，顧明霄動了，他從儲物戒裏取出一枚玉簡，遞給江楚容：“拿去，進入神魔禁區之前好好熟悉。”

江楚容認真道謝，也順勢看了一眼那玉簡。

結果一眼就瞳孔地震。

媽耶！無妄劍訣的上下篇全部內容？！

大師兄這麽大方的嗎？

一顆心震了震之後，江楚容忽然又反應過來什麽，這會他默默捏緊了一點掌中玉簡，小心翼翼地就道：“大師兄，你想要我幫你做點什麽麽？”

出手這麽大方，必有所圖啊。

顧明霄聞言，擡眼看了他一眼，那雙眼過分清冷明澈，看得江楚容心頭輕輕一顫。

接着，顧明霄又收回眼，淡淡道：“你收着就是了，去了神魔禁區好好表現。”

江楚容有點不信，遲疑道：“就這？”

顧明霄忖度片刻：“還有一件事。”

江楚容連忙道：“大師兄盡管說！”

顧明霄：“若靈族真是為了神魔禁區名額而來，我會讓他們按流程走，參與宗門大比。到時，我希望你好好表現。”

江楚容心頭一動，立刻道：“我當然可以，只是大師兄為何不提醒堂兄啊。”

這麽相信他的嗎？

他也沒自戀到覺得顧明霄把他看得比江潮生還重，所以總覺得這裏面不太簡單。

當然這些猜測，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顧明霄卻似乎感受到了江楚容的心思，這時就道：“你先前在祈真長老面前施展的絕學跟靈族有關，你多半是靈族混血。”

江楚容：？！

瞬間警覺了起來——顧明霄居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難怪先前對他這麽好，是想把他養肥了宰掉麽？

顧明霄又道：“靈族來自上界，功法血脈都天生對本界修士有壓制。若靈族少族長要參與宗門大比，我怕他對上其他人的時候趁機将他們廢掉。”

江楚容心頭微微一驚，稍微明白了幾分。

“但你同他同為靈族，那些壓制就不存在了，你這兩天好好修行無妄劍訣，功法差距也能彌補。到時只要你出手，試探出他的深淺，我便能有應對措施。”

“不過切記，輸了就輸了，不可拼命也不可暴露全部底牌。”

江楚容終于徹底明白了，旋即他就認真拱手道：“我知道了，大師兄對我這麽好，我一定會盡力試探的。”

顧明霄神色不自覺柔和了幾分：“嗯。”

江楚容遲疑了一下：“那大師兄，我走了？”

顧明霄靜默了一瞬，似乎發現确實沒什麽可說的，便道：“去吧。”

江楚容松了口氣，連忙離開。

卻不知道有一雙清冷眸子一直在身後靜靜看着他。

·

回到自己住處後，江楚容關上院門，四處落下禁制，就立刻把聞淩喚了出來。

這會他有點發愁地取出了那枚玉簡，半倒在軟榻上，一邊端詳一邊糾結道：“聞淩，你說我到底要不要修剩下的無妄劍訣啊？”

聞淩看着江楚容的表情：“你怕他在功法裏動手腳？”

“當然不是。”江楚容一口反駁，“大師兄不是那種人。”

聞淩一雙劍眉輕輕挑了一下，嗓音莫名有些微妙：“你為何那麽篤定他不會？”

江楚容靜默片刻：“感覺？”

聞淩：……

江楚容沒有跟聞淩辯解，只是道：“這種事我也解釋不清楚，但我現在糾結的不是這個。”

聞淩：“那是什麽？”

江楚容默默看向聞淩：“我要是徹底上了人族的船，你怎麽辦？”

聞淩瞬間愣住。

他想過一百種理由，卻沒想到過這個理由。

江楚容這時無奈于聞淩的不敏感，微微嘆了口氣，又解釋道：“魔族和人族的恩怨不是一天結下的，若你日後真要在魔族站穩腳跟，我這樣，你也很難辦啊。”

聞淩聽到這，眸光動了動，半晌，終于笑了。

江楚容：？

“你笑什麽？我認真跟你說話呢。”

看着江楚容憤憤的樣子，聞淩倒是不笑了，他這會走上前來，伸手輕輕捧住江楚容氣鼓鼓的臉頰，就認真道：“我說了，我不想做魔尊，你就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麽？”

說着，還捏了一下江楚容的臉。

江楚容臉頰被聞淩雙手捏得鼓起一點，這會無語地打了一下聞淩的手就道：“又說謊。不做魔尊，你幹嘛那麽拼命去找機緣？”

聞淩啞然——江楚容這話确實很有道理，他一時間倒也無法反駁。

不過靜默片刻，聞淩就認真道：“我有些事沒有對你講，所以你暫時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但魔尊我确實不想做，你若是覺得人族好，選擇幫他們我都沒意見。”

江楚容挑眉：“真的？”

聞淩緩緩點了一下頭：“真的。”

江楚容想了想，問：“你希望我修完整的無妄劍訣？”

聞淩：“嗯。”

江楚容笑了：“那好啊，聽你的。”

聞淩訝異了一瞬，但當他看清江楚容那雙桃花眼裏坦然明亮的笑意後，倒是什麽都明白了。

下一秒，他再也沒忍住，湊過來，低頭就吻上了江楚容那柔軟帶笑的唇。

江楚容怔了一秒，也閉眼仰頭，笑着親了回去。

·

之後三日，江楚容一反常态，努力修煉。

三日後，江楚容基本将無妄劍訣上下篇都融會貫通，靈族也終于上門了。

靈族果然是大手筆，聘禮箱子都擡了數百擡，明明可以裝在儲物戒裏帶過來，卻偏要讓人一路浩浩蕩蕩從青陵城擡到無妄劍宗。

江楚容彼時剛修煉完無妄劍訣，跟聞淩一起立在弟子峰上遠眺，看到那山路上穿行着的那條長長的紅色隊伍，不由得就眯眼道：“靈族還确實挺虛僞心機的。”

聞淩目光微動：“怎麽講？”

江楚容：“擡箱子的全都是人族修士，裏面裝的又都是靈物，加上封印，箱子不會太輕。靈族明明可以用儲物戒帶這些東西上山，卻偏偏要大費周章讓人擡，一方面看得出他們是想用這件事宣傳兩族結親，逼無妄劍宗回禮；一方面也能看得出他們确實沒把人族當成平等的種族，以人上人自居，要不然至少也得找幾個靈族擡箱子吧？又看不起人又要做表面功夫，這不是虛僞麽？”

聞淩聽到這，道：“你說得對，但他們還向來認為自己遮掩的很好。”

江楚容想了想，反而勾唇一笑：“不過這樣，我反而放心了。”

聞淩：？

江楚容挑眉：“高高在上的人摔一次一般都會摔得很慘的。”

聞淩莞爾。

而這時，不遠處隐約傳來一陣鶴唳，江楚容擡眼看去，便見到顧明霄踏在無妄劍上，禦風而來。

他今日穿了十分華貴的純白禮服，頭頂白玉蓮花冠，衣袂和銀帶随風飄舞，翩翩若仙，通身的氣派，簡直讓人目眩神迷。

身後還禦劍跟着一大堆容貌俊雅清秀的法相境弟子。

江楚容忍不住贊嘆：“大師兄好帥，也不知道大師兄打算怎麽對付這群裝逼犯？”

一旁的聞淩：……

而之後，顧明霄一出手，果然就讓江楚容覺得很爽。

顧明霄這時禦劍來到山門前，落下時輕輕巧巧就攔住了靈族送聘禮的隊伍。

這會他側頭看向身後跟着的弟子們道：“把儲物戒都拿出來吧。”

弟子們紛紛應是。

這時，隊伍最前的一位窺天境長老正要發話，顧明霄便已經道：“靈鹄長老，靈族若是儲物戒儲備不夠，可以提前告知劍宗。我們這別的不多，儲物戒還是多的。何必如此勞動人力？”

“來，你們替靈鹄長老把東西收進儲物戒吧。”

那位靈鹄長老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們不是因為儲物戒不夠才這樣上山的。

跟在顧明霄身後的那些弟子這會已經紛紛走上前來，對擡箱子的修士們道：“師兄們把箱子放起來吧，這裏不用你們了。”

擡箱修士們頓時面露感激之色，立刻就把箱子放下，轉身離去了——說真的，要不是靈族給的錢多，他們也不願意做這種事啊。

一時間，紅色箱子撂了滿山。

靈鹄長老目瞪口呆，叫人都來不及了。

而這會，顧明霄帶來的那些弟子已經一一禦劍去收被那些散修留在山上的箱子。

顧明霄又對靈鹄長老道：“長老請。”

靈鹄長老：……

遲疑了一下，他低聲道：“少族長還在後面，我在這等少族長。”

顧明霄淡淡一笑：“正好，我也好久沒見過玉修兄了，也陪長老一起吧。”

靈鹄長老神色微妙了一下，卻也只能答應。

顧明霄挑來的那些弟子很快就收走了滿山的箱子，歸攏到十個儲物戒裏，給顧明霄呈了上來。

顧明霄沒收，只讓弟子們把儲物戒給靈鹄長老。

靈鹄長老連忙道：“這是兩族聯姻的聘禮。”

顧明霄背負雙手，神色平靜：“婚期還未商定，人族怎麽好意思收聘禮？靈鹄長老還是先收下吧。”

靈鹄長老：……

然後他又瞥了顧明霄一眼，只見顧明霄兩只手都放在身後，嚴絲合縫地藏在那雪白刺繡大袖中，根本就沒給他強塞的機會。

靈鹄長老靜默一瞬，只能略顯憋屈地先把十枚儲物戒收下了。

這會，數百名法相境弟子完成了任務，便排成一排，背負法劍，站在顧明霄和靈鹄長老身後。

靈鹄長老：總覺像是要被人從背後捅一劍似的……

可顧明霄就立在他身旁，他也什麽都不好說。

不多時，靈族少族長的馬車終于姍姍來遲。

那馬車本身就是天品法器，靈光照耀，上面更是鑲金嵌玉，華麗非凡。

可等這兩馬車行至無妄山腳時，卻沒有看到預想中聘禮和擡聘禮的修士占滿無妄山路，靈鹄長老帶人威風凜凜地迎接他的場面。

反而看到靈鹄長老略顯局促地立在顧明霄身側，後面站了一排法相境弟子，各個背負法劍，神色威嚴。

那陣勢，像極了交換人質。

而人家這邊數百號人，靈族卻只剩下一輛孤零零的馬車，怎麽看怎麽都寒酸。

一片死寂。

馬車中的人不覺微微攥了拳。

作者有話說：

江楚容：大師兄真狗啊

顧明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