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忘毒蘭錦

天一亮,崔陽已在瘴林外橫刀立馬守了一宿,眼見着日頭升起,好不容易有那麽一縷陽光可以照射進幽暗的樹林,慘白如濃霧一般的瘴氣随着陽光微微散去了一些,當下揮了揮手道:“搜林!”

士兵們齊聲應了聲是,這便用衣袖捂住了口鼻,一字排開連成了一線進入林子,各自高喊起來——“九公子!”

只是苗疆的瘴氣格外毒,沒一會,便有士兵頭眼昏花支撐不住,只能退出了林子,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沒有可以避毒的藥物或者用具,他們根本撐不了幾步距離。

崔陽來回踱步,他也愁啊!

算算時間九公子已經丢了一夜了,要是在毫無避毒措施的情況下在這瘴氣林裏過一夜,墳頭草怕是都有三尺高了。

如今這十公子裏死的死殘的殘,除去癱瘓的三公子,還剩下五公子無欲,六公子無情,九公子無妄和十公子無塵,十個裏總共也就剩了五個,還有一個還是殘廢,這要是突然讓一位好好的九公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回京了剩下幾位公子爺還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啊?

而且,這一次青月來勢洶洶的,要是少了九公子這一員大将,軒轅勢必要吃大虧。

沒想到,林子裏突然傳出了微弱的應答:“我在這。”

當下又有士兵捂着口鼻,悶聲悶氣大喊了一句:“九公子!你在哪!”

九無妄用力一扯把臉上蒙着的錦帕扯了下來,靠着樹又咳嗽了幾聲,差點把肺都咳出來:“在這……我在這!”

天亮了視野開闊,瘴氣又散去了一些,總算是有人發現了靠着樹幹坐在地上的九無妄,慌忙叫喊起來:“在這呢!快過來!”

這便過來了幾個人,跌跌撞撞頭暈眼花的協力把九無妄給扶了出去。

一出林子,輕微受了瘴氣毒害的士兵們紛紛往地上一撲,大口喘着粗氣,更有嚴重的已經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九無妄也好不到哪去,癱倒在地渾身無力,他折騰着又爬又挪地,手腳并用狼狽至極,避毒丹失效後又學着她的樣子将錦帕蒙在臉上,勉強又支撐了一會,爬到近出口的地方是實在沒了力氣,現在全身傷口開裂,一身衣衫已經被血染透,活像是從血水裏撈出來的,本來就只搶回來半條命,這麽一折騰,剩下的半條命也快丢了。

他堂堂九公子無妄,還沒有這麽狼狽過,像條狗似的拼死掙紮,一度快要昏死過去,為了保持清醒,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那個混賬苗女!他非要殺了她不可!

崔陽把手裏的缰繩一丢,就奔過去扶他:“九公子!九公子你怎麽樣了,沒事吧?”

“沒事。”他用力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只覺得胸腔裏刺啦啦的疼,借着崔陽的手勉強站穩了,緩了半天這才道,“進了瘴林深處,被人救了。”

“被人救了?苗疆的人嗎?”

他複又回想起那個苗女打扮的姑娘蒙着眼的輪廓,他眼睛到現在也看不清楚,也只能辨個輪廓,可卻不影響他的判斷,那姑娘好歹是救了自己性命,若沒了她,自己昨晚上就死在瘴林裏了,給自己上了藥解了毒,還把自己送出了瘴林,雖然最後把自己丢在瘴林裏了,多半也如她所言,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

這會脫了險,再細細想去,那姑娘不僅醫術精湛,而且有膽識有計謀,劍架于頸而不懼,送他出瘴林時轉瞬就借着自己的醫術布下計策,既把他完整送出苗疆,又什麽線索都沒給他留下,還順手狠狠羞辱了他一把,他現在就算有心攻打苗疆,一沒記下路線,二沒留下丹方,也全是枉然。

但就是如此,那個靛藍的輪廓卻反而在腦袋裏越發深刻,一想起來,腦海裏便響起了叮當作響,極其清脆。

“應該是吧。”九無妄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看手裏的錦帕,昨夜月光稀疏看不清,今天天大亮了才能仔細觀察,見帕子上印着精致淡雅的藍色蘭花,圖案并非尋常錦帕用絲線繡上的,而是用特殊技法染畫上去的,這等技法他還沒有見過,只小心将那方圖案精致的錦帕按照原本的折痕小心疊好,塞進了束緊的袖口裏,渾身上下,他也只有這一處地方是幹淨的了。

以崔陽角度看不清楚那方錦帕,只見他小心收了什麽東西到袖間,有點懵,只好問道:“九公子,那這接下來怎麽辦?”

他既然是從苗疆出來的,那這個苗疆,還打不打回去啊?

九無妄身體強健到變态的程度,這會也不需要他扶了,自己撐着一口氣就勉強站着身子,哪能不知道崔陽好戰之人的心思,便道:“回營吧,苗疆好歹救了我一命,便不拿苗疆開刀了,而且……”

他回過頭滿臉無奈的向崔陽道:“我被人算計了,這會完全記不得回苗疆的路,避毒的丹藥也沒拿到,要攻入苗疆也是妄談。”

“是。”既然這麽說,崔陽也沒了法子。

當下揮了揮手,便上來了兩個士兵,一左一右扶着九無妄,小心架着他上了馬,幫他牽着馬便往營中趕。

崔陽在其後一路駕馬跟上,他雖然官職比他高,可真要論起來,九公子這個身份,可比自己高多了。

而應迩那邊,她雖然一路留下了路标,但耐不住自己眼睛瞎看不見啊,摸索了一路還是迷失了方向,帶來的錦帕也快用完了,眼見着進了絕路,幸好天亮了,納鈴在林外大喊,她這才找對了方向,勉勉強強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

“小迩!”納鈴一早趕來給他們二人送飯,就發現已經是人去樓空,猜測她大概是帶着那個人出瘴林了,這會還沒回來,應該是人還在林中,怕她迷路,便連忙在出口連聲大喊,見她一身狼狽的出來了,忙迎上前去,“你急死我了!”

應迩扯下蒙在面上的錦帕,大透了幾口氣:“沒辦法,那個人醒了,硬是拿劍逼着我要我帶他出去,我這才大半夜的進林子的。”

“他走了?”那淩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我連名字都沒問呢。”

“啊,什麽?”

“沒……沒什麽。”納鈴尴尬一笑,立馬轉移了話題,“對了,這錦帕可真漂亮。”

說起這塊錦帕,應迩便立馬來了興致:“這叫忘毒蘭錦,可不僅僅是一方錦帕而已。要先以特殊染料染畫上圖案,待圖案幹了以後再浸漬特配的避毒藥水,加以晾曬,藥水會變成薄薄一層藥粉,将圖案覆蓋遮蔽,看起來就是一方白錦帕。使用的時候将錦帕蒙在臉上,呼吸帶出的水汽溶化錦帕上的藥粉,可以起到免受毒氣侵襲的作用。使用後藥效逐漸降低,被藥水覆蓋住的花紋也逐漸清晰,也就是說,圖案清晰可見之時就是藥效全失之時,使用起來極其方便。”

納鈴眼睛一亮:“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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