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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百忙之中,仍然不屈不撓,掙紮着移向霸王龍頭部,伸出臂刃,狠狠插進了離機甲最近的一只眼睛。
機甲長度只有霸王龍的八分之一,像是趴在雄獅身上的貓,但這只貓總算達成了它的目的。臂刃沒入眼球之時,蘇霓都能感受到刺入膠質的黏糊感。然而,當她抽回右臂,準備再來一擊時,赫然發現臂刃已被腐蝕殆盡。
沾在缺口上的,赫然就是吞噬了墨綠機甲的惡心液體。
“我靠!”她剛罵了一句,就被巨龍身體傳來的震動堵了回去。巨龍咆哮了第三聲,感受到她的威脅,反而更快地拍打着翅膀,載着她極速上升,不一會兒就升到離地面數百米的高度。但它仍然沒有停下,一路急沖向空中的雲層。
蘇霓不知道它想做什麽,但是,倘若它有着令機甲失去動力的後招,那麽她将在高空陷入極為危險的境地。就算沒有,高空中空氣稀薄,溫度寒冷,又有着濃厚的輻射塵,她處在一只沒有密封功能的機甲裏,那滋味定然不會好受。
霸王龍上升歸上升,嘴巴也沒閑着,不停沖着地面噴吐液體。若說剛才它還故作矜持,那麽現在就是大口大口地嘔吐。這種液體既能腐蝕機甲外殼,自然也能腐蝕人類的血肉。
直到這時,地表的白色煙塵才有了消散的跡象。只是蘇霓心裏升騰着一股不要命的怒火,也顧不上他們。她本想要從它背後躍進半空,和它來一場正面交戰,又停了下來。
臂刃附着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此時卻伸出一只更長的黑刃。機甲以半跪的姿勢往後移動,一手緊緊扣住霸王龍的身體,另一手的黑刃上聚滿力道,狠狠砍向了它的雙翼。
它的雙翼形狀非常不自然,與鳥類、昆蟲、翼龍都不太一樣,有着偏于短小的比例。蘇霓也是豁出去了,對準的正是雙翼根部的位置。
黑刃深深沒入根部的關節之中,帶出一蓬灰血。灰血噴完之後,又湧出了藍綠色的液體,再度噴向面前的敵人。這種液體可能是由血液轉換而成的,可能不是,但是黑刃不受任何影響,停頓了一下,繼續往深處割去。
對付有實體的東西時,這種異能刃極其好用,切割巨龍和切割普通野獸差不多,可惜消耗的能量也尤其多。蘇霓不理噴濺上機甲的藍綠液體,咬着牙拼命推進。直到機甲的腳部裝甲、胸部裝甲被大面積腐蝕,她才收回了黑刃。
一層淡淡的黑光浮出機甲表面,液體被黑光振動,蒸騰成水霧,剎那間消失在空氣中。霸王龍的翅膀已被她撕開一道大口子,長度起碼有橫截面的一半,頓時失去了飛行能力。它的另一只翅膀還在徒勞地拍打着,卻無法獨自支撐它的重量,只是在做白工而已。
霸王龍一搖晃,蘇霓也跟着搖晃,終于沒能挂住,從它身上脫開。幸虧機甲外表破損的厲害,真正受到的損傷卻不嚴重,所有部件都還正常工作着。她在空中下墜了一段距離,便穩穩地懸浮住了。
才剛停住,她心頭一跳,雙臂同時前推。機甲也跟着雙臂前推,兩只手掌一起張開,呈蒲扇狀攔在機體前方。比之前更淡的黑光瞬間出現,形成一面雨傘般的輕薄盾牌,牢牢地護住了機甲的上半身。
蘇霓面無表情,靜靜看着噴向自己的,超級大團的液體。藍綠色的水流迸在黑盾上,被擋了下來,沒有一滴能穿透盾面。而這次的小水滴規模更大,真變成了一抹閃耀着彩光的霧氣。霧氣只存在了兩三秒鐘,便被狂風卷向遠方,讓蘇霓得以看到霸王龍的眼睛。
其中一只眼睛已被她戳透,拉扯而出,只剩下空洞的眼眶。但其餘的三只眼睛裏,還是不帶任何感情,與它木然的臉一起,勾勒出一個形似木偶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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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它。以前的戰鬥中,野獸瀕死時或掙紮,或哀嚎,總給她凄慘的末路感覺,霸王龍身上卻什麽都沒有。她看的也不是它本身,而是背後那個操縱木偶的人……抑或不知道什麽東西。
這一刻她明白了,她熟悉的也不是它,而是它的主人,那個把白球從外太空投下來的主人。
這只巨獸就這麽從高空一直下墜,直到撞擊地面前的最後一秒,它的翅膀還在徒勞地扇動。蘇霓生怕它不死,又挂念地面的情況,只在空中停留一瞬,就追了下去。
霸王龍重重摔在城主府外,壓毀另外四棟房屋,再度揚起大量塵土。在塵土遮蔽視野之前,她看到它身下流出了許多藍綠色的液體,轉眼變成一灘小水窪,流向地勢較低的地方。那地方正是城主府大門外的空地,沒記錯的話,大部分敢于參加戰鬥的人正聚集在那裏。
蘇霓大吃一驚,在空中大喊了一聲“都散開”,一邊繼續下降,終于沒入了塵土之中。直至機甲接觸到霸王龍的身體,她才得以确認它的死亡。
她提醒的不可謂不快,但死傷仍然慘重。或者說,即使聽到了提醒,這些人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做出應對,因為霸王龍的體積實在太大,攻擊手段也太過霸道。事實上,比起霸王龍,它的外表更像是哥斯拉,高度與哥斯拉也很相似。
于是,當琳帆問她霸王龍的代號時,她便以“哥斯拉”三字作為答案。只不過,哥斯拉是自由生物,這只會噴毒的哥斯拉卻受到其他生物操縱。這對它自己,和對人類,都是一件大不幸的事。
蘇霓拿那些液體也沒辦法。它既能腐蝕有機物,又能腐蝕無機物,仿佛升級版的王水。奎克只能封鎖現場,用高溫武器沖刷水窪,使這些毒液改變性質,變成普通的酸水。至于那些不幸被濺到的人,他們全部斃命,包括異能者在內,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足足過了一天,城裏人心惶惶的局面才稍微平息了。先是白球,然後是哥斯拉,然後是白色粉末和從天而降的毒液,最後是哥斯拉的屍體,它們加在一起的破壞力非同小可。刺栗城中慘狀處處,就像經歷了一場戰争。
“其實吧,雖然死了那麽多人,這個結果已經比我想象的好了,”蘇霓嘆了口氣,“當時我看它在胡亂噴東西,吓得心髒都要停跳了,還好沒有全城人口全滅……”
她說的是真的。
那些粉末根本不必多麽高端,只要具有海蛇蛇毒的毒性,或者箭毒蛙毒液的毒性,普通人類就必死無疑。從空中沖下來的時候,她從未那麽害怕過,生怕看到滿城屍體,只剩下自己一個大活人。
然而,結局比她擔心的好上許多。粉末的确毒死了一部分人,但更多的人活着。有些人一開始暈倒,後面也蘇醒了。被毒死的那部分全都是老弱婦孺,不存在身體特別強壯的,其中甚至包括她熟悉的那位酒吧老板娘。
老板娘只是個普通人,只因搭上了奎克的親信,才擁有很硬的後臺。在這場災難中,她不幸成為粉末的犧牲品之一。
這個消息讓琳帆和蘇霓都很傷感。不過,傷感過後,她們關心的重點還得回到哥斯拉身上。蘇霓經過一天的休息,已經打疊了一大堆話,準備通知琳帆。
琳帆心有餘悸地說:“我也一樣啊。看到那些粉末鋪天蓋地地籠罩了城市,我以為在外面的父親大人死定了呢。”
這時,奎克,還有城中的治安官、防務官、民政官等高級軍官都在屋子裏。聽到她們的對話,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卻無人敢催促。奎克則沒那麽多顧慮,開口道:“這些話以後再說吧,你們對這怪獸有什麽看法?”
他嘴裏說着“你們”,眼睛很誠實地望向了蘇霓。蘇霓咳嗽了一聲,以很嚴肅的态度說:“這種巨獸……我用哥斯拉來代稱它。它是傀儡生物,沒有自主意識,受到其他東西的控制。這一點我可以肯定,請不要懷疑我。”
哥斯拉的屍體還停放在原地,奎克反而要搬到另外的地方。如果條件允許,他早就組織對它的解剖了,問題就是條件不允許。此時一聽蘇霓的說法,他有些驚訝,卻沒有打擾她的解說。
治安官冷冷問:“你怎麽能夠肯定?”
他就是酒吧老板娘的情人,是以心情極度糟糕,态度也很不好。蘇霓不和他計較,耐心地解釋道:“首先是它的到來方式,投下白球的不是它自己,在它背後植入粉末的也不是它自己,顯然有着更高等級的存在,把它作為生物兵器使用。”
“以及……我發現它沒有正常生物應有的情感,比如說痛覺、憤怒或者懼怕。它的咆哮只是本能反應,不代表任何不同。我猜,要是有人能剖開它的屍體,進行詳細檢查,應當可以發現與主人聯系的裝置。”
蘇霓描繪出的事實并未吓到奎克,卻印證了他的猜想,讓他想到更加糟糕的未來。可是,他畢竟還是個具有責任心的人,問題仍與城市的未來有關,“我同意你的意見,從那個球落下的一刻起,我就在想,我們真正的敵人來自宇宙。”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蘇霓說,“我知道我們很弱,但是,這個星球有沒有抵禦太空武器……好吧,太空種族的能力?”
每個人都在搖頭,每個人都做出了否定的回答。蘇霓看着他們,聳了聳肩說:“那麽就去聯系帝國政府,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向他們求援。”
然後,她再一次得到了幾個搖晃的腦袋。
“……你們是在開玩笑吧?”
琳帆低聲說:“這片星域被稱作荒星域,這個名字是有原因的。自出生起,我就不會期待帝國的消息。我們仍在帝國的轄下,但是永遠不會被他們想起。對這裏感興趣的人……只有星際傭兵和星際海盜,還是居心叵測的那種……”
蘇霓一下子站了起來,“那就去找星際傭兵和星際海盜!讓他們把消息送出去!我殺掉的那個哈米德不就是星際傭兵嗎,也沒什麽了不起。他的傭兵團在哪裏,我自己去和他們談。”
奎克皺了皺眉頭,以安撫的語氣說:“你大可不必如此擔憂。刺栗城實力有限,所以才會這麽狼狽。換了那些大城市,未必害怕這只野獸。就算是十只八只,他們也不見得有問題。”
蘇霓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但語氣已經恢複了平和,“如果只是哥斯拉,我也不怕。聽我說,我以前看過……聽過一個故事。某個外星種族入侵目标星球時,會先送一堆垃圾過去,試探這個星球的戰鬥能力。垃圾把信息反饋到它們手中,它們再以此定制有針對性的真正武器。很聰明的做法,對不對?但你們希望成為這個被試探的種族嗎?”
白色粉末的毒性有限,不像是真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才讓她想起了以前看過的電影,從而得出這個恐怖結論。奎克終于被她吓住,說:“我明白了。我會先聯系其他城市,詢問它們是否受到相同的攻擊。”
蘇霓冰冷的目光掃射着每一張臉,逼迫着所有人點了頭。最終,她才說:“去做你要做的事,我要先離開一趟。放心,我還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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