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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地面上掀起了一股灰色的浪潮,形成一個漩渦,将空中的翼獸,附近的陸行戰獸席卷其中,絞的粉碎。
當這浪潮平息退去後,這地方只剩蘇霓的機甲還算完整,傻乎乎地落在正中央,像是個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傻孩子,無措地望着大人間的戰争。
然而,所謂“完整”,也只是相對戰獸殘骸而言。
實際上,由于某些戰獸的速度太快,又悍不畏死,奮力撲上來扒在機甲上,為同伴開路,灰色漩渦卷起之時,這機甲已遭受了多次攻擊。即使戰獸死去,其屍骸也還緊緊附在上面,然後又被巨力硬生生扯下,連帶着機甲部件一起斷裂掉落。
但戰鬥還沒有完。
這波狂風驟浪般的攻擊過去,大部分戰獸已被瞬間殺死,談遠方尚有未被波及的幾只高級個體。它們失去了和傀儡師的聯系,只好遵從本能戰鬥。灰色機甲一落地,它們全都奮不顧身地沖向了它,把它當成另外一個毀滅目标。
在這個時候,灰色機甲經過空中組裝,高度已經升級到三十米左右,和戰獸中兩只最大的個體差不多高。
它的行動卻像是閃電,一個錯身,已經繞到其中一只背後,直接以拳刃剖開了它的後背,幾乎把它一剖兩半。同時,它胸甲亦向兩旁滑開,露出常見的炮口。炮口噴出一道激光,帶着淡淡的藍光,正中第二只戰獸腦袋。
那腦袋如同被打碎的西瓜,碎成七八塊,裏面的大腦更是被徹底毀壞,呈液體狀流出顱骨。
蘇霓下意識地動了動腿,想上去支援。可是對方壓根不需要她,她也發現,機甲的腿部損壞到慘不忍睹的地步,完全失去了移動能力。
“……我靠。”面對這樣的狀況,她只能用這兩個字一抒胸臆。
灰色機甲的戰鬥方式非常簡單,和普通的技擊格鬥差不多,并未采取任何高端技術,但它的移動速度實在太快,眼光又準到可怕,竟沒一只戰獸能在它面前撐過三秒。它的動作給她帶來極為特別的感覺,讓她感到,自己是在觀看某個倏然出現,倏然消失的巨大幽靈。
她體內沸騰的血液尚未平息,這片地域便宣告清理完畢,已不存在還活着的戰獸。
它們的血液色彩缤紛,染在飽受摧殘的荒原上,仿佛一張被弄髒了的彩色地毯。部分血液本身就是污染源,觸到蘇霓的機甲,讓她生出面對危險的反應,激的她渾身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珍珠的駕駛艙部位大致完好,只有雙臂雙腿被折斷,團子般墩在地上,看起來十分凄慘。兩架機甲的高度差本就懸殊,這樣一來,對比鮮明如殘疾的侏儒和瘦長敏捷的戰士。
這戰士最可怕的地方還不在戰鬥力,而在于混戰之中仍能保持精準度,連卷起的風壓都沒擦到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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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剛逃過一劫,也顧不上自慚形穢,心裏半是激動,半是疑惑,雖然很想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卻又懷有對這個神秘人的疑慮。這疑慮支撐着她的身體和精神,讓她不致倒下。
從灰色機甲的舉動來看,無論裏面坐的機甲士是什麽人,對她都沒有惡意。可她最想知道的,正是他的身份。
殘疾的侏儒仍然墩在原處,過了好一會兒,才稍稍蠕動了幾步,大概覺得這樣太不好看,自暴自棄地懸浮起來,于是變成一個漂浮的侏儒。它試探着飄向灰色機甲,才飄了不到二十米,又在半路停住,沉默地看着對方。
由于灰色機甲靜止了,它看起來更是漂亮。這并不是說它的外形多麽出色,而是指它的工藝。即使蘇霓對制造機甲的技術一無所知,也能看出它的不凡。在她眼中,這家夥身上沒一個地方是粗糙的,無論從實用角度,還是美學角度,都使她無法挑剔。
要不是自爆未遂,給她帶來相當大的痛苦,她本能觀察得更仔細些。不過,痛苦固然痛苦,她還忍耐得住。珍珠停下來,是因為看到灰色機甲主人現身了。
這位機甲士給她的印象,和灰色機甲一模一樣,乃是個英俊的,高瘦而結實的年輕男人。他有着鐵灰色的頭發,暗沉的綠色眼睛,臉色蒼白,臉頰微微向下凹陷,看起來陰郁冷漠。
他的衣着和厄運之星的風格不同,剪裁合身,式樣簡單流暢,又不像軍隊的制服。這讓蘇霓瞬間意識到,這人很可能來自星際帝國,而且可能不是海盜、傭兵一流的人物。
他仰起頭,盯着空中的珍珠看了幾眼,揚聲道:“我是帝國遠征軍三級指揮官,楊舟,來此調查幸存者的情況,并進行救援任務。你可以出來了。”
“……”
蘇霓的第一個印象是:“原來帝國沒有真正放棄厄運之星嗎?”
他有如此強悍的實力,當然不必說假話騙她。蘇霓徹底舒緩下來,幾乎癱在座位上。之前的戰鬥極為激烈危險,她的異能消耗極大,自身也在蟲形和人形之間多次轉換,靠意志撐到現在,真恨不得倒頭就睡,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救世主處理。
可她終究沒有,只以最快的速度吞掉一包高熱量的食物,便爽快地降下機甲,打開艙門,從容鑽了出去。
這個名叫楊舟的男人微微一愣,顯然想不到機甲主人長這個樣子。他很好地掩飾住了驚訝的情緒,用公事公辦的冷淡口氣說:“辛苦了,後面的事由我和我的同僚接管。你們的情況怎麽樣,除了你,還有沒有別的幸存者?”
蘇霓下意識往不遠處望去,那個地方還留着章魚挖出的洞口,未被激戰揚起的泥土砂石堵住。她很想噴吐一下不滿,所有人都已經恐懼的太久了,也壓抑的太久了。然而,她也很清楚,此人剛剛救了自己,又準備繼續援救其他人,對他發洩不滿,既愚蠢又不公平。
“……如果你是帝國……帝國遠征軍的軍官,那麽應該由我問你,”她盡量放緩了口氣,“我對其他區域的情況一無所知。只能說,我們的城市被徹底摧毀,避難所也是,幸存者逃進了地底溶洞。經過剛才的攻擊,他們現在還在不在,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是他們的負責人?”
“不是,但我也不知道負責人在哪裏。”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蘇霓心中又有了幾分黯然。現在的負責人其實是琳帆,奎克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不幸犧牲。其他人要麽沒有能力,要麽不肯理會其他人的事,琳帆便挑起了組織管理的重擔。
可她的異能不屬于戰鬥能力,自身實力有限,面對戰獸時和普通人差不多。混戰之中,蘇霓也無暇顧忌太多人,只能優先照顧具有戰力的戰士。因而,進入溶洞後,她和琳帆便已失散,不知她是生是死。
楊舟的表情仍那麽冷漠,聽她說完,忽地伸出右手,打了個奇怪的手勢。蘇霓看到他腕上帶着一個小巧的裝置,随着他手掌的動作,裝置上方陡然亮起筆記本大小畫面,正是在娛樂作品中常見的虛拟通訊屏幕。
屏幕上卻只有單調的背景,沒有人。楊舟只看了一眼,便把屏幕關掉,說:“你們船上的通訊系統有問題,我收不到圖像。”
那裝置裏傳出了女性的笑聲,她笑了好幾聲,才說:“收到,我會讓人處理這個問題。其他人還在搜索地面,至今沒有任何好消息。我已經看到你解決戰獸的全過程,果然不愧是灰色幽靈啊!既然你已經聯絡上了幸存者,我馬上去接你們,附近的戰獸正在趕往你的位置。”
楊舟冷冷道:“收到。”
蘇霓好奇地看着那個裝置,直到他把手垂了下來,才說:“你要去找幸存者嗎?我和你一起去,地底還有我親近的同伴,我很擔心他們的處境。”
“不必了,”他向自己的機甲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問道,“你是生在這裏的人?”
蘇霓愣了一下,搖頭道:“已經不記得了,從有記憶起,我就生活在這個地方,不知道自己的誕生地,也不知道父母是誰。”
楊舟沒有接續這個話題,邊往機甲走,邊說:“你的情況很糟糕,沒有必要參與搜索,而且我并不需要你的幫助。那就是負責運送幸存者的飛船,它已經來了,你直接進去等候,我們确認完地表狀況後,會有人回答你的疑問。”
蘇霓被這官方口吻堵的說不出話,想抗議,又找不出好理由。這個時候,天空中也傳來奇異的聲音,伴随着這聲音的是一片陰影,恰好打在她身上,引的她擡頭上望。
一艘灰黑色的航天飛船正在急降,陰影落下,又迅速移走了。它走的是階梯狀路線,仿佛正在邁下無形的臺階,最終落在不遠處的小丘上。這飛船外形中規中矩,就像一艘常見的飛船,停在沙丘上時,大小如同橫放過來的普通大廈。
蘇霓很想堅持立場,但楊舟的話也有道理,而且她真的太累了,甚至再度感受到闊別許久的饑餓感。以這種狀态去搜救,與其說挂念着認識的人,不如說給人家添亂。她見那艘飛船的艙門正在徐徐下落,便道了一聲謝,向那個方向走去。
艙門中射出淡黃色的光線,柔和悅目,正是适合人類視力的顏色和亮度。船上的人動作很快,她還沒走到門那裏,就有幾個身穿黑色制服的人走出來,打量了她一番,便示意她往裏面走。他們自己則留在外面,想必要負責接應更多的幸存者。
蘇霓的随身物品極少,只有蟲母舍利,神秘芯片,一點貴重物品,還有一些能找到的最高熱量的食物。
她很想保持儀态,但在饑餓的驅使下,也顧不得儀态不儀态,還在通道裏走着,就不客氣地拿出了一小包糖,咔咔咔地咀嚼起來。領她進去的人也身穿黑衣,向她投來詫異的目光,卻未多嘴多舌,只讓她進了電梯,再把她帶到飛船的駕駛室。
大概因為任務難度不高,這艘飛船上的人數比她想象中少。但他們無論男女,都行動敏捷,言語清楚利落,即使看到她,也只是好奇地看看,沒有人過來多事。
駕駛室就在飛船的最前端,視野極為寬廣,整個前部都是通透無暇的瞭望窗。其他人都在座位上各司其職,唯獨有個佩戴金色肩飾的女人站着,正帶着微笑望向她。
她皮膚白皙,一頭淡金色的長發束成馬尾,身量高挑,高胸細腰,有着連制服都無法掩蓋的好身材。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裏,正閃着頑皮的光芒,表明它們的主人性格活潑。
和楊舟一樣,第一眼看到蘇霓時,她臉上也掠過一絲意外。但她不準備掩飾這意外,很自然地向前走了幾步,微笑道:“不用擔心,你到這裏,已經安全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也能猜到你想問什麽。”
正常情況下,蘇霓應該進行合理的發問,但她的大腦處在饑餓狀态,已不想思考不太重要的事,便直截了當地說:“我很餓,這裏有沒有吃的?”
“……好吧,我還真沒想到會是這種問題。”
女人的表情更加意外,輕笑了幾聲,聽聲音,她正是和楊舟進行通訊的人。她将身體向後傾斜了一下,稍微提高了聲音說:“奈安,盡快送點吃的過來。我是龍安娜,楊舟的同僚,這艘飛船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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