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終于解除的婚約
确實是名蟲不錯,只是這出名的方式卻是靠負面消息出名。
原本自認是整個事件的幕後主導,一切發展動态都可以牢牢握在手心,可從計劃實施的第一步起就不斷發生突發狀況,使現實偏離計劃本意。盧安的雌父對于這無法掌控的現狀開始感到焦躁。他在接到今日結果反饋後再也按捺不住,第一時間将那篇早已籌備好的文章發了出去。
文章一經發出,立即有已經安排好的家族成員開始為文章刷點擊數據,在發布不到半個循環時就将其刷上了話題熱門。
登上某一話題點擊前列的文章,會以消息推送的形式被推廣給每一名關注了該話題的公衆網用戶。
赫景在這篇文章發布的第二天就收到了由盧安的雄父發來的會見邀請,他拒絕了家蟲相陪,只告訴他們會見地點和時間,讓當天有空的對象負責接送一下自己,然後獨自赴了約。
當看到走進來的僅赫景一蟲時,早早進入包廂落座的盧家成員都有些驚詫。盧安的雌父不禁向赫景身後張望,猜測着赫景的家蟲應是跟在後方,只是暫時還未進來。然而直到赫景落座,包廂的門重新閉合,也沒有其他蟲再進來。
赫景的确是獨自到來。
橢圓長桌的一側坐着盧家的成員們,另一側則是為赫景一家準備的預設座位。
依照設想,年輕的未成年雄蟲應是會在家蟲的陪同下一同到場。對方的雌父——那只漂亮但對外脾氣火爆的亞雌庫岚,會在進門後率先向盧家諸蟲尤其是盧安的雌父發難。然後小雄蟲會在庫岚發難完畢之後再發一通脾氣,大吵大鬧一番。沒有哪只雄蟲及擁有小雄蟲的家庭能容忍婚約定好後又遭反悔。
針對這樣的預計情況,盧家已準備好了一通用以說服赫景一家同意解除婚約的說辭,盧安的雌父還為赫景準備了表達歉意的補償贈禮,他認為自己精心挑選的補償應當會讓赫景滿意。
但赫景從一開始就沒有按照盧家的預想行動。
迎着對面多雙蟲目的目光打量,赫景在那些含義紛雜的視線中走到了盧家現任家主對面,他在屋內唯一一只成年雄蟲的對面坐下了。
盧家的現任家主正是盧安的雄父。
年長的雄蟲自赫景進門起,就覺察到了小雄蟲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對方的神色裏沒有憤怒,沒有不滿,仿佛已經對今天将要發生的一切了然于心,并且決定對它們全都平靜接受。
這不是他印象中的赫景會有的神情。
帶着幾分探究,他在互相問過好後以對方為何獨自前來為切入點,試着與赫景展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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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雌父陪同前來,多半會發生一些不必要的争吵。”赫景答。
赫景明白他對面的蟲子在探究些什麽,而他當然對将要發生的一切了然于心,并決定對它們平靜接受。他已經經歷過一次這個場合,知道怎樣做才是最佳選擇。
沒有過多的寒暄,也不準備給對方已備好來勸說自己的長篇大論發揮時間,赫景在回答完後直接拿出了自己的那份婚約文件。
盧家指定的會見地點并未選在專職受理婚姻相關事務的婚姻所內,但盧家帶來了一名婚姻所的公證員。
“我同意解除婚約。”
包廂內為這句話陷入了短暫的寂靜,房間內所有蟲子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那份婚約文件書上——除了赫景。
盧安是第二只從文件書上移開視線的蟲,他坐在自己雄父的右手邊,從他的角度朝對面看過去,正好是從斜側方看着那只馬上将與他解除婚約的雄蟲。
赫景在呈上婚約文件書後沒有停頓,他接着打開了自己的終端,開啓光屏,然後登陸婚姻系統中心,找到自己的【已締結婚約關系】一欄。當他把光屏比例調到最大化後,對面的蟲子們也基本都從文件書上撤開了視線,注意起他這邊的動作來。
婚約解除需同時在婚姻系統中心和文件書上進行兩重解除手續,才算是正式解除完畢。赫景拿出了自己的兩份解約材料,他停下動作擡眼時,正對上盧安有些愣愣看着他的目光。
這并沒有什麽稀奇,因為盧安的雌父正在以同樣的呆愣目光看着他。
赫景的視線只在他們的面上掃了一圈,就轉向公證員。公證員盡管也為這事态發展感到驚奇,但他仍然保持了自己的職業素養,在注意到赫景一方材料已經出示完畢後,他輕聲提醒着盧安的雌父,示意盧家應該拿出盧安的兩份婚約材料了,
被提醒的對象這才如夢初醒,迅速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材料。
雙方都材料齊全且均持配合态度的情形下,預想中困難而複雜的婚約解除手續只花了不到五個循環分就辦理完畢。
公證員将已完成婚約解除手續的材料文件展示給赫景與盧安,讓兩只當事蟲确認解約已成功。當赫景與盧安各自檢查着已經失效的文件時,公證員注視着這兩只婚約關系已徹底解除年輕蟲,在心底悄悄感嘆起他剛剛見證了婚姻所建所以來又一“最”。
——最少的婚約解除耗時。
來赴約的根本目的便是辦理婚約解除手續,确認過婚約文件書已失效,婚姻系統內自己的婚約狀況也變為了一個單字【無】,赫景關閉終端,将失效的婚約文件書交給公證員,他拜托公證員代為銷毀這份廢棄文件後,随即站起身和對面的盧家成員告別。
眼睜睜看着小雄蟲快要離開桌邊,盧安的雌父才猛地想起他還沒有向對方提起補償,這也是他僅剩的還能按着預想來進行的事項。
他急忙開口提到的補償一事果然讓赫景停下了腳步。
“非常感謝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需要補償。”
赫景只轉回身說了這樣一句,接着繼續毫不遲疑的朝門口走去。
電子磁控門應熱源感應而開,在熱源遠離感應範圍後又閉合。
被留在包廂內的盧家成員們面面相觑。
——
走出建築後,赫景一眼看見了在街邊公共停機坪處停着的熟悉飛行器,還有等候在飛行器旁邊,連姿勢都和目送他進入建築內時一模一樣沒改變絲毫的蟲。哭笑不得和觸動頓時混雜在一起同時出現在了心底,他加快了步伐迅速走到對方身邊。
“等了很久?”
“沒有,我才剛到。”
赫景抽過對方的臨時停機卡,将磁卡貼上一旁的感應端,與感應端相連的顯示屏立即忠誠的顯示處該飛行器已在公共停機坪處停留多久。
到達時間是對方送他來到這棟建築物門口的時間,離開時間是——【還未離開】。
赫景瞅瞅這個時間,瞅瞅眼觀鼻鼻觀心的雌蟲,“剛到?”
“……”
說了謊話的對象就像是只不慎犯錯,還恰巧犯在家長面前的幼蟲,這架勢讓赫景又一次升起了輩分颠倒的倒錯感。
上一個讓他升起這樣感受的是眼前雌蟲的弟弟穆南。
今天雖說是休息日,全家持有飛行器駕駛證的四只成蟲裏也有三只都處于休息狀态中,但自家雌父到場後不與盧安的雌父吵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赫景在考慮駕駛員蟲選時,首先排除的便是庫岚。接着他又排除了申請最積極,但身體狀态着實不太适合來擔任駕駛員的穆南。孕蟲本就辛苦,讓一只孕蟲來接送自己,赫景感到那個畫面僅是光想想他就要開始慚愧。
這一套排除法做下來,最後剩下的合适蟲選就只有既處在休息狀态中,又沒有其他影響因素的穆丘。
該說一聲不愧是兄弟還是該反省自己的“芯子”太老成?
赫景不由開始思考着這個問題,然後他看到穆丘的神色變了變。他面前的成年雌蟲一瞬間恢複了長輩該有的氣場,快速上前兩步越過他,攔在他和自他身後靠近的來者之間。
赫景在穆丘的神色變化時就聽到了身後靠近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之後,有些驚訝的發現竟然是盧安從建築內走了出來。
已經各種意義上都與他不再有關聯的少年雌蟲在他不遠處站住,“雄父說我應該來送送你,到底是我們先邀請你到這裏,不該讓賓客就這麽獨自離開。”
“不勞費心,我這就回家了。”
盧安聞言微微颔首,複雜的眼神依舊落在赫景身上。
赫景知道他還有話要說。
“你為什麽不接受補償?”踟躇片刻,盧安将這句話問了出來。
這幾天裏圍繞着赫景的風言風語,他雖然不知道自家雌父究竟做到了什麽地步,但也明白這些事件都與自己脫不了關系,如果說上一次追悼儀式上的短暫接觸只是讓他感到赫景似乎變得有些不同,那麽今天再次接觸到對方,他去到了自己想法裏的【似乎】。
赫景是确實已經變得和以前不太相同。
假如他今日面對的還是那個沒有一處讓他願意接近的長處的赫景,盧安也不會為對方遭受流言困擾升起其他任何念頭,但今天的赫景在解除婚約時痛快利落,這讓他在回想起雌父帶給對方的那些麻煩時,有了不太自在的感覺。
“因為我不需要。”赫景看着盧安,忽然問了一個看上去和前言沒有多大聯系的問題,“你清楚盧家分支所有與你同輩的族兄弟的名字嗎?”
盧安一臉莫名,但還是點了點頭。
于是赫景說出了兩個名字。
“他們怎麽了?”盧安不能理解為何赫景要忽然提起這兩個完全和事件不相關的姓名。
“他們就是你的雌父準備贈送給我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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