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送“臉”上門(完)
只需将搜索目标的形象數據錄入系統,再設置好日期時間等篩選條件,自動檢索功能便可以啓動,在安全中心數以億計的數據備份中找出符合條件的監控記錄。
這一過程耗費不了多少時間。
在院長的授意下,安全中心很快調出了相關監控記錄。
仍舊是由院長室內的立體光屏播放,監控到的畫面上清楚顯示,在赫景正位于s區拆卸清掃機時,剛挨了一頓揍的小雄蟲正被同伴攙扶着往e區的方向走去。
被赫景引導着又重新強調了一遍自家幼蟲的确“親眼見過”赫景破壞清掃機,先前言之鑿鑿的成蟲面色難看至極。就像面對着一顆本以為已經熟透可供食用的果實,一口咬下去後才發現苦澀難當,偏偏還急着吞咽,嘗到味道時已經咽下去大半,那匆忙咽下的果肉卡在喉嚨管裏不上不下,既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于是那難以忍受的澀味便從喉管不斷往上翻湧,反複提醒這口苦果的味道有多糟糕。
作為受害者一方的雄蟲院生當時絕不可能看見赫景在做什麽的證據就這麽呈現在眼前,院長室內除了院長及來自四個不同家庭的蟲子之外,還有着三名專程來負責調解,确保發生意外時有蟲能協助控制場面的教師。
真假難辨的流言只要有一部分被證實為真實,那麽進而整個流言都會被聽衆傾向于相信是真實。
相對的,尚未下定論的話語只要有一部分被确認為是謊言,那麽進而整番話都會被聽衆懷疑為謊言。
一時之間,院長室內的蟲子們神色各異。
特意拿走清掃機,記下自己拆卸攝像頭和影像記錄器時的區域編號,将留存有監控錄像備份的記錄器小心保存,這些都是赫景為應對對方倒打一耙情況發生而提前做的準備。
成年雄蟲的突然發難倒是不在赫景的預料之中,然而對方的發難也沒能給他帶來多少不利影響,反倒還給他送來了助力。
赫景的目光在對方一陣青一陣白的臉上轉了一圈,他原以為身為成年蟲,對方多少會拿出一些讓他略感棘手的“證據”,可事實證明是他高估了對方。年齡增長帶給對方的僅是身體上的成熟長大,內裏卻依然自我自傲,連自身話語中的漏洞都無法發現就急匆匆的想要給他一點教訓,比之對方那被寵壞了的雄蟲幼崽,他眼前的這只成年雄蟲,也不過是另一只被捧着慣着嬌縱慣了的大型幼崽。
“或許您的孩子的确親眼看過我拆卸清掃機,只是并非不是以在現場的方式親眼看見。”
“你想表達什麽,難道你想說蓄意破壞攝像頭的是我們不成?!”
成年雄蟲提高了聲音厲聲質問,試圖搬出長輩的架勢來壓制赫景。
赫景注視着他,只覺得對方活靈活現的展示了一個詞語:色厲內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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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沒有興趣繼續聽對方叫嚷,赫景從成蟲身上移開視線,他将拆除下來的攝像頭及影像記錄器也放到了桌面上,正放在清掃機的旁邊。
院長室內所有蟲子的目光都追随着他的動作,一同落到那兩個小東西上來。
三名教師中恰好有一位專職機械操作類課程教學,他在看到影像資料裏赫景拆卸清掃機的動作片段時就對小雄蟲熟練的操作感到驚詫,這會看見對方拿出的那已被拆下的兩個部件,他能一眼判斷出那兩個部件全都完好無損,根本沒有找到任何破壞。
被指控着惡意破壞清掃機的赫景,分明是對清掃機做了一次完美的機械拆解。
沒有做過多的解釋,赫景在請示過院長後将記錄器內存儲着的錄像備份導入放映器。今日午休時段裏發生于z12區的暴力事件具體經過究竟是如何,z12號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比任何言語講解都更有說服力。才更換過不久的新型攝像頭能同時捕捉高品質的畫面及聲音,是由哪一方先挑起事端,整個事件中雙方有哪些話語交談,每一部分都記錄的清清楚楚,通過光屏展現給在場每一只蟲。
光屏上所播放的最後一個畫面,是赫景将手伸向攝像頭,下一秒播放結束,代表着那時攝像頭已被赫景成功拆除。
沖突發生的緣由與受害方的講述完全不同,真正出手傷蟲的對象也不是羅央,不僅是明明不在現場卻聲稱親眼看見了赫景破壞清掃機這一處話語存在着漏洞,在監控錄像播放完畢後,院長室內只要是稍有頭腦的蟲子,都能夠發現對方之前的話語裏幾乎處處是疑點。
已經連沖突發生的緣由都站不住腳,更別提言語中提及的其他事項。
若說【受害者】渾身上下還有哪裏最真實,那就是對方身上确确實實存在着的傷。
“無論如何,你打傷了我家孩子是事實,這一點已經有監控為證!”像是爪子尖在抓撓玻璃一般的尖銳聲調又響起,不甘于自家幼崽隐隐有和赫景羅央角色調換的趨勢,亞雌抓住了自家孩子被赫景打傷這一點,試圖為自家再争取一次聲援。
“對,是我打的。”微微颔首,坦然承認了真正動手的蟲是自己,赫景的語氣平靜的仿佛只是談論了一聲天氣。
他的态度顯然讓對方氣的不輕,對方立即抓住了這根竿子,順勢就準備繼續往上,“你簡直……!”
“可您恐怕有所不知,我的行為沒有違反任何院規條例。”沒有讓對方上竿成功,赫景截斷了對方的話語。
在被對方接連截過好幾次話頭之後,這一次他終于截了回去。
這一句話讓一旁的羅央驚異的側頭看了赫景一眼。
——還有這事?
好友以眼神傳達着這句話語,赫景示意羅央放心。
“學院內的院規條例僅是規定,禁止院內發生無故鬥毆和惡意鬥毆行為,針對雄蟲的特別保護條例也僅有一條,就是禁止雌性院生無故進入雄蟲教學區域。”正好光屏就在身旁,赫景伸手将《學院管理條例規範》調了出來,将相關條目展示給在場的蟲子們查看。
光屏上的指示光标停留在了【禁止無故鬥毆和惡意鬥毆】一條上。
無故鬥毆前面的【無故】,與惡意鬥毆前的【惡意】,這兩個前綴極其耐蟲尋味。
除開繁衍大業以外,對于力量的追尋也是高等蟲族的種族天性,以武力值決定勝負和話語權的事例并不少見,即使是未成年的小蟲崽之間,發生分歧時若是言語實在交流不通,那麽上訓練場打一架分勝負也是不少小家夥樂意采取的辦法。為追求戰鬥快感及以欺壓他者為樂而進行的無差別攻擊在學院內被禁止,但這類在發生分歧時以武力即時定勝負的“切磋”,在校規內卻是被默許。只不過往往會受它照顧的是雌性院生及部分平民出身的雄性院生,世家出身的雄性院生間會選擇打架的屈指可數。
而赫景正是這“屈指可數”。
“您的孩子主動尋釁挑事,不光向我和羅央發起挑釁,還言語辱及我們的家庭成員,我們完全可以将此視作一個邀戰信號。作為被動邀戰的一方,我們在應戰時有權力選擇自己的應戰方式。”赫景的目光在對面蟲族異彩紛呈的臉色上轉了一圈,在存在感低的可憐的另一個【受害者】家庭上停了停,那一家的小雄蟲努力将自己藏在家長背後,他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從對方身上轉開。
“雖然作為‘受害者’的對象共有兩名,但實際上一直在進行挑釁的僅有您的孩子一只蟲而已,盡管您的孩子是同時向我和羅央兩只蟲發起了邀戰信號,我們仍是以一對一的方式和您的孩子進行了切磋,并且由同樣身為世家蟲族的我來和您的孩子動手,讓這場切磋更具有公平性。”
三言兩語間,已經将事件的性質從【暴力事件】更改為【切磋】。
被赫景截斷話語的亞雌終于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算是什麽的切磋?這分明是在單方面的暴力毆打!”
“單方面毆打的情形僅會在雙方武力過于不對等時發生。”赫景的語氣不急不緩,提醒着對方,“您的孩子趾高氣昂而來,主動尋釁挑事,卻被我這樣一個過去的數個月裏都在消沉頹靡,自暴自棄的對象單方面毆打,若這樣的戰鬥力不對等是我的問題,那麽我只能說很抱歉,大約是我消沉頹靡自暴自棄的程度還不足夠,這樣的我竟依然可以單方面毆打您家的孩子,實在太不應該。”
亞雌登時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他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赫景,真切感受到對方和傳言沒有一點相像。
——哪只處在消沉頹靡自暴自棄中的蟲說話能這麽氣蟲!
“咳。”
眼見場中雙方的交流似乎告一段落,院長輕輕咳了一聲,将院長室內諸蟲的目光吸引到自己這來。
赫景關于院規條例一事的解說并沒有錯。
原先會将該事初步定為暴力事件來受理,是因為按受害院生所述,受害者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騙至偏僻區域遭遇毆打,這與切磋的定義并不相符,具有一定惡意性,且違背了切磋成立條件中的即時性。但當監控錄像曝光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後,這一事件便不能再稱之為惡性暴力事件。
“我的孩子都受了這麽重的傷,憑什麽不能定為惡意鬥毆事件?!”
“非常抱歉,若您執意要将事件定性為惡意鬥毆事件,倒也沒有問題,只是若事件被定性為惡意鬥毆事件,那麽作為整個事件的發起者,您的孩子将要擔負起主要責任,因為他率先進行了惡意挑釁,致使整個鬥毆事件發生。”
面對着家屬仍不放棄的質問,院長聲音平和的回答了他們的質疑。
能夠坐上帝國中央區的中等學院院長之位,這一位子上的蟲族的家世背景,同樣不會低到哪裏去。
從盯緊羅央潑髒水,在兩只小雄蟲到達院長室前拼命口頭攻擊羅奂的行徑便能看出,這一家蟲的特質是欺軟怕硬。即便他們在院長發話後心裏仍然不甘,但面對着同樣出身權門世家,家世比他們只高不低的蟲子,他們很快住了嘴,不再辯駁。
事件的發展已經理清,赫景的行為尚劃分在未違反院規條例內,更別說完全是被對方污蔑的羅央。
z12號攝像頭分明運行良好,影像記錄器內也錄制到了當時的畫面場景,然而第一次向安全中心索要資料時得到的回複卻是因z12攝像頭損壞,安全中心的數據庫內未收到任何畫面反饋。
這顯然不合常理。
只要攝像頭正在運行,錄制到的實時影像資料就會不斷向安全中心傳輸,既然影像記錄器在午休時已經錄制到了內容,那麽當時安全中心的數據庫內就必會收到數據反饋。安全中心內共有六名工作者,分別負責不同區域的監控管理,出現這樣的回複纰漏,必定是其中某一名工作者出了些“小問題”。
不過這樣的問題當由學院來操心,而不是已經可以從這場事件中抽身的學員。
對于赫景和羅央以及他們各自的家蟲來說,今天這一事件已經告一段落,他們已可以各自回家。而至于話語中漏洞百出,并且極可能還涉及到學院安保問題的那一家蟲,他們還需要在院長室內再多做客一陣。
被縱容慣了的對象從來不會從自己身上尋找錯誤原因,即使已經嘗到了錯誤釀成的苦果,也只會将這苦澀歸結于別人在他面前種下了這麽一棵結不出好果子的果樹。
先前指控赫景惡意破壞清掃機的成年雄蟲認定,造成今日這一切事端發生的根本緣由,是赫景拒絕了自己對赫倫的預定,假使赫景不拒絕自己的預定,乖乖将兄長赫倫送來自己家裏,那麽這一切事件就不會發生,他的孩子也不會受傷,他們也不用為想要教訓教訓對方而費時費力,還最終因計劃設計的不夠周密,落得一個不太成功的結局。
越想越認定這就是赫景的錯,而對方錯誤的根本就在于過于重視一名沒有多大用處的雌性兄弟,他在赫景離開院長室前沖着赫景的背影嚷道,“不過是一個沒有多大用處的雌性兄弟,也值得你這麽護着留在家裏?”
赫景頭也不回,只略停頓了一下步子,“您認為一只雄蟲應當把自己的雌性兄弟擺在什麽位置,是您的想法,而我的兄長們在我心中地位如何,是我的家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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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