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被施鴻沁擺布

施鴻沁上輩子沒有談過戀愛。

母親在世時, 他一心撲在學習上，從沒想過什麽戀愛。

母親去世後，他不再勉強自己做最拔尖的那個, 得過且過着大學生活。

四年裏，沒有遇到過讓他心動的人，又或者說是他拒絕去談戀愛。

畢竟母親就是為了一個人而瘋狂, 不惜做第三者，後被抛棄變得瘋癫, 這種經歷讓他下意識地拒絕這種會破壞人理智的感情。

所以在學校時, 就算被人主動告白，他都是直接拒絕的。

他自認自己拒絕的态度溫和有禮, 後來卻傳出他不好接近自視甚高的流言，久而久之他更加抵觸這種感情, 也變成了獨行俠。

而他也很享受，享受在打工養活自己和學習間一個人的安逸。

然而, 等進入社會, 他的生活變得翻天覆地。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兒子如何找到他的, 回過神就發現工作、生活都被一一破壞。

他的身上從此被刻上了“蕩/婦兒子”的标簽。

沒人願意招惹有權有勢的一方，惹一身腥，都對他避如蛇蠍, 還有人采取職場冷暴力，他全無所謂, 依舊做自己的獨行俠。

直到穿越之後, 遇到婁飛钰……

石床太窄，兩個将近一米八的大男人根本無法一起平躺下來。

他們雙雙側着身，面對面躺着。

婁飛钰額頭兩邊的碎發汗津津的搭在兩側，臉頰微紅, 蹭了蹭施鴻沁的肩頭。

這還不夠，婁飛钰胸口起伏，深吸了一口施鴻沁的氣味，仍然沒醒，微顫的睫毛，似乎還停留在餘韻中的模樣，仿佛羽毛一般搔刮在施鴻沁心上，讓他又有些蠢蠢欲動。

賢者時間裏難道不該無欲無求嗎？

施鴻沁再次意識到，在ABO的世界裏，人的情感往往容易被信息素所操控。

正常情況下，他被婁飛钰抱了一下，即使心跳如鼓，也不可能會和婁飛钰來上這麽一遭……

當初看到應溪寒，他只覺得那人長在自己的審美上，現在碰上婁飛钰，才發現他原來真的更喜歡男人。

或許，只是因為對方是婁飛钰罷了。

施鴻沁抓了抓頭發，有些懊惱自制力太差，怎麽就控制不住自己沖動了呢。

這時，婁飛钰睜開了眼。

婁飛钰的眼眸還殘留着些許水光，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次見到婁飛钰開始，這人就一副随時要哭出來的脆弱樣子。

茫然自婁飛钰眼中一閃而逝，眼睛重新聚焦，單手撐在額頭太陽穴兩邊，眉頭緊皺，坐起身。

因為信息素而遲遲無法鎮定，他又摸了摸後脖頸，像是才意識到自己攥着施鴻沁衣袖的姿勢，連忙松開。

婁飛钰想下床，但因為施鴻沁身處外側，他只能往牆壁上靠，頭微低，眉頭緊蹙道：“我沒想到會這樣，連累你了……抱歉……”

應溪寒真不想道歉，他深深覺得自己同樣是受害者。

可沒辦法。

身為正直的大俠，只能佯裝歉疚。

施鴻沁不知道應溪寒的想法，他依舊側躺着，從下而上将婁飛钰臉上一閃而過的煩躁盡收眼底。

而不知不覺間，婁飛钰的手又抓住了他的衣角。

這症狀真的和應溪寒很像，但應溪寒可沒這麽有禮貌。

施鴻沁心想，都是男人，也沒有損失什麽。

他坐起來，躺着的時候還不覺得，穿上鞋子一動，發現衣服黏膩的不舒服，想必婁飛钰也一樣。

“婁大哥，你我都是被信息素影響，兩個Alpha的信息素照理說是會相互排斥的，而非……要不要讓查神醫給我們一起看看？”施鴻沁提議道。

應溪寒瘋了才會讓查茶診脈，要是被診出他服藥之下真正的狀況，那将是個天大的麻煩。

“不用，我不想被人知道這件事。”婁飛钰也下了床，一點點松開施鴻沁的衣角，“施少俠，這次是我的問題，我等下就向薛掌門辭行。你我都是Alpha，實際也無甚損失，今日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婁飛钰并沒有征求施鴻沁的想法，直接板上釘釘。

施鴻沁被婁飛钰的快刀斬亂麻弄得一愣一愣的。

雖然是和他差不多的想法，但說出來像是兩人自此便再無關系一般。

這一瞬間，剛才還忍着随時都會哭出來的人似乎并非婁飛钰。

施鴻沁楞楞地想，所以，到頭來是自己太當回事了，婁飛钰只覺得這是一件不痛不癢的事罷了。

……可以理解。

畢竟這個世界的Alpha大多是将Omega或者Beta摟在懷裏，只有控制他人的份，而非剛才那副無法自控，一副快要融化在他手中的模樣。

施鴻沁笑了笑，颔首同意，打開暗室的門就要走出去：“婁大俠，請吧。”

突然，手腕被婁飛钰一把抓住。

施鴻沁回頭，無聲地詢問。

應溪寒覺得自己又開始無法自控，但迎向施鴻沁詢問的目光時，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只是受不了施鴻沁現下嘴角噙着的笑意。

少年的桃花眼很亮卻并無笑意，也很冷，冷得像冬日風雪。

仿佛只要走出這間暗室的門，他們就像說出口的兩個稱呼，真的到此為止了。

這應該很合他的心意。

反正到最後施鴻沁都要死在他手裏，再怎麽樣的兄友弟恭、深情厚誼也不過是一場空。

自古正邪不兩立，施鴻沁要是知道婁飛钰是魔教教主假扮，怕是也會大變臉，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塊。

應溪寒非常清楚這點，可他還是不悅。

不悅被施鴻沁牽着走的自己，不悅就這麽幹脆離開的施鴻沁。

記得不久前那一夜，少年還在月色笑着對他說：“我真的很高興，能遇到婁大哥。”

之前他不想承認 ，如今卻忍不住挖出那時藏起來的悸動。

這一刻，這個喜歡給人做各種新奇甜點和茶水的少年，這個滿眼對他皆是信賴、歡喜的少年，徹底與另一方天地的施鴻沁分離開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施鴻沁成了一個讓應溪寒另眼相看的，特別的人。

要是以往，有這種影響應溪寒心情的家夥，他會直接一刀殺了了事。

但大概信息素的影響還殘留在身上，或許還有他還貪心想吃那些甜點，他做出了連自己都出乎意料的舉動，阻止了施鴻沁走出暗室。

而他從前一次次被信息素影響只覺得煩躁不快，這一次輕易地接受了。

施鴻沁見婁飛钰眉頭還是皺着，一向給人安全感的硬朗氣質不再，欲言又止。

他猜不出婁飛钰想說什麽，見還是不松手，便道：“我們待在暗室也有兩三個時辰了，再不出我師父、樂水他們又要擔心了，走吧。”

他用手佛開婁飛钰的手時，婁飛钰終于開了口，嗓音低沉無比認真道：“方才我說錯了話，還能收回嗎？”

施鴻沁驚訝不已，見婁飛钰惱怒自己嘴笨的神情立即轉變成鄭重其事。

他從愣怔中回神，終于品出婁飛钰這是為後悔剛才說那些話了。

施鴻沁的沉默顯然讓婁飛钰有些難堪，握着他手腕的手越發緊了。

婁飛钰沉聲道：“你不說話，就是同意我收回了。”

這一錘定音般的口吻，和剛才一模一樣。

施鴻沁看着婁飛钰還是不說話。

就在剛才，不知哪裏破了個洞的心房吹入了一股冷風，不一會兒，便多了個長得像婁飛钰的小人來到洞外，這裏瞅瞅那裏瞅瞅，終于找到小破洞後，便開始笨拙地修補起來。

應溪寒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現在卻言行不一，根本不是他的作為。

這種情緒化一定有信息素的緣故，或許也有發洩後産生的微妙情愫。

他斟酌着打破沉默：“我說的那些話，不是想與你從此再無瓜葛，只是怕你我因此難堪。明明都是Alpha，我卻被你的信息素如此影響實在不該，而且我想與你成為的是知己好友，而非此種關系。”

講什麽都是借口，應溪寒頓了頓。

四目相對間，搖曳的燭光映照着少年明媚的桃花眼，清甜又冰涼的氣息萦繞四周，他情不自禁說出了心裏話：“我還是想吃你做的甜點，可以嗎？”

施鴻沁還是沉默。

應溪寒漸漸沉下眸子，當血液裏的沖動漸漸冷卻，他開始想要抹除這種丢臉的經歷，刀就在腰間……

“噗嗤”一聲，清朗的笑聲猶如一陣春風，吹走了寂靜帶來的窒息。

少年桃花眼裏終于過去一樣染上了笑意，仿若随風吹來的瓣瓣桃花恰好落在他手心，叫人忍不住握緊拳頭，不想再讓風吹走這柔軟粉色。

“自然可以。”施鴻沁笑着拍了拍婁飛钰的肩膀。

最近他對這個ABO世界有了更多了解，知道AA相戀在這裏相當于現代還未完全被人接受的同性相戀。

想來，婁飛钰也完全沒想過會這樣。

有了母親那樣的遭遇，造成施鴻沁骨子裏就不會去強求什麽，更何況他對于感情一事也是一知半解。

“難堪”這詞是他上輩子一次次被人冷暴力和語言欺淩時，經常會有的感覺，所以他感同身受。

如果婁飛钰因此覺得難堪，他也不會再說什麽。

施鴻沁見好就收：“如果婁大哥不走的話，我還有挺多甜點想做，對了，”他俏皮地朝婁飛钰眨了眨右眼，“我也會做點心，是一些嚴大廚不會做的。”

應溪寒的殺意被少年三言兩語化解，下意識地籲出一口氣。

等等，他怎麽如此容易被施鴻沁的話語擺布？

剛冒出這個疑惑，足以穿透所有的清新沁涼的氣味萦繞鼻尖，讓他耽溺其中。

應溪寒凝視着走在前頭的少年背影，比他矮上一點點，但施鴻沁只有十八歲，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和他差不多高了，以後施鴻沁将會越來越強，或許也會和曾經天地裏一樣，他們終有一日要一絕生死。

這樣的時刻只會越來越少，一直和生理抗争太耗費心神了……

算了，他不打算再抵抗了。

僅限這一刻。

兩人走出暗室還要經過一條一人寬的甬道，施鴻沁的手腕還是被婁飛钰緊握着。

“婁大哥，你之前說會出疹子，是不是也因為我信息素的關系？”施鴻沁問道。

婁飛钰沉默片刻，“嗯”了一聲：“我鼻子比較靈敏，可能你不覺得你身上有氣味，但與你在一起，我總能聞到一股銀丹草的味道，上次信息素散發，也有這個原因。”

“哦。這問題有點大，真的不需要讓查神醫看看嗎？”

“……不用，我的身體自己清楚。”

擰巴還要面子，施鴻沁暗自評價道。

他自認為看清了大俠婁飛钰的內在。

咬痕标記還是挺有用的是當走過黑沉沉的甬道後，施鴻沁信息素早已平靜，再無散發。

婁飛钰也逐漸放松了他手腕，等重新踏入練功房，婁飛钰通紅的臉和耳朵也恢複了平常的顏色，看上去還是那副讓人特有安全感的樣子。

門外有一個令人窒息的Alpha氣息，這氣味不用多想便知是掌門薛修賢來了。

看來是來為防止他們鬧大，以他的實力來壓制他們兩人信息素的。

施鴻沁身上又是血跡又是那啥，早就無法忍耐了。

他又再吞了一顆抑制丹，确保再無異樣，運轉真氣如常後，和婁飛钰相視一眼，彼此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意思點了點頭，然後打開了門。

門外，月明星稀的夜色下，兩道人影正坐在院子裏品茗下棋。

屬于薛修賢的Alpha信息素充斥在四周，壓抑又讓人難受。

周圍站着穿着兩個門派弟子服的弟子，臉色看上去也不太好，但都挺直背脊站着。

施鴻沁甫一打開門，便有些邁不動步。

他向着背對門口的薛修賢，勉力作輯道：“掌門，是我們的疏忽，我與婁大哥都各自處理好信息素的問題，并無大礙了。”

掌門聞聲，收了些壓制。

施鴻沁終于能走動，他踱步走到薛修賢身側，繼續躬身。

薛修賢微微側臉看過來，看到一身狼狽，滿身血污的施鴻沁，稍稍擡眼，冷聲質問道：“施鴻沁，看來就算你步入觀止後期，在控制信息素這方面仍沒多少長進。我很懷疑，這樣的你真的能在新秀大比上拔得頭籌嗎？”

施鴻沁張口還未說話，走在他身旁的婁飛钰便道：“薛掌門，此次我要負很大的責任。鴻沁早無大礙，是我後來突然信息素失控，未免凰極宗其他人受到影響，他将我帶入暗室，等我穩定下來才會折騰到這個時辰。”

“薛掌門，你還是這般嚴厲。”與薛修賢對坐的人道。

那人手持黑子，似乎想着該如何落子，而後擡頭看向施鴻沁，恰好與施鴻沁觀察他的目光交接。

施鴻沁早就注意到這人，實在是對方容貌太過優秀，精致脫俗的仿若月下谪仙人，仔細看還有些眼熟。

只看标志性的白袍紅衣，書中也就只有梅霜宗掌門能這麽穿。

唯一不同的是，同人的步雪封是一頭白發，襯得氣質愈發孤高。

“啪——”一聲清脆又突然的落子聲響起。

步雪封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容貌。

一剎那，明媚的桃花眼讓他再次看到了早已不再的人，而少年下半張臉上，雖然帶着一點血污，卻還是能一眼看到曾經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骨肉至親的輪廓。

他嘴唇上下顫抖，片刻後，喃喃道：“慕……青……原來是真的……”

這樣相似的容貌，他怎麽會認錯。

原來，你的骨血還活在世上。

步雪封意識到他的反應太大，但薛修賢卻并不驚訝的樣子，質問道：“薛掌門，這是怎麽回事？”

按照原主的人設，在同人裏現在也是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

所以，施鴻沁疑惑地愣了下，然後當沒聽到繼續低着頭。

薛修賢泰然處之，沉着道：“步掌門，如果你是說這孩子為何與步慕青容貌肖似，本尊也不知。當初岑長老将鴻沁帶回凰極宗，本尊亦有些驚訝，不過世間如此大，長得相像的不知凡幾，本尊又能懷疑什麽，難道說這是步慕青的孩子，更能讓步掌門高興？”

步雪封冷笑一聲，毫不隐藏眼神裏的陰鸷：“如果他真是慕青的孩子，我自然高興得很。”他看向施鴻沁，“擡起頭來。”

施鴻沁擡頭，這次與他實實在在的四目相對。

步雪封眼睑微顫，忽然拿出一塊手帕，又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壺水，将手帕弄濕之後站起身。

他伸出手，遞到施鴻沁眼前後頓了頓，随即讓施鴻沁自己拿着，輕笑了一聲，問道：“難不成是想讓我給你擦嗎？”

“……多謝步掌門。”施鴻沁受寵若驚地接過手帕，利落地擦了一遍臉，他扭頭看到一旁靜默站着的婁飛钰，輕聲問：“婁大哥，幹淨了嗎？”

婁飛钰點了點自己的右眼角，施鴻沁馬上把右眼角凝固的血跡擦幹淨，婁飛钰終于點點頭說了聲“幹淨了”。

施鴻沁于是轉向步雪封，拱手道：“多謝步掌門，這手帕髒了，等我洗幹淨之後……”

步雪封打斷道：“扔了或者留着随你。”

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來之前更是懷疑得到的消息是否是真，但當真的見到施鴻沁後，只是看到這張臉，無需驗證，他就知道這一定是妹妹的孩子。

他忽然明白魔頭應溪寒為何要抓施鴻沁了，或許不只是傳聞中被信息素吸引。

他本來準備了許多的話，想問“你知道你的爹娘是誰嗎？”，還想說“跟我回梅霜宗吧”，可一看到眼前滿是懵懂的臉，忽然一個字都吐不出，出口的話變成了別的：“這次本尊來此，看來是來對了。明日，找機會本尊想與你聊一聊。薛掌門，不知可否？”

薛修賢道：“鴻沁是岑長來的弟子，還要看岑長老是否同意。”他看向施鴻沁，“你師父今日氣血又亂了，想必你也知道為何。你此次成功踏入觀止後期，回去把這好消息告訴你師父吧，讓他寬心。”

施鴻沁知道薛修賢在趕人了，連忙應“是”。

婁飛钰本就是外人，留到這時也是有些失禮，正要離開時，薛修賢卻叫住他，說是有話要與他聊聊。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恢複中午12點更新，其餘時間都是修文，如果改時間會提前告知~

以後的應溪寒來複盤：我居然錯過了這個最好的攻略機會。

感謝在2020-10-08 19:32:41~2020-10-09 09:42: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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