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遠望酒店
十二月, 是今年的最後一個月。
傅藍嶼除了本月中旬跟喬雲铮一起, 陪景鶴又穿越了一場白銀局之外, 就沒再接其他單子,每天只是吃吃喝喝運動健身,順便還拖家帶口,去E城旅游了一趟。
自然,旅游這種事大家都有份參與,就連景鶴都興高采烈地加入了隊伍。
E城山清水秀,最适合修身養性。
白笙本年度的系統任務還沒有完成,這次是顧墨池帶她去的,兩人經過這場旅行,深覺性情相投, 打算借助黃金局再互相增強一下了解。
對此, 親朋好友們意見紛紛。
——笙笙, 你真決定了?不需要我跟着嗎?你別太戀愛腦了,當然我也不是質疑顧先生的實力, 我是覺得你考慮欠周全。
來自憂心忡忡的親哥白簫。
——笙笙,雖然我支持你找個系統玩家抓緊戀愛,但我依舊要說,趁着還沒去, 再多鍛煉鍛煉吧,別給你暧昧對象拖後腿。
來自給出了現實提議的紀翎。
——顧先生,請時刻不要掉以輕心,黃金局裏不太适合談情說愛, 你也不能因為自己是歐皇就放松警惕,務必不能讓笙笙離開你的視線,凡事都多考慮幾分,多謝了,辛苦了。
來自詳細叮囑顧墨池的、操碎了心的傅藍嶼。
說起來,其實傅藍嶼月底也還有最後一場黃金局要穿越。
喬雲铮跟她商量着,簽契約時,将穿越時間訂在了聖誕節那天傍晚。
他說,想跟她一起過個平安夜。
平安夜當晚,兩人去了一家冷門偏僻的烤肉店,難得遠離鬧市,客人不多。
店內播放着輕快的聖誕樂曲,面前烤盤上的各式肉類滋滋冒油,不久便有濃郁香味逸散開來。
這是塵世間最平凡的煙火氣,正因随時可能失去,擁有時才覺得應該珍惜。
喬雲铮将烤得剛好的小羊排夾給傅藍嶼,他擡眸,一雙好看的瑞鳳眼,在袅袅煙霧裏顯得格外明亮。
他含笑問道:“藍妹,這一年就要過去了,新的一年有什麽願望呢?”
傅藍嶼正咬着半只雞翅,聞言看向他,似是猶豫了一會兒。
她吐掉骨頭,神情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像咱們這種
人,有什麽許願的意義?要是非得許一個,就盼我明年也能平安活着吧。”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希望我認識的人們,也都能好好活着。”
“也包括我嗎?”
“當然,也包括你。”
喬雲铮認真點頭:“好啊,為了達成你這個願望,我來年也會努力的。”
“那你可要遵守承諾。”
“一定。”……
等到兩人吃完飯離開那家店,已是夜晚九點。
平安夜天空無雲,月光照在安靜的街道上,道旁的棕榈樹枝葉随風沙沙作響,籠罩着年輕男女的身影,宛如一幅揮筆勾勒的水墨畫。
喬雲铮忽然停住了腳步。
原本跟在後面的傅藍嶼來不及剎車,險些撞在他身上。
她疑惑:“怎麽了?”
“沒什麽。”喬雲铮笑了笑,“就是想起,準備好的聖誕禮物還沒給你。”
說着,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只絲絨質地的禮盒,在她面前打開。
裏面是一條白金項鏈,六角雪花形狀的吊墜,白色碎鑽簇擁着中間一顆藍鑽,在夜色裏柔和生光。
傅藍嶼遲疑蹙眉:“送我的?”
“是,送你的。”
“太貴重了。”她搖搖頭,将禮盒推了回去,“你何必花這種錢。”
可喬雲铮的手仍穩穩停在半空中,無論她怎麽用力,始終沒有移開半分。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很專注而溫柔。
他低聲道:“你也說過,像咱們這種人,未必哪天就會葬身在游戲世界裏,既然如此,我留着那些錢有什麽意義?”
“……”
“我根本不缺錢,更何況給你花錢,我也高興——我做讓自己高興的事情,為什麽不可以?”
傅藍嶼看着他,心中百般情緒纏繞,只是沉默。
喬雲铮收起盒子,将項鏈拿出來,反手繞到了她的頸後,替她戴上。
他指尖微涼,無意間觸及她耳畔肌膚,複又收回。
項鏈很配她,他的眼光從來不會錯。
“藍妹,這是我給你的護身符,記得永遠要好好留着。”
傅藍嶼微微擡起頭,烏黑長發随風飛揚,仿佛電影裏唯美拉長的慢鏡頭。
她有着分外清澈靈秀的眉眼,愈是不言不語的時候,就愈是惹人憐惜。
而在此刻,她的
眼底,清清楚楚只映出了他的模樣。
她擡手撫摸着頸間的雪花吊墜,良久,柔軟唇角上揚,忽而極淺地笑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宛如皎月生輝,花開滿城,美得難以言喻。
她說:“好,多謝雲哥。”
聖誕節淩晨,穿越四天的白笙回來了,披頭散發,一身的血。
彼時傅藍嶼、白簫和紀翎集體失眠,正聚在客廳裏重溫《午夜兇鈴》。
貞子從井裏爬出來的時候,白笙也剛好趴在地板上,顫顫巍巍朝白簫伸出手。
“哥……扶我一把,腿軟……”
白簫手一抖,啤酒灑了旁邊的紀翎一身。
但三人還沒來得及驚慌失措叫救護車,白笙已經自己站起來了。
她沒受傷,身上的血是某位沼澤惡鬼的。
不僅沒受傷,據她描述,這還是自己有史以來最具成就感的一場游戲。
因為她在顧墨池的指導下,親手用道具斬殺了Bss。
“哥!太爽了哥!原來我也是潛力無窮的,你是不知道那把刀有多沉,我硬是掄起來了!”
白簫一面答應着,一面拍着她的背,把她拍進了浴室。
“好好好,你最厲害,別急着自我誇獎,先把澡洗了。”
然後他關上浴室的門,轉身朝另外兩人無奈苦笑。
“我還從沒見她做任務回來這麽興奮過。”
紀翎睿智點評:“可能笙笙面對喜歡的人時,智慧和勇氣都會成倍增長。”
“所以顧墨池比我們更适合帶她通關,對吧?”傅藍嶼淡聲道,“我們只想着保護她,但顧墨池更擅長引導她自己去做,這是好事。”
“話雖這樣講,不過我看白簫心裏怪不是滋味的。”紀翎意味深長地瞥了白簫一眼,“長兄如父,會不會有種白菜被拱的心酸感?”
白簫很堅強,他依然在堅強喝着剩下的半罐啤酒。
“心酸什麽?我畢竟不能陪笙笙一輩子,現在她終于有進步了,且願意為了某個人去努力拼一把了,我該高興。”
“哦?是嗎?”
“是啊,況且我看顧先生人品挺值得信任的,只要他對笙笙好,我別無所求。”
傅藍嶼嚴肅點頭:“嗯,還好你鏡片反光,我們看不到你眼中含的熱淚。”
“……”
*
鑒于白笙的黃金任務已經順利完成,白簫和紀翎決定結個伴,月底一起穿越。
傅藍嶼比他倆早,聖誕節當天傍晚,最新綜藝還沒追完,忽覺時間臨近,回屋取完外套就走了。
游戲開始。
等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自己正站在一座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內,酒店的布局是中世紀風格,複古華麗,極具對稱美感,并且莫名熟悉。
她正想着自己究竟在哪部作品裏,看到過同樣的環境,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過頭去,見身後站着一位文質彬彬的男人,約莫三十來歲,穿白色毛衣,戴了價值不菲的腕表,很講究的樣子。
男人客氣開口:“這位小姐,看來你我來得比較早。”
這話沒錯,因為環視四周,大廳內空空蕩蕩,暫時只來了他與她兩名玩家。
傅藍嶼應着:“可能系統的穿越也有延遲吧。”
“那既然大家都還沒到,不如我們先來認識一下。”男人說,“我叫曲文安,怎麽稱呼?”
“傅藍。”
兩人象征性地握了下手。
“傅小姐應該明白,黃金局裏殺機四伏的道理。”曲文安微笑,“我們要不要趁着玩家還沒到齊,先結個盟呢?”
“曲先生這盟結得未免也太草率了,問過您同伴的意見嗎?”
她小小地詐了他一下。
誰知曲文安根本沒遲疑,反應非常坦然。
“同伴?我沒有同伴,我一直是獨自穿越的,傅小姐有同伴嗎?”
“我沒有同伴,我也不信任同盟。”
“那我們至少可以做個約定,不到萬不得已,先別對彼此下手,怎麽樣?”
傅藍嶼看了他一眼:“如果曲先生是個守信重諾的人,我也會遵守約定的。”
說話間,其餘玩家也陸續到達,有的是從大廳另外的方向走過來,還有的是從酒店門外走了進來。
從門外進來的那位男玩家,右腿好像有點舊疾,走起路一瘸一拐的,脾氣也不太好。
他拍打着頭頂肩上的冰碴,嘴裏在那罵罵咧咧。
“操!這什麽破地方?在山上也就算了,外面還他媽的刮風下雪?!”
傅藍嶼轉身朝瘸子男投去一瞥,而後移開視線,見喬雲铮不知何時也站在了不遠處
。
喬雲铮悠閑地插着口袋,正和旁邊一位穿黑色羽絨服的短發女人聊天。
那女人應該也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妝容精致,氣質成熟幹練,一看就是雷厲風行的角色。
喬雲铮與對方有一句沒一句說着話,片刻擡眸,裝作不經意地朝這邊望來。
四目相對,他勾唇輕笑,算是打了招呼。
傅藍嶼眉梢微挑,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信息。
半晌,十名玩家已經齊刷刷在大廳內集合。
鑒于游戲世界內的時間概念,與現實世界完全重合,所以經驗豐富的衆人全都穿了厚實的冬裝,避免有室外任務的時候凍出個好歹。
果然,這次當真趕上了天寒地凍的氣候。
傅藍嶼隐約記得,以前白簫穿越黃金局時,在冬季趕上過雪山兇靈的背景故事,那次的任務比起一般黃金局,其實不算難,只是冷,特別冷。
還好白簫聰明,穿越之前有不妙預感,索性把羽絨服、圍巾帽子包括一雙厚棉鞋都裝備上了,想着不行還可以脫麽。
結果他賭對了,據說那一場,至少凍死了一半數量的玩家。
現在想想,游戲裏的變數實在太多了。
她面無表情,将雙手揣進了羽絨服的口袋。
嗯,還好,這次自己穿得也比較暖和,身上這件是白笙小天使送的禮物,哈利路亞。
眼看着玩家到齊,一位穿西裝打領結,油頭梳了三七分,一看就是npc的男人從遠處走來。
他先去鎖上了酒店大門,将洶湧的暴風雪隔絕在了外面,然後彬彬有禮朝衆人鞠了一躬。
“各位就是本次應聘冬季看守員的客人嗎?歡迎來到遠望酒店,我是酒店經理。入住前請務必謹記,在安全範圍內,各位可以任意游覽參觀,但不要在危險的房間裏逗留太久。”
瘸子男聞言,高聲問了一句:“喂!哪裏才算‘危險的房間’?”
不過酒店經理并沒有回答他,只是露出官方微笑,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九位客人自行選擇房間居住,在暴風雪停息之前,願您旅程愉快。”
傅藍嶼的手指,猛然在身側攥緊。
酒店共有三層,看起來似乎不算高,但事實上每一層的面積都很廣,地形複雜、房間衆多,
無論是找東西亦或是找人,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為避免其他人鎖定自己的具體位置,傅藍嶼腳步如風,本想盡快上二樓,誰知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曲文安,居然如影随形地跟了過來。
“傅小姐準備住哪一間?”
“……沒想好。”傅藍嶼見招拆招,“曲先生呢?”
“我打算住在三樓,視野好。”
視野好?暴風雪裏能有什麽風景可觀賞?
這可真是個看似真誠,實則敷衍的答複。
傅藍嶼沒再多說什麽,兩人并肩進了電梯,豈料剛要按下樓層鍵,就看到喬雲铮和那個短發**也走了進來。
曲文安很紳士地伸手擋住了電梯門。
“謝謝。”短發女是中性嗓音,聽上去無比沉穩,“兩位這是要去幾層啊?”
曲文安道:“我去三層。”
傅藍嶼垂眸盯着地面,她淡定開口:“那我就二層吧。”
“巧了,我們也去二層。”
短發女随手按下了二層的電梯鍵,她的骨節細長白皙,指尖染着很酷的亮黑色,腕間戴了串紅繩手鏈,手鏈的黃金吊墜上刻了一個字母“Z”,與她整體的穿衣風格不大相配。
大約是錯覺吧,在這彼此靜默的氣氛裏,她仿佛暗中端詳了傅藍嶼好幾眼。
傅藍嶼只裝作沒察覺。
聽得“叮”的一聲,二層到了。
三人朝曲文安打了個招呼,集體離開電梯。
臨出門的瞬間,傅藍嶼感覺曲文安對自己笑了笑。
越是平和友善的假象之下,就越是暗潮湧動。
酒店的房間,并非每一間都能打開。
有些門的鎖孔是被焊死的,屬于無效房間,不被歸入游戲範圍內。
傅藍嶼挨間去試,最終選擇了223號。
與此同時,她看見短發女在轉角的210號房間停了腳步。
而喬雲铮則徑直走來,拉開了她隔壁的224號房。
在路過門口的時候,他悄然側過頭,飛快與她對視了一眼。
傅藍嶼心裏有了數,她關上房門,轉身認認真真開始觀察自己所在的房間。
屋中牆壁均被粉刷成藍綠色調,連窗簾和被褥也統一風格,裏面是床、沙發與書桌,外面是被一道軟簾隔開的浴室。
天花板上吊燈的白光有些晃眼,照在布滿規則多邊形
圖案的地毯上,看久了就讓人有些發暈。
總而言之,這屋裏有點封閉空間的意思,待着并不舒服,反而顯得沉重壓抑。
她走到窗前,透過窗簾的縫隙,見外面風雪洶湧,在白茫茫的視野裏,隐約可以辨認出院子裏那片由樹籬修剪出的迷宮,曲折回繞。
許久,聽得房門被有節奏敲了三下,她過去開門,見酒店經理推着餐車,正微笑着站在門口。
“尊敬的女士,這是您的晚餐,請查收。”
“謝謝。”
她接過銀制餐盤,并重新鎖好了門。
炸豬排,烤土豆,淋了糖漿的切塊水果,玉米汁。
比起之前穿越的世界,這次的夥食水平,确實算是能排到前列的。
對于吃這件事,傅藍嶼從不委屈自己,她幹脆利落将盤子裏的食物一掃而空,而後洗幹淨手,開始研究着要怎麽跟隊友喬雲铮搭上線。
在游戲最初,玩家們的底細尚未完全摸清,總要謹慎些才好。
結果她尚未琢磨出個最穩妥的辦法,藝高人膽大的喬先生,已經将設想付諸于行動了。
窗戶被用力敲響。
傅藍嶼猛一回頭,震驚發現喬雲铮竟然就站在窗外的石欄上,那根石欄很窄,狂風卷得他的外套獵獵揚起,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去。
她趕緊開窗,伸手将他扯進來。
“瘋了你!”
“從正門進來,難免被人看見,不太保險。”喬雲铮低聲道,“正好兩間屋子挨得近,二樓危險系數也不高,我就翻過來了。”
“危險系數不高?你倒是挺想得開。”
“當初在伯爵夫人的古堡,四五層樓的高度,咱們不是也爬了?”
“問題是外面正刮風下雪,能是一個性質嗎?”
她講話慣常波瀾不驚,調子很平,難得這麽嚴厲。
喬雲铮注視她半晌,一言不發,反倒是笑了。
他身上兀自夾帶着風的寒意,兜帽和肩頭落了雪,連睫毛上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晶。
傅藍嶼嘆了口氣,擡手替他撣了撣雪花,誰知猝不及防的,手腕就被他攥住了。
他手指的溫度格外冷,卻意外的并不令人抗拒。
喬雲铮的眼神在她臉上停駐一瞬,他松開了她的手,語調溫柔。
“沒關系,我自己來吧。
”
傅藍嶼垂眸,她無言片刻,轉身去浴室給他拿了條毛巾。
她坐在沙發上,良久,聽他問自己。
“藍妹,你現在應該知道,這個世界的背景是什麽了吧?”
“知道,閃靈。”
《閃靈》是美國一部非常古老而經典的驚悚片,故事發生的地點,在一座地處高山之上的酒店裏,而那座酒店的名字,就叫作遠望酒店。
剛才她一聽酒店經理的介紹,就意識到了,再看到院子裏的樹籬迷宮,就更确信了。
“所以我們的任務,是要逃離這座酒店?”
“《閃靈》作品裏的元素太多了,這意味着我們要踩的陷阱和要找的線索,全都不會少。”喬雲铮道,“單是鑰匙就有好幾種,最重要的肯定是雪地車的鑰匙,還有237房間的鑰匙——剛才我路過了237,門是鎖着的,但并不像其他無效房間那樣,它有鎖孔。”
237號房間,在電影中,是會發生極其恐怖事件的禁忌房間。
傅藍嶼凝神想了想,聲線不自覺冷了下來。
“鑰匙可以慢慢找,但在那之前,我們還必須明确一件事。”
喬雲铮脫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他平靜颔首:“我明白你指的是什麽。”
方才衆人在酒店大廳集合,他特意數過,現場一共十名玩家,不會有錯。
然而最後酒店經理說的卻是……
九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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