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兩個幾乎熬了個通宵的人, 在第二天一起前往火車站。

岑玙的車票要早一些，他們早上起晚了20分鐘，下出租車後是小跑着去火車站的。

他刷身份證進了檢票口，溪音在檢票口外沖他揮手。

“拜拜拜拜, 快去吧。”

無聲的口型, 他一定能懂。就像他們讀書同班時候, 隔着人群，向彼此傳遞秘密話語。

他果然也朝着溪音揮手示意, 然後跟随着人群離開, 走上屬于他的那趟列車。

溪音還得等一會兒，半個小時左右。

候車廳沒有座位了, 她找了家肯德基。

岑玙給她發來消息, 他的列車出發了。

溪音祝他一路順風。

她已經開始想, 今年要給他準備什麽生日禮物。

錢嘛，她沒有；但她可以diy, 做一些裝滿心意和喜歡的禮物送給他。

他應該會喜歡吧。

她有了一個想法，于是她踏上前往青島的列車的時候, 整個人都是歡欣雀躍的。

到了學校，和舍友們打過招呼, 溪音打開自己的櫃子，找出一個盒子。

見她整理東西, 曉月問她：“溪音, 在幹什麽呀，一回來就忙忙活活的。”

“秘密。”

曉月頓時來了興致，“和他有關啊？說說說說。”

她的視線落在了溪音的盒子裏, “這麽多紙, 我知道了, 你要把這些之前的紙條折成千紙鶴？”

溪音：“不是，你再猜？”

“做成手賬本？”

溪音：“不是哦！”

曉月：“哈，我不猜了，等你搗鼓的時候我不就知道了。”

“不過，感覺我們溪音這次回來不一樣了。你暑假和他在一起嗎？”

“沒有啊……”

“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溪音正在收拾紙張的手加快了，“你說什麽呀，聽不懂啊。”

“嗷！！”

曉月發出了尖叫，引得在各自玩手機的舍友們看過來。

溪音捂她的嘴巴，“你小點聲啊。”

五分鐘後，溪音坐在中間，周圍坐了一圈舍友，纏着她講故事。

溪音：“其實也沒什麽……我都二十歲了。”

“是啊是啊，展開講講啊，溪音大小姐，溪音小公主，溪音小仙女，溪音……”

“服了你們，交錢！販賣故事，聽刺激的一塊，正常的五毛。”

溪音伸出手，手心向上作收錢姿勢。

舍友們輪流拍她手掌，就算給過了。

“一群幼稚鬼。”她說。

她囫囵地講了講和岑玙怎麽認識的，怎麽在一起的。提到生日，一宿舍的人開始給她出主意。

“我覺得可以送一塊手表。”

“情侶杯子？”

“哎呀你們操心的，人家溪音早都想好了。”

她的确想好了，所以點點頭，但還是謝過各位舍友幫她出謀劃策。

接下來的将近一個月，溪音除了上課、做兼職，就是窩在宿舍裏将一張張紙折起來。

一架架大大小小的紙飛機躺在了盒子裏。就像它們也一架架飛入了那處舊桃園，将荒蕪的、掉落的一片片竹葉托起來，飛到空中，沖破陰雨天，迎來一縷縷透入的天光。

她開始期待他的生日，這次，她不會允許有任何阻擋。畢竟，她是乘着紙飛機去的。

當年飛來飛去的紙團，變成紙飛機載着她，奔向青翠竹林般的她愛的少年。

她在日歷上打上勾，“還有最後三天。”

最後三天——

岑玙在導師面前頻頻走神，惹得老師問他：“怎麽？想女朋友了？”

一下被戳中心事，岑玙尴尬地咳了一聲，“畢竟很久沒見了。”

“才一個月！趕緊忙完這幾天，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導師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專心一點，別天天的在他老頭子面前想女朋友。

倒數兩天，岑玙提前完成了導師布置的任務，被喊去了辦公室喝茶。

作為老師的得意門生，岑玙是最得重視的那個，他導師說：“岑玙啊，優秀的學生那麽多，你知道我為什麽最看重你嗎？”

岑玙喝了口茶水，問道：“是因為我和另一個同學吵架嗎？”

他的老師笑了兩嗓子，“你小子，有那股勁兒。我們這一輩老了，鑽研不動的時候，就需要你們這種敢說、敢不斷提出質疑，又不斷推翻，再次重新求證的年輕人來接棒了。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我年輕時候，也和你一樣，和同學争得面紅耳赤，只為争一口氣，只為争個對錯。

“不過，對錯也只是相對的。

“岑玙，記住你為什麽選擇這條路，你是誰，在哪裏，正在做什麽，想做什麽。只需要永遠清楚這四點，就足夠了。”

岑玙知道這是在掏心窩子了，他拿起茶壺，給老師倒了杯茶，“敬您。”

“敬天文，敬熱愛。”他端起茶杯。

“态度倒是很端正。”導師喝了口學生倒的茶水，到底是心裏舒坦，對他說：“接下來和你說個好消息。你這小子，我都羨慕你，當年我們哪裏有這麽好的機會……”

最後一天。

溪音開始收拾東西，她出門一向是能簡單就簡單，看了看只帶了兩件換洗衣服，帶了禮物，和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

岑玙在宿舍陷入等待，陷入更多的想念和糾結。但不管怎麽糾結，一天過得可太快了，不過是休息休息、睡一覺的時間。

第二天，朝陽升起。他的生日。

他收拾好自己，洗了澡，去火車站接他心愛的小姑娘。

“猜猜這裏面是什麽？”

溪音是捧着禮物盒出來的，問來接她的岑玙。

岑玙：“我的生日禮物。”

他伸手去接，溪音沒給，笑着調侃：“怎麽可以這麽敷衍啊。”

“是溪音小朋友對我的喜歡？”他問。

溪音把禮物遞給他，“生日快樂，岑玙，希望你可以迎着陽光越飛越高。”

岑玙打開禮盒，紙飛機被風揚起小小的一角，卻沒有飛出盒子。

上面有他們讀書時候寫上去的字，是相互曾埋藏于心底的喜歡和秘密。

“謝謝，我很喜歡。”

他捏起一架飛機的小翅膀，把它放在了溪音的頭頂上，頂着飛機的溪音不敢動，他說：“我的小朋友也要迎着太陽，越飛越高。”

她上前抱住他，頭頂的紙飛機随着滑落，被他穩穩接在手心裏。

“二十一歲了，岑玙，今年是我喜歡你的，第五年了。”

岑玙把紙飛機裝進盒子，一手托着紙飛機，一手抱着她：“希望還有很多個五年能被你喜歡。也希望有很多個相互喜歡的五年。”

去他學校的出租車上，岑玙開始看每一架紙飛機都是哪一張紙條。

他一邊看一邊和溪音說，“這是上數學課的時候吧，你走神，我給你丢了紙條。

“這張是晚自習，你問我一道數學題，我給你寫了一張紙的解題步驟。

“這是我問你英語，你給我寫了語法……”

溪音眼睛看着他翻紙飛機，說：“這也就是一半吧，還有一半在我那。一人一半，誰也不許丢。”

“當然，”岑玙接道，“不可以丢掉二十一歲的生日禮物，我家小朋友給我折的紙飛機。”

“等以後拿給我們孩子看，我就對她說，看啊，這是你媽媽給我折的紙飛機。”

溪音笑着戳他，跟着他一起來到他的校園，兩人說說笑笑，走到他的宿舍樓下。

“你先上去吧，我在這等你。”溪音道。

岑玙上去把禮物放下，下樓的時候，跟了三個小尾巴。

他剛走出宿舍樓，宿舍大門那就探出三個頭。

溪音伸手沖三個腦袋打招呼，“額，嗨，你們好？”

岑玙一個個把人揪出來，挨個介紹一遍。

“視頻裏見過，這是小胖。

“這個…趙老錢。”

“哎哎，我自己來，我，雷哥。我應該是除了岑哥之外見嫂子最早的。”

溪音道：“都記得都記得，你們今晚有沒有晚課？一會要不要一起吃蛋糕啊？”

雷哥看看岑玙，笑道：“我們就不跟你們一起吃了，本來是打算一起給岑哥過生日的，結果岑哥說你過來……”

岑玙“啧”一聲，“你們還不上去？要我送送嗎？”

“別着，我們自己走。”

也就兩分鐘，三樓探出三個腦袋看向外頭。

岑玙帶着溪音走出他們的視線範圍，溪音笑着指了指樓上，“他們來走廊這邊窗戶了。”

岑玙一擡頭，果然，三個腦袋齊刷刷又探出來。

岑玙：……

他攬着她，不讓他們看，“不理他們。”

一個小蛋糕，一個小小的ktv包間，這次陪他過生日的，只有溪音一個人。

她給他戴上生日快樂帽，點燃蠟燭，讓他許願。

去年，也是在這個ktv，他們只能在視頻裏見面。今年，岑玙特意又定了這邊，不需要多麽鬧哄哄的氛圍，也不需要多少同學，有他心愛的小姑娘就夠了。

他向來都不戴帽子，覺得醜，但是溪音給他戴上，他雖是皺皺眉頭，也就戴着了。

閉上眼睛許願這種事情，他一般也不怎麽做。

但是，他的小姑娘給他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鬼使神差的，他閉上了眼睛，在她的歌聲中許願——

希望我們一起，越飛越高，永遠相愛。

“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明明只有一個人給他過生日啊，竟然讓她喊得好像很熱鬧。

世界的熱鬧喧嚣大體都如此吧，因為她在，所以生活都像是點燃着的，滿懷希望與歡喜的。

蠟燭被他吹滅，生日帽被他揪下來，一塊帶着花朵的奶油抹在了她臉上。

他臉上自然也有，鼻尖也有。他抹在她嘴角邊，捏起她下巴吻住。

他二十一歲的第一天，是這樣過的。

像是擁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