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七號, 開工第一天。

溪音走進辦公室沒多久，就要準備開周一會了。

周一，總是充斥着各種會議的一天。

選題會、策劃會，還會複盤整個市場的走勢, 總的來說, 一天下來基本去掉半條命。

和同事拿着筆記本走進會議室, 編輯部坐在靠近門的一側，對面是營銷部和發行部, 會議室最前端, 單獨的位置自然是留給大領導的。

總裁進門落座，筆記本打開, “我們先讨論一下本周的選題。”

選題表早已經發在了群裏, 溪音是第二個發的, 第一個是主編的選題。

主編發言很快，大神的新文, 是她跟蹤很久的選題，并不需要過多讨論, 只看總裁願不願意出足夠的錢。

總裁拍板後，下一個就是溪音。

她打開自己的選題表, 開始介紹起自己為什麽推薦這個選題——

“首先，這部作品是校園文, 從出版的市場來看, 青春文學經久不衰的就是校園文，永遠有受衆，比較穩定。

“其次, 這部作品的感情線很細膩, 是一部甜虐交織的作品, 我在選題表後面附上了幾段試閱，大家可以感受下這個文字氛圍。”

溪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環顧四周，餘光也注意到總裁的神情，她知道領導的顧慮，于是她想由自己先說出來。

“最後，這是個新作者的稿件，她目前還沒有出版過書籍。雖然沒有出版成績，但這部作品在一些自媒體平臺上引起了小範圍讨論，口碑很好，說明稿子質量不錯，也有共鳴。這個作者很有潛力，建議報價。”

溪音發言完畢，會議室很安靜，有人可能在看試閱部分，有人可能在看她填寫的推薦理由和數據分析，大約有幾十秒後，開始了小範圍的低聲讨論。

約莫一分鐘，總裁的眼神從筆記本上擡起來，看向溪音——

“溪音，你建議報多少呢？”

--

會議室的椅子被輕輕轉動，岑玙從椅子上站起來。

七號，開工第一天。

他們注定是一天的會議。

前方投影上展示着項目介紹，岑玙走上前給各位前輩和老師彙報。

“目前，基于FAST的PTA觀測對于引力波天文文學學科的發展必不可少……

利用FAST開展長期的脈沖星實時觀測，形成中國脈沖星時陣列基本數據，以支持中國在引力波探測、基本物理探索、精密測量三個科學領域的突破。”

兩人差不多時間結束工作，溪音發出“下班”表情包，對岑玙說：

“下班啦！今天也是忙碌又優秀的一天呢！”

岑玙收到她的消息，疲憊一掃而空，他走出大樓，問溪音：

“今天忙碌又優秀的溪音小朋友想吃點什麽呢？”

“糖醋魚、紅燒魚、酸菜魚……”

後面還跟了個貓貓抱着魚幹饞嘴流口水的表情包。

岑玙恨不得現在就把溪音撈懷裏捏捏臉。

睡前他們通視頻，岑玙坐在床頭，頭發還濕漉漉的，是很随意的姿态。

溪音看見他的頭發是濕的，問道：“怎麽不吹幹啊，容易感冒的。”

她催他先去吹頭發，不然要把視頻挂掉，岑玙拗不過，下床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找出抽屜裏的吹風機，最大檔一頓猛吹。

“好了。”他再次坐在床頭，頭發亂糟糟地頂在頭上，随手撥弄了兩下，就看起來像是剛打理過。

溪音和他分享今天的工作和生活，

“我今天報了一個寶藏選題，已經在走合同了。

“我現在腦子裏已經有策劃思路了，對接哪個畫手，哪個設計師，大概是怎麽樣的封面設計，目錄要怎麽調整……”

岑玙看她思維過于活躍，說道：

“看來是你很喜歡的稿子，但可以明天再想，晚上想太多工作容易睡不着。

“我們今天開了一天的會，倒是對瓶頸有了一些探讨，還需要後面再看。”

溪音：“很好哇，有進展就是很好的。我覺得兩個人一起往前走的感覺真的很棒。不管其他，就只是對于我們來說。”

岑玙：“我也這麽覺得。先專注于自身，把我們過好。”

“那你現在主要研究什麽呀？”溪音問。

岑玙：“好奇啊？”

“就是想了解你感興趣的宇宙是什麽樣子。”

“到了我們這時候，研究會越來越細化，有專門研究外太空的，有研究FAST各個項目的……”

溪音問：“那你在研究什麽呢？”

岑玙回答她：“脈沖星相關。”

溪音聽完，搖搖頭，“聽不懂。”

岑玙給他微信上也發來了全稱，好讓她知道是哪些字，溪音複制，打開了百度。

“啊，好厲害的樣子。”她一邊看一邊贊嘆道。

岑玙說：“不用百度了，下次見面我講給你聽。”

溪音應道：“好啊好啊。那什麽時候見面？”

“你如果想的話，明天就可以。”

溪音：“那還是周末吧，準備睡覺，拜拜拜~”

“睡吧，晚安。”他道。

“晚安。”

溪音隔空送了個吻過去，小手一揮，按在了屏幕岑玙的臉上。

岑玙那邊卻是她小手一揮幾乎堵住了屏幕，手掌上細細的紋路都看得清楚，又被她很快拿走。

挂斷視頻，溪音沒有立即睡覺。

她打開了自己的租房電子合同，看起了日期，認認真真思考慮起了，和他一起租一套兩居室的可能性。

她可以分攤一半房租，一半水電燃氣，和合租的大家一樣。

但他們可以一起去逛超市，做菜，晚上可以不用像這樣打視頻聊天，他們可以一起入睡，也可以擁有各自的私人空間，互不打擾。

這個時候找中介咨詢太晚了，她決定明天問一下中介關于押金的問題。

岑玙開着小臺燈，坐在床頭看租房app，他想如果她不願意過來他這裏，他們也可以重新租一個小兩居，這樣的話，可以找一個距離他們工作地比較折中的地方。

他還可以試試申請中科院的福利——公租房，據申請到的同事說，條件還可以，雖然不大，但是兩個人住足夠了。

現在告訴溪音太晚了，她可能已經睡了，他準備明天再問問她的意思。

他一想到她晚上可能還是貼着牆根入睡，就有些揪心。

她的床靠着窗戶，天通苑的房子不算新，窗戶縫難免不嚴，腳丫如果露出來，那一吹就是被吹一晚上。

他越想越覺得這樣不行，這事情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

溪音睡得不太踏實，天冷了，雖然有暖氣，但她屋子在頂層，冬天格外涼。

即使是隔着被子，她也覺得牆邊很冷，她把抱着的暖水袋放在腳丫下蹬着，暖了很久才把腳丫暖過來。

迷迷糊糊地，她心裏想：不知道岑玙冷不冷啊。

她記得，他的身上總是很燙的，之前的冬天，她的腳丫冰涼，偶爾一次見面住在一起，她就會冰他。

他的身上很熱乎，不一會兒她也會熱起來。

異地戀的那幾年真的好辛苦，但每每想起來，都會讓她覺得生活裏也有一些甜，總比她一個人的時候好過太多。

起碼起碼，她有盼頭呀。

她最終還是想着他入睡的，第二天一早，鬧鐘把她喊起來，她皺着眉頭點了“再睡十分鐘”。

“這也太困了……”她嘴巴裏嘀咕着，收到了一條微信提醒。

“誰啊一大早的。”

她想起來好像只給岑玙設置了特別提醒，閉嘴打開微信，看見他給自己發：“早啊，再不起床遲到了。”

溪音懷着如同上墳的心情從冬天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去上班，路上，她把自己裹得像個熊，等到了地鐵上才開始清醒。

她先給中介發消息：“早，咨詢個事情呀，我這邊如果退租押金是怎麽處理？我看合同上如果能轉租出去的話就不需要收取多餘費用。”

那邊回複很快，“您好，這邊押金是扣除一半的。”

溪音沒有回複了，她準備抽時間仔細看看合同再和他談判。

她截圖和中介的聊天記錄發給岑玙——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岑玙正在堵車，看見溪音發來消息後，手指一下下敲着方向盤的邊兒。

打開音樂，他聽着歌，給溪音回複消息——

“不着急，我今天去問問同事公租房的事情，等見面一起商量着處理。”

溪音是知道公租房的，但基本只有國企才有這種福利，而且需要一些條件，比如在北京連續交多久的社保之類的。

她回複中介：“好，下次再談。”

然後給岑玙發：“那周六見。”

“提前想想有沒有想吃的餐廳，沒有的話我就做主預約了。”

她收到了他的回信，在走下地鐵的那一刻。

好像上班也不是那麽煩人了？

北京的冬天空氣不太好，像今天就是重度污染，也就是霧霾天。

天氣預報上整個屏幕都會是霧蒙蒙的，灰蒙蒙的，溪音走在不見太陽的霧霾天裏，舊桃園中，卻迎來了又一個晴天。

走進大廈，門衛沖她點頭，她帶着剛買的早餐推門，“早啊~”

門衛樂呵呵回複：“早啊小姑娘。今天是元氣滿滿打工人啊。”

“工作愉快。”她說完，身後的門關上，餘光裏看見門衛小哥沖她招手，笑得一臉燦爛。

霧霾天總也擋不住一些真誠，于是內心的陽光驅散天氣的陰霾，露出一張張燦爛笑臉。

就像此刻岑玙也走進了辦公大樓，在門衛的挺拔身姿中，他沖着點了頭。

門衛意外，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岑玙已經進去了。

他笑了笑，站得更挺拔了些，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堅守着信念，散發着自己的光。

冬天啊，那麽寒冷又容易讓人感覺到溫暖。

溪音已經開始處理工作，她對接着法務同事确認合同事宜；岑玙已經開始他的研究，和小組成員一起分工合作；門衛依舊站在寒冷天裏；早餐店老板開始忙碌準備午餐……

所有人，都在等待晴天。

明天很快就會來，他們默默地，心裏虔誠地祈禱着。

作者有話說：

我知道，可能世界很糟糕，可能生活很操蛋。

但是，我的寶貝，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盡可能地想辦法讓自己快活一點點。

生活還是要繼續，我們一起等等晴天。

--

“目前，基于FAST的PTA觀測對于引力波天文文學學科的發展必不可少……

利用FAST開展長期的脈沖星實時觀測，形成中國脈沖星時陣列基本數據，以支持中國在引力波探測、基本物理探索、精密測量三個科學領域的突破。”

該內容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