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四個金手指

景曦單方面開始和徐子安冷戰起來。

無論徐子安說什麽,他都無視到底,不回話也不給任何反應,像是當他這個人不存在。

剛開始一兩天徐子安還覺得少年這反應挺新奇的,從來沒有人這麽跟他鬧過別扭,總覺得有股異樣的撒嬌感,讓他很是受用。

但是時間一久他就忍不了了,無法從那雙幹淨清亮的眼睛裏完整地看到自己的身影,這讓徐子安漸漸的便有些焦躁起來。

“寶貝,氣了這麽多天,也該消火了吧?”完成一天的工作回家,徐子安把特意打包帶回來的外賣放在少年面前的茶幾上,“你還沒吃晚餐吧?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坐在沙發上玩平板的景曦置若未聞地把屏幕上最後一個小紅果吃掉,然後退出、起身,目不斜視地從男人身邊走了過去。

擦肩而過時,一只手從脖子右邊穿過來撐住牆壁,順勢也堵住了少年的去路。

徐子安把少年籠罩在身前,語調平淡地說道:“寶貝,別鬧了好不好。”

景曦垂着雙眼,眼觀鼻鼻觀心。

徐子安繼續說:“為已經發生的事情而耿耿于懷這并不是明智之舉,因為已經無法改變,寶貝你這麽聰明,不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好不好?”

他說沒有意義,也就是說無論少年怎麽鬧,他都不會改變心意放他走。

景曦心下感嘆,這變态的語氣太特麽的理直氣壯了,顯得他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人一樣,果然夠不要臉。

但他還是沒搭話,打定主意無視到底。

徐子安耐心告罄,他比出兩指托起少年的下巴,徹底沉寂下來的雙眼深不見底,直勾勾地看進景曦黑曜石一般的眼裏,語氣帶着煞意:“如果你始終覺得沒辦法出這口惡氣,那我來替你出!”

聲音擲地有聲,夾雜着一股看不見的兇狠。

話音落,他倏地放開了景曦,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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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他出惡氣?景曦站在原地反應了好一會兒,前前後後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了好幾遍——變态安該不會是去找徐徽年麻煩了吧?

卧槽,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真想對他說聲阿裏嘎多!

不過,怕就怕這個腦子結構和別人不一樣的變态,把握不好分寸,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想起那天晚上自己一句“你怎麽不去死”他流露出來的瘋狂勁兒,景曦心跳一緊,立馬追了出去。

我滴個變态啊,要搞徐徽年,其實還有很多別的辦法,怎麽說這也是個法治社會,咱們還是要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啊喂!

不過到底還是遲了幾步,等他從電梯裏出來時,徐子安的車已經不見了。

景曦心驚肉跳地掏出手機,找到徐子安的號碼,摁了下去,但不知道對方是沒有聽見,還是故意不接,總之沒有打通。

回到家裏,景曦坐立不安地等了兩個小時,手機一直沒有動靜。他只能用一句老話來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特麽的是好消息。

也許,徐子安不會像他想象中的那麽簡單粗暴呢?

這麽一想,景曦稍微放松了一點兒。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際,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瞬間讓景曦的心提了起來。他手忙腳亂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找到手機一看,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

……一股不祥的預感撲面而來。

他慢吞吞地接通電話,小心翼翼地遞到耳朵邊,“喂”了一聲。

那邊一個禮貌的語氣說道:“您好,請問您認識這個手機的主人嗎?他出車禍了,現在在市中心醫院,如果方便的話,請您聯系一下他的家人過來一趟吧。”

景曦:“……”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三十分鐘後,景曦趕到市中心醫院。

在問了好幾個醫生護士後,他終于摸到了一間正亮着燈的手術室門口。

望着門上面的“手術中”這三個字,跑進來的景曦良久都沒辦法平複狂跳的心髒。他捏緊了拳頭,很有一種沖進去把醫生都趕出來然後自己上的沖動。

第一次,景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自信地過了頭?

他以為在有了自己以後,徐子安一定不會再重複原本的命運、游戲人間、無所顧忌地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廂情願地把他和前幾世裏的那幾個男人等同,這樣的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自以為是了?

——彼此之間沒有記憶的他們,本來就不能算是一個人吧?

所以就算徐子安是個三觀崩壞的變态,寵他一世又何妨?

反正對他來說,也只是短短的幾十年,但卻是屬于那個男人實實在在的一輩子。

……豹王那樣的悲劇,他是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陷入了自我懷疑情緒裏的景曦無力地滑坐下來。衣衫單薄的少年蹲靠在牆邊,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膝蓋裏,顯而易見地流露出了幾分脆弱的情緒。

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走出來的徐子安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眼神一動,緊聲喊道:“寶貝?”

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的景曦擡起頭,目光微微閃爍地望向面前的手術室,可映入眼簾的還是那該死的“手術中”三個字。

這時,熟悉的低沉聲音又叫了一聲:“寶貝,我在這裏。”

景曦眨眨眼睛,慢動作一般一點點地轉過頭來,三米外的手術室門口,渾身染血的男人站在那裏,右邊的袖子被剪掉了,露出赤裸的手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用繃帶吊在脖子上,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景曦傻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确定他不是自己的幻覺以後,流露在外的脆弱瞬間就收了回去。

少年冷着一張臉站起來,一語不發地走到男人面前,目光盯着他的手臂看。

徐子安用沒受傷的左手在景曦頭上輕輕摸了摸:“別擔心,只是骨折了而已。”

景曦沉默了幾秒鐘,聲音低澀地問道:“手術室裏的人是誰?”

徐子安平靜地回道:“是徐徽年。”

景曦:“……”

一個護士從他們身後的房間裏走出來說道:“徐先生,你忘了拿藥。”

景曦收回複雜的思緒,轉身道:“給我吧,是怎麽服用的?”

護士對他招了招手:“你跟我來,我仔細給你說一遍。”

景曦這會兒正好不怎麽想面對徐子安,求之不得地跟了進去。

把護士交代的話用手機錄下來之後,他提着一大袋子藥,慢騰騰地走出來。

這時,過道的電梯忽然停了下來,從裏面走出來一對衣着不凡的中年夫妻,急沖沖地往景曦之前看到的那間手術室走去。

景曦琢磨着,這兩人大概就是徐徽年的父母了。

正這麽想着,他就見到兩人經過徐子安身邊時,其中的男人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形容狼狽的徐子安,猛地擡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非常清脆的聲響。

男人憤怒地指着他罵道:“我早就說過,讓你離徽年遠一點,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我告訴你,如果徽年有事,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呵呵……”徐子安低低地笑了起來,“徐先生,我想您搞錯了,不是我纏着你的寶貝兒子,而是你的寶貝兒子纏着我,今天也是他約我去gay吧喝酒的。”

“胡說八道!”一直冷眼旁觀的女人開口了,她的眼神十分冷漠,看徐子安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團垃圾,“你自己喜歡玩弄年輕的男孩子,我們管不着,但你別妄想把阿年拉下水。”

徐子安唇角微挑,似笑非笑地應了:“夫人說的是。”

徐延康看的怒從心起,火大地罵道:“你這個……”

“打住。”徐子安伸出食指豎在唇邊輕輕的“噓”了一聲:“阿年還在裏面呢。”

随着他的話音落,手術室上面的等滅了,緊随着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

徐延康夫妻倆見狀心急地迎了上去:“醫生,我兒子怎麽樣?”

為首的男醫生解下口罩,耐心地回道:“請放心,病人撞到了頭部,不過沒有涉及要害位置,經過手術治療後,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他臉上被碎玻璃劃了道口子,傷口有點深,等他醒來後,你們要做好病人的心理工作……”

一聽說沒有性命危險,徐延康夫妻同時松了口氣。在他們看來,臉上劃了道口子,反而是小事情,現在整容技術這麽發達,這點問題絕對可以解決。

只是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寶貝兒子,徐延康再看另一個兒子真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他無視了同樣狼狽的徐子安,冷冷地說道:“你滾吧,我們徐家從來不欠你。”

這是要和徐子安斷絕關系了。

景曦下意識看向男人,卻見他完全沒有被打擊到的樣子,非常幹脆地朝他揮了揮左手:“抱歉,我八年前就已經滾了,現在的話,已經滾遠了哦~~”

萬分配合的模樣,氣得徐延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徐子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單手勾住景曦的肩膀:“寶貝,我們走吧。”

從醫院出來,景曦去路邊攔車。

徐子安的車不知道撞成什麽樣子了,反正于即熹也不會開,所以兩個人都沒去管它。

帶着微微寒意的夜風從城市的高空穿梭而來,景曦看了眼徐子安裸露在外的半截臂膀,把他搭在手裏的外套給對方披上。

無聲的關心讓徐子安眼裏的光亮轉深。

他沒有再問少年還生不生氣的問題,景曦也沒有追問他車禍是不是故意而為之的……有些妥協,彼此之間心知肚明就好,沒必要非得說出來。

看着少年小心翼翼地呵護着他的右手不讓過路的人碰到,徐子安垂下眼目光從自己受傷的手臂上緩緩掃過,然後,得逞地笑了。

——無論用什麽手段,只要能夠留住你,我都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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