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勝行，你明天幫我雇幾個人，暗中保護林燊，在我把張昭弄到非洲去之前，不能讓他靠近林燊一步。”

“有沒有搞錯啊！炎哥！快十點半了知道嗎？這個時候還call我叫我做事？你有林燊了，可我還沒有對象呢！我也是氣血方剛的男人，我也想談戀愛，我正……”

“正看着蒼老師自己撸對吧？”陸炎毫不客氣地冷哼一聲。

夜色茫茫，陸炎站在陽臺上，手上拿着一杯剛剛泡好的速溶咖啡，有一口沒一口地呷着。

剛從新街口打的回來，林燊稍微休息了一下，就抓了浴巾和睡衣去洗澡。他便弄了杯咖啡到這裏來打電話。

前方是搖曳的樹影，彎月挂在樹梢，時不時有鳥撲騰地一下從那裏竄過。

陸炎長長吐了口氣，陽臺的門關着，屋內的聲音一概聽不到，只能斜斜地從右後方望過去，可以看見衛生間的燈正亮着，說明林燊正在裏邊。

樓上樓下都是電視大開的聲音，很嘈雜，但能夠清晰聽見有一戶人家正在觀看某部狗血的愛情電視劇。

“你騙我！你居然敢騙我！有錢人裝窮光蛋很好玩是嗎？以為這樣就可以找到一個只愛你不愛你錢的人？真愛游戲play？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你給我滾！”清晰的臺詞在夜幕下回蕩。

陸炎手上一個哆嗦，咖啡杯沒拿穩，直接掉了下來，砸在地上，濃濃的咖啡潵了一地。

陸炎抓着手機，心煩意亂地從鐵架子上扯了塊晾在那裏的毛巾，扔在地上，用腳踩上去，擦去那塊偌大的咖啡水跡。

方勝行則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炎哥！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動不動就搞顏色這像什麽樣子！”接着，還可以聽見他手忙腳亂關電腦的聲音，但不過下一秒，“等……等等，炎哥你說什麽？”方勝行聲音突然一頓，接着，他差點沒把陸炎的耳膜喊破，“把張昭弄到非洲去？！你在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陸炎平靜地說道。已經确定的想法，他向來不會改變。“去非洲有什麽不好？”他一腳把地板上浸透了咖啡的毛巾和尚未撿起來的咖啡杯子一起踢到角落去，一邊拿着手機向後退了幾步，靠在身後的玻璃門上，“年輕人就是需要鍛煉，等他回來他會感謝我的。”

方勝行：“……”

片刻後，“說吧，炎哥，發生了什麽事？”

陸炎簡要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方勝行聽罷，在手機那頭先是磕磕巴巴了一句：“卧、卧槽，張昭膽兒肥了，居然敢看上林燊！”卻接着立馬就“唉”了一聲，苦口婆心地勸道：“炎哥，你這樣下去真不是辦法，今天遇上張昭，明天搞不好又遇上個誰，坦白吧！”

陸炎揉着太陽穴：“林燊會離開我，頭也不回，絕對！”

“使手段啊，使手段！”方勝行恨鐵不成鋼，“炎哥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碰到林燊就傻了呢？你難道不會弄份假病歷，可憐兮兮地告訴他，你得了絕症，只有不到半年的命，他要是不原諒你的話，你就只能含恨九泉，死不瞑目？林燊心軟，肯定日日陪着你，不忍心離開你。然後你再跟他生米煮成熟飯，先性後愛，半年時間足夠他在床上離不開你了。等半年後你去醫院複診，哇，醫生說他半年前其實是誤診了，這簡直是喜從天降，原本的陰霾一掃而光，林燊至此之後和你HAPPY ENDING……”

“咔！”陸炎把電話挂了，手機差點沒被他從陽臺上扔到樓下去。

他傻了蠢了才跟方勝行這個神經病談論這個！

轉身拉開玻璃門，陸炎鐵青着臉走回客廳。在客廳內便可以聽見衛生間裏林燊“嘩啦嘩啦”沐浴的聲音，依照林燊的習慣，大概還要十五分鐘才能洗好。

陸炎坐在沙發上，雙手插進頭發裏。關于自己的真實身份，他當然知道不能這樣一直隐瞞下去，他遲早有一天要主動向林燊坦白。但絕對不是現在！他要等林燊愛上他，愛到舍不得離開他的那一天。

陸炎深吸了口氣，直起了身子，他再一次拿起了手機。被方勝行那個神經病一打岔，還有一件正事給忘了。

陸炎不想再給那家夥打電話了，直接編輯了一條微信發過去：

【立刻，馬上，幫我調查張哲，把他的興趣愛好以及弱點全部找出來，我要親自說服他幫我瞞着林燊。】

方勝行很快就回複：

【收到。】

但随後嘴碎的尿性又發作，又一條微信發了過來：

【“說服”這兩個字太委婉了，炎哥我跟你誰跟誰啊，直接告訴我你要威脅他不好嗎？這不都要找他弱點了！為了瞞住林燊，炎哥你還真是不擇手段啊，啧啧~】

陸炎盯着手機屏裏那“啧啧”兩個字，還有那兩個字後面的那個“~”符號，手中用力了再用力，突然特別想把方勝行那張嘴縫上，不，關縫上嘴不夠，順便把他會打字的兩只手也給剁了算了！

陸炎送了他一個字：

【滾】

然後便将手機往褲袋裏一塞，仰頭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了。

衛生間裏的水流聲停止了，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陸炎知道林燊在擦身子，準備穿衣服。他突然就口幹舌燥起來，不知不覺地伸出手去扯開了襯衫上的頭兩顆扣子。

他也該準備去洗澡了。陸炎站了起來。卻是他正想朝卧室走去的時候，林燊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電話突然“咚咚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陸炎上前低頭一看，是張哲！

“！”陸炎剎時心跳一停，瞳孔瞬間放大，他竟然把這個給忘了！在他找張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之前，張哲随時都會給林燊打電話将他真實的身份暴露出來！

陸炎立馬就抓起林燊的手機，一邊劃開綠色的接聽鍵，一邊朝衛生間的方向看去，心跳驟停一秒後，開始撲通撲通瘋狂地跳個不停。

他的運氣也算好！張哲來電話的時候林燊竟然在洗澡！

陸炎把手機放在耳邊，他的手抖個不停，今天接連的驚吓夠吐他血三升的。

“喂？”他深吸口氣，平複了一下差點沒吓死的心情，開口道。

“……”電話那端是一陣沉默，接着，“你……林燊呢？”

“我是吳飛宣。”陸炎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果然那邊的張哲立馬就炸了。“吳飛宣！你真的是吳飛宣！”張哲大聲叫道，“我哥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才想打個電話問問林燊！OH MY GOD 你跟林燊在一起？你是林燊男朋友？你們怎麽認識的？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張哲話語間沒有任何停頓，一連串地抛出幾個問題，就差沒通過手機身穿過來直接跟陸炎來個面對面的采訪了。

無怪張哲這麽激動，“吳飛宣”這個名字在他們這些家族裏面簡直就是一個傳奇，不，應該說，在整個華國都應該是一個傳奇，只是吳飛宣太低調了，不願意宣傳自己而已。十四歲上大學，二十歲計算機系本碩博畢業，本該做個科學家，結果跑去經商，還在讀書的時候就一手創立了創娛，接着在創娛如日中天成為娛樂行業龍頭老大的時候，回到吳家，成為吳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下一任繼承人。

很多人對吳飛宣只是聽過其名不見其人。張哲自然也不例外。之前張昭跟吳飛宣做生意，向好奇的張哲透了點吳飛宣的情況，說吳飛宣是個GAY。張哲也就當作八卦聽一聽，但萬萬沒有料到，這個傳奇一樣的人物會跟自己的好友扯在一起。

“林燊也太不夠意思了！”未待陸炎開口，張哲就在手機那端抱怨了起來，“找對象這麽嚴肅的事情居然也不跟我們說一下，我交女朋友都跟他講了……”

陸炎一邊聽着張哲叽叽呱呱個沒停，一邊緊張地朝衛生間那邊看去。已經隐約聽見林燊穿衣服的聲音了。陸炎手抖得越發厲害，飛快地打斷張哲的話：“林燊不知道我的身份。”

“诶？”張哲愣住。

“也拜托你不要說出去。”陸炎的聲音也開始抖，“我們找個時間碰個面，我給你解釋！就請你千萬不要說出去！拜托了！”

“……”手機那邊的張哲顯然已經傻掉了，半天沒有發出一個聲響。

“拜托拜托！”陸炎壓低聲音，悶悶的祈求聲聽起來頗為可憐。

張哲便就鬼使神差的，“好。”他答應道。

“那麽我挂了。”陸炎急道。話音未落，他就匆忙地挂掉了電話。而恰恰這個時候，林燊“咔噠”一聲打開衛生間的門，穿着睡衣，頂着濕淋淋的頭發，走了出來。

他見到陸炎把他的手機放回茶幾上。

“？”林燊莫名看向陸炎，疑惑道，“剛才我好像聽到電話鈴響了，我的電話？”

陸炎試圖讓自己神色變得自然，他對林燊說道：“對，你朋友打來的，他說他叫張哲，之前我們在國民街街口碰到的那個。”

“哦。”林燊點了點頭，不疑有他。陸炎暴露在張哲面前是件意外的事，不過暴露也就暴露了，這不是件什麽大不了的事。“他說什麽？”林燊問道。

“他沒說什麽。”陸炎不安，心怕張哲答應不把他的身份說出去只是随口說說而已，“我告訴他你在洗澡，他就說等下回有空了再給你打電話。”這說着，他緊緊盯着林燊，想瞧林燊有什麽反應。

林燊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邊，往沙發上一坐，随手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道：“他就是想問問你是誰，我還不知道他。那就等他下回有空再說吧。哼哼，他今天肯定跟他女朋友吵架了，然後一個人沖到網咖裏打游戲，還準備通宵，結果他女朋友告到他哥那裏去，他就被他哥從網咖裏揪出來，還被臭罵了一頓。你看着吧，等他跟他女朋友和好，搞不好就忘了我這邊的事。他哪那麽閑啊，還管我跟誰在一起。”

“咚！”陸炎只覺得心髒緊緊地縮了一下，血液霎時全部湧到了腦中，腦袋裏轟隆一響，好像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

“還管我跟誰在一起。”這句話被陸炎在心裏細細嚼了一遍，他看着林燊，雙目極為灼熱，其實或許……林燊他早已經……

陸炎身子微微顫抖，強忍着不去問林燊什麽，轉身向按在牆上的櫃子走去。打開櫃子，拿出電吹風，走回林燊身邊，一邊把插頭插向地面的插座，一邊心說自己今天完全失态，幾乎冷靜不再，不可以再這樣。

他深記一年前的一個晚上，林燊突然敲門出現在他的面前，喝得醉醺醺，像個傻瓜。“老子一輩子都不會結婚！”林燊指天怒罵，“滾他媽的愛情，滾他媽的親情！老子寧可孤獨終生也不要像他們那樣！他們都是一群神經病！”

林燊被他的父母，不，現在應該是養父母，傷得很深。

陸炎坐在林燊身邊，為他吹頭發。

林燊無奈地看了陸炎一眼：“這幾天你天天給我吹頭發，我習慣了怎麽辦？”

“習慣了不好嗎？”陸炎笑道。

林燊一動不動，任陸炎溫柔地用修長的五指随着熱風一下又一下地撥弄着他的頭發。他撇了撇嘴，道：“當然不好啦！等我下周開學去住校了，誰還會給我吹頭發？”

“卡。”陸炎突地關掉了電吹風，看着林燊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要住校？”

林燊眨了眨眼睛，對陸炎的反應感到極為莫名：“我當然要住校了，難不成還要繼續在你這裏住？”

陸炎：“為什麽不繼續在我這裏住？”

林燊覺得陸炎的問話特搞笑：“怎麽可能繼續在你這裏住，你這離我學校至少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而且還是一室一廳，難道你要一直睡在客廳？”

陸炎：“……”

心說還好他剛才沒腦袋發昏問林燊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不然真是自取其辱。

陸炎開啓電吹風，準備繼續為林燊吹頭發，卻是突然，林燊兩掌一拍，說道：“哎呀，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這說着，他示意陸炎再次把電吹風關掉，對陸炎說道，“你早先不是問我，我爸為什麽要把我叫回家嗎？我跟你說呀，下周六是吳家吳老爺子的七十大壽宴會。吳老爺子邀請我去！他親自邀請我去！吳家知道嗎，吳氏宏世集團！全國五強之一！你說是不是特神奇！哈哈！”林燊笑了起來。

畫展裏的一次普通邂逅，就叫本書中的重量級人物——吳家吳懷志老爺子親自邀請他去參加他的七十壽宴，這簡直是一場奇遇。

林燊雙目閃閃地看着陸炎，等着陸炎的驚呼。

陸炎：“……”

他要裂了。他今晚真的要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