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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來了客人,李誦即使再不情願應盡的地主之誼仍是不會少,所以他大早便心不甘情不願地爬起,他拍拍在被裏縮得小小的張珙的眼圈濃重的臉,俯身吹氣:“小珙兒,不想你的小晔嗎?再賴下去就不帶你了。”

張珙逐漸有了意識,但他僅僅是轉頭,下身便傳回刀絞般的痛,他咬着牙一點點側身挪着身子讓出李誦被壓着的衣角,每動一下,他都無可抑制地抖,直到他将自己完全拔出那人一早便精力充沛的地方,衣裳已經全部濕透:“小珙兒,多謝殿下,手下留情。”但裏面的譏諷任誰都分辨得出來。

“小珙兒,你我何必如此生疏,如再繼續下去,怕你以後就發不出那般動聽的聲音了。嘶啞成這樣,真是叫我心疼啊。”李誦已越過他跨出了內屋子,後半句是從外面傳回來的。

張珙終于見他離開,才有機會審視一下現在的自己,他緩慢地撐着床坐起來,在他感受到胸前的沉重後,郁痛地緊閉上了眼。

他甚至不清楚,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便接受了,這樣自甘堕落的自己。

“叔叔,怎麽才一夜沒見,便憔悴成這樣。”韓晔早早候在飯廳門口,窺到張珙的出現從席上起身迎上去。

張珙見到他時發自內心的欣慰,任由他扶着走:“小晔,叔叔沒事。無非是昨夜熬得有些晚,身子乏力罷了。”

“侄兒在廚房為叔叔炖了老雞湯,叔叔稍等,我這就去拿。”韓晔畢竟年少,這是的擔憂掩飾之後仍是看得出來。

“小晔慢着點,小心磕着。”張珙坐在位上望着遠去的少年,總帶了些身為長輩的啰嗦。

“知道了。”聲音傳回來的時候,那少年已經從種着一排樹的廊道跑出去很遠,他的身影帶了少年人的輕狂肆意,總是勾人回憶,有了對比,現狀似乎有些難以忍受。

“小珙兒與韓公子,叔侄和睦,真是羨煞旁人。”李誦端坐上首飲茶,“昨兒個沒仔細瞧,這小公子果真俊俏。”

“太子殿下,若是要打小晔的主意,小珙兒縱是化為厲鬼,也定與你不休。”張珙斟着新茶,這種平淡的樣子,話語裏的戾氣卻分毫不缺。

“小珙兒這是吃妒了?”李誦用茶蓋撥着茶葉,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我現在,還不會笨到去惹上宰相。”

聽到人聲來回,兩人默契地停下對話,跟在韓晔身後的幾個侍女手上提了食盒,很快在桌上擺了四五個小菜,大多清淡,在太子府內很少見得到肉類。

“小晔,謝謝,很香。”張珙舀了一勺吹去熱氣,突然不知從何而來的心酸蔓上心頭,他壓着眼底的濕潤笑,慢條斯理地動作賞心悅目。

“叔叔喜歡就好,景儉每回不舒服就要我熬湯給他喝,我就想了這個取巧的法子,以前在山裏的時候,太大的獸不敢招惹,這些小家夥處理得還是有幾分心得的。”韓晔的神情柔和下來,好似回憶着什麽珍視無比的經歷,但那樣生死一線的日子,不因外物,只是有一個人朝夕不離的陪伴。

吃罷飯,張珙帶韓晔回了房,這幾日有些荒唐過頭了,最重要的事都耽擱了,李誦早命人在一邊準備了新的書案和筆墨紙硯,張珙見到也不得不暗嘆這人心細如發:“小晔,這些你先看看,覺得不當的地方記下來給我。”

“好。”小韓晔接過那一摞已經有了分量的紙,壓在鎮石下面,端坐下來。

張珙不免有些好笑:“小晔這架勢,倒真有幾分翰林禦史的氣度。”

韓晔不好意思地低頭去看那些東西,只是這麽一看便入迷了,他看了越多心裏的驚訝越多,甚至從頭到尾,連筆都沒拿起過。

張珙寫累了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向那個方向掃一眼,随即執着袖的左手流暢地向左一帶,下筆更加迅捷,當初他給那兩個孩子講學的日子,似乎是如此簡單讓人心安。

臨近正午,李誦習慣性回了主屋,但走到門口才覺不當,但他也知道,那個武學深不可測的韓晔恐怕早已發現他的接近,這麽離開他自己也做不出來,于是借口打了請兩人去用膳的幌子,好吧,李誦摸摸鼻子,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腳邁入安靜的屋內,不自覺放輕呼吸。

房間裏動作神态相似的兩人分立在各自的書桌前,桌上東西的擺放都所差不多,浏覽時蹙眉的樣子,執筆時輕緩地呼吸,都如出一轍,李誦突然想有一種破壞這種和諧的殘虐,他理智壓了下來,輕咳一聲:“小晔,你吩咐廚房做的東西炖得差不多了,不去瞧瞧嗎?”

“恩,多謝太子殿下。”韓晔倒是沒有那麽讨厭他了,他将自己整理好的一張紙放在張珙案沿壓好,“叔叔,侄兒去廚房守一會,待會席上叔叔可要多吃點。”韓晔見他點頭便安下心離開,但手腕突然多了一股不太大的阻力,他不解地順着手去尋他景仰的叔叔,那手的低得吓人,他很疑惑。

張珙自覺失态,他抽回手裝作幫他整理袖口來掩飾自己的尴尬,許久強裝出一個笑臉:“沒事,小晔,你去吧。”

“那小侄便先過去了。”韓晔邊走邊思考也沒能找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何況出了事還有太子在,那人總還是有幾分手腕的,于是顧着自己在廚房準備的東西,匆匆地趕了過去。

而在韓晔離開的屋子裏,李誦徑直走過去坐在張珙的椅子上,椅子的原主人自覺地讓出跪在一邊,迎合那人把玩他耳垂的動作。

“小珙兒真是越發摸得準我的脾性了,居然猜到我在生氣,不過小珙兒知道我是為什麽嗎?”李誦按在耳垂上的指用了力,摩挲碾壓下泛出了紅,“或者,我猜錯了,小珙兒僅僅是舍不得小美人?”

“小珙兒不敢。”張珙順着他用力的方向偏過去,“殿下要出去了嗎?”

“小珙兒真是細心,我不過收拾了幾件衣服而已。”李誦靠着椅背,将那人的臉壓在膝上。

“殿下每次出門的時候,那個木盒子都會帶走。”張珙被他撫得身體發麻,不安分地退了退。

“小珙兒是不是還想說,每次我回來,裏面都會多一些讓你□□的東西。”李誦笑得邪肆,他的手慢慢又收了回來,“小珙兒,膳後我便要回營,這一回,我們先記着,到時候再一起算。”

“殿下,”張珙仰起臉看他,“是不是這回大綱拟好的時候,圍城之困,便可解無虞。”

“那是自然。”李誦話語志在必得地肯定,他的尊貴也必定要有這樣的氣度才襯得起。

“殿下,我們去用膳吧,小晔會等急的。”張珙不敢起身,只得征詢他的意見。

“小珙兒,這麽急着趕我走?”他用力板起張珙的臉直視過去,“小珙兒,你若敢背叛我,我保證你會後悔,你的餘生都将用來贖罪。”他漫不經心地笑,但他的認真張珙看得懂。

“小珙兒明白。”張珙接着李誦的手起身,“殿下帶小珙兒去吃飯吧,小晔的手藝很好的。”

“這個我知道。”李誦起身,不經意回答着他的話。

“這個,小晔是不會給生人做菜的,殿下從何處得知。”張珙回身滿腹疑惑,但還是順勢搭了個臺階,“殿下的消息靈通,知道也不稀奇,是小珙兒僭越了。”

李誦咳了咳,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暈被他很好地掩飾:“不過客套話罷了,小珙兒不必放在心上。”

“是。”張珙并不像多做深究,勞累這麽久他也确實累了,他的身體虧損太過嚴重。

兩人離飯廳還有一小段,便已聞到一股淡淡的肉香,沒有油膩厚重的肉腥氣,花的香氣與之摻雜在一起,令人食欲大增。

“叔叔到了?”韓晔向這邊看了一眼,他身上系着白色的葛布,顯得有幾分賢淑,他在桌上擺盤,“那我便先給叔叔盛一碗出來。”他從白色的瓷盆裏用巨大的勺子舀出一只炖得糯爛的豬蹄,又将坤得細細的面旋轉着撈出來放到一邊,整齊的線團似的東西擱在了碗中,澆上湯汁,蜂蜜,表面灑了香菜之類的佐料,一時間,整個院裏都是飄動的香氣。

李誦示意門外端着食盒不敢再進的侍女退下,坦蕩蕩地落座,手指敲着桌子平淡地掃了眼僵在一邊的韓晔,然後望着張珙。

韓晔看了看自家叔叔,無奈地取過另一個碗,起勺再次重複了一遍那個動作:“殿下若是喜歡,是晔的榮幸。”他做了很多,本來就有他的份,不過這人好懶,居然主動要人幫忙盛盤,哎,果然是王宮裏養出來的習氣。

“小晔,你也坐下吧。瞧這滿頭的汗,一定累壞了。”張珙過去将韓晔拉到身邊坐下,掏出巾帕,滿臉歡喜的韓晔眼睛亮晶晶等着叔叔像以前一樣給自己擦汗,所以接到被塞進手裏的那塊手帕他極其哀怨地看向自己的叔叔,雖然穿着葛布是為了防止衣衫被弄髒,但他的白布也是沒有任何污漬,雖然下了廚,他身上的氣度也沒折損半分,再配了他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張珙的眉忍不住抖了抖。

“好吧,我自己來。”韓晔知道沒了希望,拿巾帕自己擦掉那些可以忽略的細汗。

“這麽大的人還這樣,”張珙坐正身體,“玩心這麽重,你娘親何時才能放心啊。”

“叔叔,你現在碎碎念的樣子越來越像娘親了。”韓晔将白色葛布收好疊在一起,舉起筷子想開始用膳,整個桌子上都只有自己做的那盆湯,他對那個吃得津津有味的太子殿下又開始不滿了,總吃自己做的飯,也是會膩的啊。

李誦咽下一根面條聽着那邊輕快的交流,突然便明白了,這人在沒有他的那麽多年裏,還擁有過太多重要的人,他無法全部抹去,那麽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将它狠狠禁锢在自己身邊,讓他從身到心,永遠被自己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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