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爸媽

順着指示，他走到三樓，遠遠就看見江申的媽媽在重症監護室前探頭探腦，新聞裏保養良好的貴婦，再也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

夫妻兩人伉俪情深，江夫人應是小暈了會兒，立即起身來看江爸爸的手術。

書中的背景和他所處的世界差不多，信息高度發達，因此他才能更快地了解有關于江家的一切，對江家父母的樣貌自然也爛熟于胸。

江夫人只看得見病房裏的江父和忙忙碌碌的醫務人員，并沒注意到江森已經走到她身後。

“額……媽。”這句聲音很小，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江森并不習慣叫一個陌生人作媽媽。

江夫人一心撲在江爸爸身上，沒聽到，江森只好清了清嗓音，大了點聲：“媽。”

江夫人仿若未聞，連往後看一眼都沒有。如果不是江森觀察到她身子明顯一僵，恐怕也以為她沒有聽到。

她必然是被不懂事的兒子給傷透了心。

江森雖然自己沒有爸媽，但他從書上的寥寥數語，就能看出江家父母是個愛兒子如命的。

他往前走了兩步，江夫人臉頰上還挂着淚，微微偏頭躲過了他的目光。

江森見過不少貴婦，大都外表光鮮亮麗，就跟他來之前網上搜索的江夫人照片一樣明麗。

而他眼前的江夫人，黑眼圈，發白的鬓角，淩亂的衣着，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幾乎沒有辦法和照片的劃上等號。

小時候，孤兒院的所有人都沒有爸爸媽媽，只有院長的兒子有。

院長的兒子長的沒他好看，也不及他聰明，但院長特別寵他，愛他，就算犯了錯，院長也從不罵他，還給他做好吃的。

所有人都很羨慕他，江申也不例外，他努力學習，想變得更好，想成為院長的兒子。

可是，他後來漸漸明白，他不是院長的兒子，院長也不可能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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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江夫人縱然留着淚，餘光仍舊逡巡在江申身上，滿是關切。

她在自己的兒子有沒有吃苦，有沒有受傷。

被這樣的目光盯着，江森內心不自覺升起幾分不自在，又有幾分隐秘的溫暖。

罷了，就當是為了自己占據了人家兒子的軀殼吧。

他把江夫人攬入懷中，輕聲道：“對不起。”

聽到這句對不起，江夫人百感交集，眼淚“簌簌”地往下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靠着“兒子”的肩膀，半埋怨半擔憂的拍打着“兒子”的後背，輕聲罵道：“你這個傻孩子，為什麽要做傻事？”

江申幾乎害的江家家破人亡，可江夫人的語氣，竟然不是責怪，而是心疼。

從江夫人對待江申的态度上，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看到院長一直哄着他兒子的場景。

啧，真夠令人嫉妒的。

江森無言以對，回拍江夫人的背以示安慰。

“江……媽，爸怎麽樣了？”江森把江媽媽扶到旁邊的椅子上。

好不容易止住眼淚，江媽媽又控制不住，哽咽的說：“醫生說……醫生說是腦溢血，很危險。”

書中提過一句，江中為有高血壓，倘若急火攻心，是很容易出現腦溢血的。

“您先別急。”江森安慰道，“腦溢血是高血壓引起的，不是很嚴重的病，等江……爸出院，好好照顧着，很快就會好的。”

“真的嗎？”江夫人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爸真的會好嗎？”

江森知道，現在江夫人最需要的就是鼓勵和信心。

“真的會好，你放心！”江森安慰道，“媽，你先回去休息會兒，我來守着他。”

江夫人搖頭，與江中為相守幾十年，她一定要看着他平安。

又等了一會兒，ICU的門打開，兩人健步沖上去，一位大約四五十歲的男醫生脫下口罩，疲憊的說了一聲：“家屬放心，病人已經脫離危險。”

江媽媽太過着急，等不及跟醫生道謝，直接沖了進去。

江森內心也難得升起一點喜悅，可能是為了自己所占的這具以後都将和自己有關系的身體，也可能是為了方才拍打着自己後背卻掩藏不住關心的苦命夫人。

他跟醫生道了謝，然後走進了病房。

病床上的江中為胡子拉碴，但因長的俊秀，雖已年逾五十，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

不像很多高血壓病人一樣身形肥胖，江中為甚至偏瘦，折騰了這許久，臉上也滄桑了許多。此刻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給人一種氣質平和的感覺。

不過作為江氏總裁，能夠在人才濟濟的臨城占有一席之位，怎麽說也不是“平和”二字可以概括的。

落得如此田地，不能說是教子無方，畢竟上大學前，江申還是好好的。後來的江申鬼迷心竅，他也一直引導教育。

原本放棄兒子是最好的選擇，可還是敵不過對兒子的一腔父愛，放任他傷害自己，傷害家人。

江中為暫時安全，被轉移到觀察病房。江森讓江媽媽回家休息，或者先吃點飯，可她死活不願，且暫時也沒有胃口。

“那我回去給你做點吃的，拿點洗漱用品過來？”江森輕聲問。

江媽媽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握着江爸爸的手，頭也沒擡，只含糊回應了聲：“好。”

江森安頓好父母，轉身想走，卻被回過神來的江媽媽叫住：“小申，咱家房子……不是被你抵押了嗎？咱們還……還能回去嗎？”

江森眨了眨眼睛，問：“誰告訴您的？”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房子的事，發生在江申跳樓前一天，江申父母應該是不會這麽快得到消息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