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鴻城集團
從地下室出來回到家裏,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容辛揪着沙發上的毛穗穗,本想着晚飯就不吃了,結果沒想到剛才提到了黃焖雞,這會兒又有點餓了。
廚房的冰箱裏空空如也,只剩下兩瓶可樂。容辛站在冰箱前沉默了兩秒,一天沒有得到安撫的肚子裏叫個不停,胃裏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痛了起來,他嘆了口氣,關上冰箱。
學校門口有一條小吃街,各種烤冷面、烤紅薯、鐵板燒烤應有盡有,旁邊還有不少小超市。
容辛去了最近的一個超市,選了個全麥面包,結賬的時候忽的聽見門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打電話。
“上次不是和教務處商量好,說把清遠樓會客廳給我們外聯部做講座用的嗎,怎麽忽然變卦?”
裴焰從遠處走來,插着兜站定在超市門口,眉頭微蹙,語氣略沉。
容辛的視線透過超市的玻璃門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無聲無息地收了回來,作為一個剛剛把對方拉黑的罪魁禍首,他還是不願意在這種尴尬的局面下和裴焰面對面的。
“裴焰呀,你們大一的新生不知道,” 對方是大二的學術部部長,聽到裴焰語氣不善,話音也變了,“學術部的講座向來是院裏最重視的,以前也出現過講座時間和場地沖突的情況,都是以學術部為先的。”
“我知道你新人上任三把火,但是為人處世的道理得學會是不是?你這次讓給我們,下次有好的資源我們也會幫你們搭線的。做人不知變通,将來會吃虧的,你們外聯部部長我也很熟,這事不至于我和他再聊聊吧。”
裴焰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學術部這些日子怎麽樣他又不是不知道,部長帶頭消極怠工,平時屁事不幹只知道跟在老師和教務處後面獻殷勤,正經活動辦不成一個,學術論壇質量差的吓人。現在不知道從哪來的門路搞來的講座,自己事先不打點場地做準備,故意等着他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後直接過來硬搶。
——做夢,慣得你丫的臭毛病。
“學長,”裴焰語調不變,甚至還笑了一下,“清遠樓的會客廳的使用權是我自己跑了三趟教務處經過好幾次協商才要來的,會客廳的現場布置是我帶人從上周二下午六點幹到晚上十點才布置好的。我在外聯部這一個月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自己準備好的資源要拱手讓人的道理。”
夜色下他的輪廓非常冷硬,眉骨下眼窩深陷,平日裏的熱情似火消失不見,從頭到腳都給人一種一看就不好惹的感覺。
“據我所知,這次你們學術部的講座邀請的是柯迪大學的王明宇教授吧,他去年六月的時候被查出了學術作假你們不知道嗎,還是說你們根本沒做過相應的背景調查,随便拉人做講座只是為了滿足今年的指标?”裴焰說。
電話那頭瞬間沒了聲音。
容辛在玻璃門內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側過頭看向裴焰。
秋天的大晚上夜色微涼,裴焰卻只穿了件黑色的T恤,手臂上肌肉的線條分明地緊繃着,他認真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和平時都不一樣,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有種不怒自威的魄力,骨子裏似乎帶着同齡人身上沒有的沉穩,隐約藏着暗湧般的匪氣,鋒利桀骜的眉眼中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勁兒。
裴焰挑起眉梢:“如果真的有特殊情況,麻煩你拿着院長的授權書來找我,否則我的講座就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學長氣急敗壞:“裴焰你!……”
裴焰按斷了電話。
想不到裴二哈竟然有的時候也會像只小狼,容辛眼底閃過一抹贊許。
他把帽子戴上,拿起結完賬的面包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從裴焰身邊低頭擦身而過。
裴焰潇灑的把手機揣進褲兜,撐住玻璃門,正要進去買瓶冰雪碧,忽的身形一頓。
“喲!”裴焰猛地回頭來,一把揪住捂得嚴嚴實實腳步飛快的某人的衣角,勾起嘴角:“小辛辛!”
容辛:“……”
兩分鐘後,裴焰歡天喜地地和滿臉黑線的容辛并排走在一起。
“你說說你,晚上就吃個面包湊合,這不是存心讓我心疼嗎。”裴焰壓低嗓音寵溺道,“穿個帽衫帶個帽子就以為我認不住來了?你可真是太小瞧我了。”
容辛:“你給我好好說話!”
裴焰惋惜地清了清嗓子,抛棄“性感”的氣泡音,恢複了正常的略低的磁性嗓音:“你中午沒怎麽吃飯,晚上應該喝點熱粥墊一墊的。”
“家裏沒米了。”容辛實話實說,他用餘光看向裴焰,覺得自己剛才看到他英勇和學長對着幹一幕可能是錯覺,裴焰身上的霸氣仿佛慘遭側漏,現在怎麽看怎麽都還是一只邪魅二哈。
二哈一臉心疼:“為什麽不買米,是因為扛不動嗎?”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冰山真是太可憐了,果然是比林妹妹還嬌弱,要不是遇到自己只怕過兩天就要餓死了。
“沒事,你別擔心,等明天晚上我給你買兩袋送上去。”裴焰安撫他,順水推舟摸出手機,“來來來,重新加個好友呗,把你家地址發給我一下。”
容辛的拳頭攥得咔咔作響,強行克制住把裴焰的狗頭當街錘爆的沖動,快步往前走。
“哎呀你別生氣,嫌我送的晚了是不是?”裴焰立刻邁着大長腿追了上去,“那也不怪我呀,明天下午還要和鴻城集團通電話拉外聯,等打完電話我立刻就給你送去……”
容辛的腳步猛地頓住了,回頭看向裴焰:“你要拉鴻城集團的外聯?”
月色下,他白皙的面容仿佛毫無血色,烏黑的眼睛仿佛将一切都吞噬殆盡的黑洞,透不出一絲光來。
裴焰不疑有他,笑着翻出手機通訊錄給他看:“對呀,明天要聯系的主管姓譚。要我說大公司就是麻煩,凡事兒都得一層一層往上報,之前我聯系上的都是說不上話的小經理,這個譚主管是我目前接觸到的級別最高的,興許能通過他聯系到趙城本人。”
容辛的目光落在“鴻城集團譚虎”的備注名上,瞳孔剎那間一縮。
“如果明天談的好,可能之後還要面談呢。”裴焰說,說服鴻城集團的方法他現在腦子裏已經有了大概方向,面談的話成功的幾率可能會更大。
容辛移開視線,不怎麽關心的樣子:“你們外聯部目标還挺高,鴻城集團是聯盟最大的綜合企業,趙城本人更是日理萬機,只怕是很難請到。”
“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要是都像上一屆學生會一樣得過且過,那霍普大學的學生會算是要完蛋了。”裴焰雙手交叉枕在腦後笑道。
容辛看了他一眼。
“你別覺得我憤世嫉俗,”裴焰輕輕拽住容辛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內側,遠離馬路,“校園裏的最高權力機構都烏煙瘴氣,那學校的氛圍怎麽可能會好。而且學校裏的學生将來也會走入社會,如果他們把學生會的那一套照搬過去,這個社會又會變成什麽樣。可能大部分人都覺得無所謂吧,但我還是想試着改變……”
似乎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多了,裴焰又恢複了平日裏那種吊兒郎當的壞笑,低下頭看向容辛:
“怎麽樣,這個理想是不是很遠大?”
溫室裏的花朵,傳聞中的二代,原本可以不費任何心思享受着閑散的大學生活,卻義無反顧的一頭紮進學生會的大染缸中,還試圖把一池死水救活。
這個人,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車水馬龍的小街中,行人們穿行而過,城市夜晚的各色燈光交錯閃動。
容辛擡頭看着裴焰俊朗清亮的面容,幽深的瞳孔仿佛一眼看不到底,輕輕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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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裴焰驚喜的發現容辛似乎對他好了些,先是把好友從黑名單中拉了出來,沒過兩天又叫他在宿舍樓下見面,把幹洗好的外套親自送到了他手裏,臨走前還主動和他聊了聊社團的事。
“你的外聯拉的怎麽樣?鴻城集團的經理答應替你轉達邀請趙城的意思了嗎。”
容辛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像是午後剛睡醒的貓,烏黑的眸子半眯着對着陽光,姿勢冷淡而慵懶。
裴焰摟住他的脖子,露出面對容辛的時的專屬騷氣笑容:“這麽關心我,還沒過門就擔心起……嗷嗷嗷!”
容辛揪住了他腰上的肉,狠狠一擰。
裴焰慘叫着逃開,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呲牙咧嘴的湊過來坐下:“小辛辛你好狠!潘金蓮給武大郎和毒藥的時候都知道要溫柔體貼,你怎麽就……”
容辛一記眼刀瞪過來,裴焰被那漂亮鋒利的眸子一瞪,頓時老實了。
不僅老實了,骨頭都酥了。
這些日子他和容辛越來越熟,容辛似乎也對他漸漸放松了戒備,大多數的時候不再是冷若冰霜,插科打诨有的時候他也能嫌棄地接一句,比較罕見的時候可能還會像剛才一樣上手讓裴焰感受一下“秋天的溫暖”。
裴焰樂在其中,甚至有點爽,有的時候故意撩撥容辛,只是為了換他惱羞成怒時的一個眼神。
裴焰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他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卻發現這盒子中并沒有傳說中致命的瘟疫,只有讓人着迷的無盡寶藏。
而且這寶貝盒子只是他一人的,別人都不知道。
這種獨占的感覺非常舒服,舒服地讓他有好幾次險些想入非非,裴焰隐約覺得自己好像并不滿足和容辛當朋友,但是每當想到“同性戀”這三個字眼,渾身的雞皮疙瘩又會瞬間把他擊退。
也許只是雄性的占有欲作祟吧,裴焰說服自己,保持現在的狀态已經很好了。
“和鴻城那邊聊的還不錯,打算下周見面。”裴焰略微正經了一些,“其實直接邀請趙城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打算來個迂回戰術,先和鴻城集團的部門主管談合作,辦一個雙方互利的活動。”
容辛接住一片飄落下來的楓葉:“什麽活動。”
裴焰神秘一笑:“我打算做一個辯論賽一類的競技活動,pk制,最後獲得頭籌的學生可以直接獲得去鴻城總部實習的機會。而鴻城集團則可以從這件事中獲得關注度,可以借此機會進行品牌宣傳。”
容辛沒有表露出贊許,手指尖碾轉着楓葉的葉柄,直截了當地說:“想法是好的,但是鴻城集團每季度在廣告上的投入高達數百萬,辯論會只能增加鴻城集團在學生間的曝光度,雖然他們有意開展針對年輕人的自主電商平臺,但是緊緊通過辯論會帶來的宣傳效果實在是太微乎其微了,我不認為能打動他們。”
裴焰向後仰坐,勾起嘴角:“如果我說我會進行實況轉播呢。”
容辛的手指一頓,挑眉。
“如果這不只是霍普大學校內的比賽,而是整個聯盟範圍內的比賽呢。”裴焰彎下腰,緊實的肘部支在膝蓋上看向容辛,嘴角的笑意變深,“我已經和索羅斯大學的學生會初步打過招呼,後續還會聯系排名前五的所有院校。”
容辛臉上的表情微微變了。
陽光下,少年輪廓分明的俊朗面容格外耀眼,仿佛一顆金子,由內而外的閃耀着光。
“等後天我還會開始聯系聯盟各大電視臺和媒體,容辛,我做這個比賽并只是為了和鴻城集團創造合作關系,而是為了将這個比賽打造成能在整個聯盟産生影響的人才比拼盛會,就算我将來畢業了,這個項目也能成為霍普大學的招牌活動,一直繼續下去。”裴焰說。
他向右靠過來,賤兮兮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容辛:“快誇誇我。”
容辛終于輕輕笑了一下,把楓葉往裴焰腦袋上一放:“還行吧。”
“什麽叫還行呀。”裴焰被那絕美的一笑迷得眼前一花,摘下頭上的楓葉攥在手裏,不依不饒地撞他,“難道不是帥爆了,帥的你恨不得以身相許了?”
容辛哭笑不得地踩了他一腳,單肩背上書包向着遠處的圖書館走去:
“做你的春秋白日夢吧,我走了。”
“那這就當你給我的定情信物了!”裴焰吊兒郎當的插着兜,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身後拼命地揮舞着手中的小楓葉。
容辛悠然的腳步立刻加快了。
“明晚籃球賽記得給我加油哦!要不然沒有黃焖雞券!”
裴焰笑的腹肌都在顫,看着容辛消失在遠處,這才嘴角含着笑轉過身,深深吸了一口樹葉上的清香味,轉身向着宿舍樓裏走去。
宿舍的二樓,謝之遠不知在窗邊站了多久,看着裴焰雀躍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外,薄薄的鏡片反射出冰冷的暗色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之遠:我養了四年的白菜怎麽可能被你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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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