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陰謀

A城東區,警察局。

裴焰坐在筆錄室裏,神情嚴肅:“他身手非常好,大概練過散打或者拳擊。身高大概……一米八。”他回憶了一下,手指在自己眉毛那裏比劃了一下,“大概到這兒。”

少年從上至下的目光像是最銳利的刀鋒,在夜色下森然而淩厲,現在回憶起來裴焰都有一種心悸的渾身發麻的感覺。如果不是他最後那記斷子絕孫腳,裴焰覺得昨晚那一架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酣暢淋漓。

兩腿之間隐隐作痛,裴焰一言難盡地岔開了腿,往後靠了靠。

“年齡呢?”刑警彭銳刷刷地記着。

“很年輕,不過天太暗了看不太清,應該不超過二十五。”裴焰說。

另一旁的刑警齊一鳴插着腰問:“那你和他打鬥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攜帶的兇器?”

“兇器?”裴焰環顧了一下四周,忍不住壓低聲音:“這會兒沒人,你們跟我說說他到底犯了什麽事呗?”

A城東區是裴焰老爸的管轄範圍,作為裴頭的兒子,裴焰幾乎半個童年都泡在警局裏,和刑警們早就是老相識,雖然原則上不能洩露案情,但是裴焰如果想問,一般也能知道個大概。

齊一鳴手中的筆一頓,抻着脖子看了眼門外,見沒什麽人,和彭銳對視了一眼,後者對他點了點頭。

“焰兒啊,” 齊一鳴拉開椅子坐到了裴焰身邊,“實話跟你說,這人不是個小賊。昨晚你路過的六十八號公館裏面,有個鴻城集團的主管被人揍成植物人了,你遇到的這個人正是這起事件的嫌疑犯。”

“鴻城集團?”裴焰眼皮一跳,心裏忽的有種不祥的預感呼之欲出,“那個主管叫什麽?”

齊一鳴為難:“受害者名字一般不能外洩……”

“不會叫譚虎吧。”裴焰問。

彭銳和齊一鳴齊齊一聲:“卧槽!你認識他?”。

不祥的預感果然成真,裴焰使勁掐了掐眉心,點點頭:“昨晚大概六點半我去他辦公室談鴻城集團和霍普大學合作的事,大概七點多離開。”腦子裏一時還消化不了這個事實,昨天晚上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竟然幾天就變成了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行屍走肉。

“我和他分開的時候他打了個電話,我隐隐約約聽到什麽“少爺不來了”之類的話,這通電話讓他非常暴躁,不知道和這起案件有沒有關系。”裴焰說,“他現在人怎麽樣了?”

“在ICU呢,啧啧,你說說你,原本只是個目擊證人,現在變成案情相關人事了。”彭銳說,“醫生說估計多半是醒不過來了,下輩子就這樣了。不過經過我們的查證,這個譚虎表面上是鴻城集團的主管,但是實際上卻是少東家趙元琪的手下,以前在金港城當過打手,是個挺有名的狠角色,沒想到竟然能被一個二十多歲的人打成殘廢。”

裴焰昨日關于譚虎的違和感終于得到印證,倒也沒有太多驚訝,只是點了點頭:“嗯,那個兇手身手非常好,他昨天和我交手的時候已經受了傷,但是最後還是.....”

□□一陣抽痛,裴焰面無表情地深吸一口氣。

彭銳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回去多吃幾個雞蛋補一補,這可涉及到你未來的♂福。”

齊一鳴在一旁偷笑:“還有你老婆的。”

“你們倆夠了,對我一個祖國的花朵澆灌這些帶顏色的肥料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裴焰挺了挺腰悻悻然,“再說了,被踢一腳怎麽了,被踢一腳我也雄風不倒,再踢三角都鋼筋不壞。”

彭銳狂笑,齊一鳴前仰後合,笑了好久才繼續道:

“案子還沒說完呢,譚虎昨天晚上原本是想和同僚吳峰一起給剛回國的趙元琪接風洗塵,但是趙元琪沒來。”

裴焰臉上的吊兒郎當收了起來,神色一暗:“那行兇者是尋仇還是劫財?”

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如果行兇者是劫財還好說,但是如果是尋仇,那他知不知道趙元琪要來,他的尋仇對象一開始就是譚虎,還是譚虎侍奉的東家趙元琪。

果然,彭銳斂了笑意:“現場的打鬥痕跡非常明顯,但是譚虎的二十萬的鑽表還在手上,錢包也在身上,看起來不是劫財,兇手也沒有留下任何血跡和指紋,事先一定做足了準備,不是臨時起意。鴻城集團今早已經派人來警局了,說是非常重視他們員工的受傷事件,要求警方盡快破案。”

“而且……”彭銳用手擋住嘴,“我今早去裴局辦公室送資料的時候聽見他接電話,好像是上面打來的,應該是在施壓。你說說這事,案件發生的第二天就急着催破案,哪有這麽辦事的。”

齊一鳴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嘴巴別那麽大。

“能給上面施壓的人,除了鴻城集團趙城本人還有誰。”裴焰印證了心中的猜想,雙手合十抵住下巴,這是他下意識思考的動作,“一個主管不會引起這麽大的風波,趙城一定是擔心兇手之後會繼續作案傷害到趙元琪,才會這麽緊張。”

彭銳和齊一鳴對視一眼,裴焰非常敏銳,刑警們都知道他的腦子有多好使,有的時候裴焰就算站在牆角随便聽茶水間的刑警們聊天,也能随口提出一個之前對案情至關重要的思路。他就像是天生吃刑偵這碗飯的,如果當初沒有報霍普大學法律系,而是選擇了聯盟公安大學,沒有會懷疑他一定會成為警局最年輕的中堅力量。

“監控錄像沒有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吧。”裴焰擡眼,畢竟兇手帶着口罩和棒球帽,該遮的地方都遮了。

“确實沒有。”彭銳說,“臉完全看不見。”

“哥你剛才問我他有沒有攜帶兇器,”裴焰扭頭看向齊一鳴,“現場有留下什麽痕跡嗎?”

齊一鳴點頭:“嗯,技術部在洗手間的地板上發現了刀尖的刴痕,不過現場并沒有發現兇器,估計是被兇手帶走了。”

“這樣啊……”

裴焰垂下眸子,那名少年明明有刀,卻在被他阻攔的時候從來沒有拿出來過。

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浮上心頭,裴焰強行把那種感覺抛擲腦後,深吸一口氣仔細琢磨。

譚虎絕非等閑之輩,那滿臉的戾氣和渾身噴張的肌肉絕對不是擺設。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能讓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年不惜犯罪也要向他尋仇,趙元琪和趙城又在這其中扮演着什麽角色,這件事也許遠比現在看上去要深很多。

月色下少年如閃電般鬼魅的身影浮現在眼前,裴焰閉上眼,月色如洗,似乎有一瞬間照亮了少年的臉龐——濃黑的睫毛向上掀起,一雙清冷狹長的眸子如同利刃,眼尾微微上挑出挑釁的弧度,烏黑的瞳孔宛若深不見底的深淵。

裴焰猛地睜開眼睛。

齊一鳴吓了一跳:“怎麽了裴焰?”

是錯覺嗎,又是朝思暮想走過入魔了嗎,怎麽會……那麽像容辛。

不可能,容辛手無縛雞之力,連被郭逸然那傻x打一下都躲不開。

裴焰哭笑不得,覺得自己一定是昨天被那天殺的混蛋揍了兩下臉把腦子錘壞了。

“沒事哥,我走神了,這案子可能比想象中要難搞,你們做好準備。”他對齊一鳴說,擡起雙手手抻出個懶腰,想要把自己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東西屏蔽掉,然而蹬腿的一瞬間只覺得□□一陣鑽心的劇痛。

“啊啊啊啊啊!”

扯着蛋的裴焰頓時捂着某處撕心裂肺地嚎叫起來,咬牙切齒瘋狂錘桌。

“快!裴焰要生了!我們裴頭兒要抱孫子了!熱水!接生婆!剪刀!”齊一鳴抓着裴焰的兩條腿擡起來。

彭銳鑽到桌子底下邊看邊狂笑:“加油加油!露頭了!是個男孩!哈哈哈哈哈哈!”

“天殺的小賊!”裴焰疼得龇牙咧嘴,整個人都要原地飛升了,原本想着不湊熱鬧讓警察叔叔們自己破案去,這下卻氣的恨不得自己把那個人千刀萬剮,“哥哥們!扶我去技偵室!我要仔細查監控!我一定要抓住那個殺千刀的,讓他對我的蛋負責!!”

---

“廢物!都他媽是廢物!”

學校體育館旁邊隐蔽的儲藏室了,郭逸然把嘴裏的煙往地上一扔破口大罵:“揍個容辛揍了一星期都碰到他一根毛,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站在他面前的幾個男生一臉為難地低着頭:“然哥你也不是不知道,裴焰這小子總在他周圍護着他,我們也下不了手啊。”

郭逸然臉色一冷,猛地揪住那個說話的男生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你爸最近的項目不想要了是不是?只要我跟我爸說一聲,那個項目兩秒鐘就能給別人。”

男生臉色煞白,瞬間冷汗就下來了:“然哥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你你你別生氣!我馬上想辦法!總有機會能治他的!”

郭逸然狠狠把他一摔:“操!勾引我馬子還害得我記處分!保研和獎學金資格全他媽沒了!這個仇我要是不報我就不姓郭!你們他媽也都別想好!”

周圍的男生瞬間瑟縮了一下,郭逸然的老爸是A城礦土資源部長,他們幾個的老爸都是在郭部長手下辦事的,郭部長對兒子極其偏愛,一旦觸怒了郭逸然,就相當于讓自己老爹丢了飯碗。

郭逸然咬牙切齒地踹了一腳地上的器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你們說裴焰和容辛到底是什麽關系,他為什麽那麽護着他。”

衆人面面相觑,有人小聲說:“聽說容辛之前是他的準舍友,兩個人還經常一起吃飯,裴焰還時不時和他一起去圖書館……反正,挺不正常的。”

郭逸然眯起眼睛,容辛長得非常好看,是那種男女看了都會忍不住回頭的再看一眼的俊美,說句實話,如果他要出道上電視,一定能秒殺現在的當紅流量。美人在骨不在皮,而容辛就是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清冷和美豔,乍一看讓人不敢亵渎,卻又忍不住回味。

郭逸然舔了舔嘴唇,腦海中回憶起容辛被自己揍了一拳後倒在地上的樣子。他肚子疼的時候漂亮的眉眼緊蹙着,連眼尾都微微發紅,白皙的手指插在柔軟的腹部,平日裏高冷的形象在疼痛面前化作誘人的虛弱,讓人忍不住想要把他更惡意地淩虐和欺負。

聯盟自從百年前就開始允許同性婚姻,如果容辛待人不是那麽冰冷,只怕會成為衆星捧月般被争搶的對象。

裴焰難道喜歡他嗎?郭逸然腦子裏忽的冒出這個想法,他不能确定,不過容辛确實有讓人喜歡的資本,而裴焰又從來不交女朋友。

郭逸然冷哼一聲:“有點意思。”

“然哥。”剛才那個男生将功補過般的道,“我剛才又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讓容辛吃吃苦頭,又不會被裴焰發現。”

郭逸然回過神來,挑眉:“說來聽聽?”

男生和周圍人對視了一眼,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道:“我爸上一個項目在x城做礦土淨化提純的時候,生産出來過一些附加産物。”

“有屁快放!”郭逸然不耐煩。

“是是是。”男生趕緊道,“因為那種礦土含有一些人體所需的元素,可以通過提純做出一款補充人體能量的營養液。我爸原本想要投入市場,在實驗的時候卻發現這種營養液會導致某些腸胃虛弱的人産生劇烈腹痛,嚴重的還會嘔血。不過由于這些元素會被身體吸收,所以就算就醫也查不出來。”

郭逸然的眼睛漸漸亮了。

其他人也聽明白了,立刻有人接道:“誰說對付容辛一定要用拳頭,如果把用這種營養液下到他喝的水裏,他一定痛的死去活來,這種教訓估計會比打他一頓更有效,而且還能神不知鬼不覺,事後也完全沒法追責到您身上。”

“我爸辦公室裏還有這種營養液的樣品,我過兩天就能給您搞過來。”男生說。

郭逸然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站起來插着兜走到男生身邊,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關鍵時刻還是挺有用的。”

男生滿頭冷汗的笑了笑。

“下周法學院是不是有個團建活動?”郭逸然笑了起來,“如果他在學校外發作,那這事兒就更能甩鍋給別人了。”

他咂了咂嘴,眼底浮現出冰冷的笑:“可惜不能親眼看見了,他痛不欲生的樣子一定很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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