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惡有惡報

王文濤蹲在病房的角落裏拼命抹眼淚, 顫抖着捧着手機神經質地重複着:“你明明說了他只會肚子疼的,只會肚子疼……”

病房的大門忽然被推開,王文濤驚恐的睜大眼睛,被迎面而來的高奕一把捂住了嘴, 叢秋搶過他的手機, 按下了免提。

郭逸然不耐煩的聲音從手機的擴音器中傳來:“娘的!誰叫他身子那麽弱, 活該!吐就吐了, 又沒死!別跟老子在這叽叽歪歪!”

高奕緊盯着王文濤, 那眼神暗的幾乎像是要吃人,叢秋冷笑着錄着音, 錄音的紅色聲線随着郭逸然的聲音上下跳動着。

王文濤整個人都吓傻了,面如死灰地顫抖起來。

“視頻呢?容辛肚子疼出醜的樣子你錄下來沒!”郭逸然質問道,“趕緊給我發過來,要不然有你好看!……喂?喂!老子問你話呢……”

啪。

高奕按下了挂斷, 問王文濤:“視頻在哪?”

王文濤顫抖的如同風中的落葉:“沒沒沒……沒錄到容辛出醜的樣子, 他毒藥發作最嚴重的過程是在房間裏,我沒錄到……啊!!”

叢秋再也不跟他廢話, 揪着王文濤的衣領, 猛地踹開大門走了出去。王文濤被拖在地上毫無形象的尖叫哭嚎, 引來走廊上無數人側目, 高奕擋住衆人的目光,王文濤被叢秋像拖垃圾袋似的一路拖到了容辛的房間裏, 狠狠扔了進去。

病房裏裴焰正在給容辛講笑話, 王文濤“咚”的一聲摔在他們面前, 吓了兩人一跳。

裴焰看向叢秋和高奕,又看看地上的王文濤,迷茫道:“這是怎麽了?”

還沒等叢秋和高奕說話, 王文濤就撲到了容辛床邊大哭起來,恐懼和內疚終于讓他徹底崩潰了:“對不起!對不起容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們逼我的,如果我不做我爸爸就會被辭退!我們全家就沒活路了!”

一瞬間,容辛和裴焰的臉色猛地變了。

“你什麽意思。”裴焰站了起來,動作之大幾乎撞翻了身後的椅子,一把揪住王文濤:“你對不起他什麽?”

容辛似乎預料到了什麽,他原本就膚色非常白,現在血色再一次一點點褪去。

王文濤哭的氣都喘不勻,整個人語無倫次,雙手合十像是在跪拜或是求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叢秋沖上去猛地将他推到了地上,指着他的鼻子大罵:“你他媽還有臉和容辛說對不起!容辛!這混蛋受郭逸然指使給你下了毒!”

王文濤哭嚎不止,高奕怒道:“你哭什麽哭!我都錄下了!你休想抵賴!”

一空氣仿佛凝滞了,容辛死死地盯着王文濤,瞳孔一點點縮緊。他仿佛什麽都聽不見,王文濤痛哭流涕的臉在他面前放大,和昨天在吊橋上哭泣的模樣重合,那弱小的臉上滿是淚痕,無助抱着洪濤中僅存的枯木哭嚎求生。

他感受到自己伸出手抓住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拉到橋上,那一刻的欣慰幾乎沒有什麽能取代。雨聲呼嘯,忽然間,一切仿佛幻影般破碎,王文濤的臉在黑暗的雨幕中變得猙獰起來。腹中忽的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然後有人在他肩上猛地一推——失重感襲來,他瞬間墜落。

萬丈深淵伸出無數森冷的手,雨水從他臉頰上如同刀刃般劃過,方才他拼了命救起來的人正在上方冷冷的看着他,眼底滿是嘲弄和諷刺。

容辛的身子因為憤怒和失望而顫抖不止,他忽的很想笑。本以為自己早就看透了這世态炎涼,卻總是不長記性的一次又一次用一己之力去反抗,反抗的結果就是他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傷的體無完膚。

怎麽這麽傻呢。

當初姐姐也是這樣,農夫與蛇的故事就像是一道魔咒,無數次的在他的周身重演,每次都帶來徹骨的痛意。

裴焰緊緊握住容辛的手,只見容辛的臉色越來越不對,那幽深漂亮的眸子黑的仿佛再也透不出一絲光來,這種狀态看的裴焰心驚膽戰,他扶住容辛,立刻轉頭對叢秋和高奕道:“先把王文濤帶走!別讓他呆在這!”

叢秋也意識到了容辛的不對,立刻把王文濤拽起來:“起來!別在這礙眼!”

王文濤哭的越來越大聲:“容辛!求求你原諒我吧!”

容辛的臉色慘白到幾乎透明,插着吊針的手緩緩按住腹部,身子彎了下來。

“容辛!”裴焰心裏難受的像是也被下了毒似的,恨不得把王文濤吊起來暴揍一頓。

容辛這原本就脆弱的身心哪裏經得住這樣的刺激,只怕好不容易敞開點的心扉又要合上了。裴焰氣的七竅生煙,卻沒工夫管王文濤,他抱住容辛,幫他輕輕按揉肚子,低聲道:“別為他動氣,不值得的。”

高奕和叢秋拽着王文濤到了門口,正要出去,病房的大門忽的被推開。

“二號床容辛!”醫生扶着眼鏡快步走了進來,手裏拿着新鮮出爐的報告。

“你的檢測結果出來了,我覺得你們需要聯系一下警方,你的檢測結果中出現了大量工業用稀有元素,我們懷疑是有人投毒。”

裴焰瞬間汗毛炸起,想要阻止醫生說話已經來不及了,下一秒,容辛身體裏最後一根緊繃的弦像是終于斷了,猛地蜷縮了起來,抓住裴焰的手狠狠按進了腹部,痛苦的低下頭吐出了一口帶着血塊的鮮血來!

裴焰失聲:“容辛!”

醫生猛地沖了過來,按響了床頭的緊急呼叫鈴。

推車的滾輪響,護士醫生的急救聲,還有叢秋和高奕的尖叫響成一片,容辛低垂下頭,在裴焰的懷中再次陷入了昏迷。

---

一周後,男生宿舍。

“等了這麽久,結果終于下來了。”陳小星胳膊肘架在窗臺上往下看,“學校的這個處理還算公正,起碼沒讓他爸再作妖。”

叢秋看都懶得看,在座位上翹着二郎腿整理筆記:“裴哥這一周可不是白忙活的。郭逸然指示王文濤給容辛下毒的事情已經全校皆知,就算是迫于公衆的壓力,學校也不可能再留他。”

樓下,郭逸然罵罵咧咧的拎着行李箱走出來,站在臺階上還不忘仰頭對着看熱鬧的同學們破口大罵:“誰他媽給我幸災樂禍我弄死誰!”

樓上傳來一片嗤笑,大家看笑話似的看着他。

“都被學校開除了還這麽牛逼呢!”

“趕緊走吧,別丢人現眼了。”

“你現在還能弄死誰啊!”

郭逸然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他這輩子被人捧着慣了,總以為天塌下來都有人給他接着,可沒想到這次栽的這麽徹底,直接墜入了泥土裏。

王文濤招認的第二天,裴焰就把他和王文濤的電話錄音直接發到了校園網上,底下還附帶了容辛住院檢測的證明。

裴焰這個心機狗。他要是光放檢測證明也就罷了,偏偏在下面連帶着放了一張容辛的照片!

平心而論,這張照片照的特別好,光影處理的非常巧妙,比雜志封面還吸引人眼球——容辛坐在病床上,白皙俊美的面容在窗外樹蔭的光影下被襯托的特別病弱柔軟,他目光淡淡的看着窗外的陽光,給人一種仿佛在向往病房外的飛鳥一樣的錯覺,讓吃瓜群衆一眼看過去就能瞬間心生同情,更別提他那張賽過當紅小明星的小白臉,被暖色的光暈籠罩着,幾乎有種天仙似的聖光。

女生們看到這張照片簡直都瘋了,甚至還有直接設為手機壁紙的。聲讨郭逸然的聲音在這張照片發布之後立刻達到了頂點,群情激憤,甚至有人往他宿舍門口扔垃圾畫小人,網上更是罵聲一片,郭逸然被罵的狗血噴頭,祖宗十八代都沒能逃得過牽連。

學校立刻啓動了調查組,一周之後正式确認了取消郭逸然學籍,勒令退學的處分。

郭逸然最開始沒當回事,跟老爸說了一聲,還以為像之前一樣稍微走走關系就能把風波平息,卻沒想到學校的态度這次特別強硬,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後來才聽說據說是最近紀檢委員會和警察局聯合組織反貪活動,正在嚴打貪污,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頂風作案。

可能是最近命犯太歲流年不利,幾乎是同一天,郭逸然的老爸被人匿名舉報之前的項目涉及收取巨額回扣,被警方帶走接受調查。

曾經不可一世的校園一霸就這麽淪為了喪家之犬,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被大學退學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他或許要重新複讀高考,又或者幹脆直接工作。但是不管怎麽說,重新考上霍普大學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否則到了最後,害的人終究還是自己。

王文濤作為下毒事件的從犯,由于是被人指使被迫犯罪,沒有被退學,但是要停學一個月并且記大過。王文濤對此沒有什麽怨言,他只求能繼續留在學校裏上學,就算以後被衆人唾棄也認了。

“裴哥呢?”高奕對郭逸然在樓下的罵街沒興趣,在床上打游戲。

今天是個周末,難得的休閑時光。

孔輝在他對床晃悠着腳丫子,意味深長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什麽日子。”高奕一頭霧水的停下。

叢秋抓起桌上的手紙砸了過去:“是不是傻,今天是容哥出院的日子呀!”

高奕瞬間恍然大悟,連滾帶爬地從床上坐起來,游戲裏的小人死了都不顧上了:“那咱們要不要一起去接一下容哥?”

自從容辛救人的英勇事跡傳遍了整個法學院,310的剩下四人就瞬間成了容辛忠實的後援隊,開學時那點芥蒂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還成了容辛的死忠粉。

“接什麽接。”陳小星笑他,“人家兩個難得的二人世界,你去湊什麽熱鬧。”

高奕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心道單身狗的思維果然是趕不上趟。他向後一仰重新躺回床上,忍不住感嘆:“啧啧……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裴哥真的是彎的,他看起來明明比鋼筋還直。”

叢秋灌了一大口可樂,笑道:“不信也得信,我還聽說裴哥這兩天要帶着容辛去看電影呢!”

孔輝:“啊!這對可惡的情侶狗,我的今日份狗糧又超标了。”

高奕真心為裴焰開心:“以咱裴哥風流倜傥英俊潇灑的人格魅力,估計追到容辛指日可待咯!”

“到時候讓一定得讓他請咱們出去大吃一頓!”叢秋提議。

“對!他跑不了!”“吃個大的!”“吃個貴的!”

與此同時,興高采烈撲進病房、正打算給小辛辛一個熊抱的裴焰猛地打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噴嚏:“阿嚏——”

感覺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罵他,或者是在站他便宜。

“我剛要出院你就要用病毒污染我。” 容辛立刻原地飄出去兩米遠,用總有刁民想害朕的眼神嫌棄的斜睨着他。

兩米的距離被裴焰用一個大跨步就補了回來,一把将容辛摟在了懷裏,膽大包天的擡起他的下巴,用标志性的低音炮壞笑道:“這就叫污染了嗎?”

容辛挑了一下眉。

作者有話要說:  裴焰同學這朵溫室裏的花朵,沒想到還是一朵小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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