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容蘇握着自己的肩膀往後退了一步,沒什麽表情道:“別動了。”

“不動就廢了。”淮焰擰着眉,大步流星的追了過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先按了按,随即一提一放,就将她脫了臼骨頭安置到了原位上,整個過程半點拖泥帶水都沒有。

“唔”她一點應對都沒來得及準備,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眉眼如刀裁,死死的看着他的眼睛,聲音輕的幾不可聞:“疼。”

淮焰見她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渾身有點軟的有點脫力,才想起來問一句:“你們在下九門遇到什麽了?怎麽這幅樣子。”

容蘇沒吭聲,手指戳了戳雲澤,示意它先走遠點。

雲澤會意,不但自己飛了,還順帶叼起了傻愣愣在後面飄着的須童,順着門欄往外飛走了。

“我覺得可能要去找一趟城主。”容蘇飛快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下九門裏有一個控制整個獻都運作的火爐,那些四處游蕩的鬼魅不是住在暗門裏,而是被喂到爐子裏添了火,能到這個地步,我懷疑整個城随時有停滞的危險。”

“什麽東西要以生魂祭火……胃口未免也太大了,需要吞這麽多邪祟才能動,現在該是耗損成了什麽樣子。“淮焰面色冷峻的笑了下,嘆道:”這拆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還真像白術幹出來的事。”

她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說,他曾經留給獻都保管的東西,現在滿目瘡痍,變成了一個沾滿了血腥味的穢物嗎?

而且那東西,還是一顆心。

容蘇聲音壓得低低的,敷衍道:“我也不清楚那是什麽東西,不然我們去找城主問問清楚。”

淮焰并沒有看出她的異常,只顧着安排道:“這樣,我讓須童帶路去地底下看看,你折騰了一晚上夠累了,回暗門裏休息吧,就別跟着了。”

容蘇有些不解:“為什麽還要再去,我看過的都告訴你了……”

淮焰認真的回她:“我必須知道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放心,不會有事的。”

容蘇着急去攔他,手臂橫到了面前,話卻擠不出來,支離破碎的說道:“要是……沒了那個東西……城裏亂了怎麽辦……可能會有妖族受傷的……我們要不要冷靜下來和城主商量商量,再有所動作好不好?”

淮焰譏諷笑罵了句:“跟他商量,還不如聽須童放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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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蘇跟他比肩道:“那我陪你去!”

“你……”淮焰忽然就有些愣住,狐疑的看着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容蘇筆直的回看他,一瞬間眼神裏複雜的有些看不懂,手底下只是死命扯住他的袖子,她什麽也沒說,卻什麽也都說了

淮焰胳膊一沉,聲音低了許多:“這不關你的事,別跟着。”

容蘇聽得周身一涼幾乎要凍住,但卻做足了決定要跟他對着幹,始終沒有撤手的意思,釘在了原地。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雲澤和須童趴在石虎上,目瞪口呆的看見妖君打橫抱着靈姬大人,從門欄裏面走了出來。

淮焰步子一頓,沖門欄上的那兩個吉祥物一揚下巴:“我不知道路,你們帶她回中庭門。”

須童:“好……

雲澤:“啾……”

城中最大的石室在中層門的居中位置。

淮焰裹挾着一肚子邪火,一連闖了十二道門,硬生生将最後那扇門破開。

高臺上坐着的白術還維持着那個大睜雙眼的表情,圍在兩側伺候的小妖立刻貼着牆粘成一張畫,連滾得滿地亂竄的小鼠精都為自己城主捏了一把冷汗,彼此目光交流傳達的都是一個意思——城主要大難臨頭了!

妖君邁步進來,眉峰凜然,伸手将桌上橫陳的器物翻了翻,揪出一方布帛,渾然不覺的擦了擦掌心滲出來的血色,淡淡道:“不相幹的,還不快滾。”

從旁的小妖們立馬抱頭鼠竄,從高臺上奔走下來,尖叫聲不絕于耳,殿中猶如狂風掃過處處狼藉一片。

白術收回了下巴,不由得慌亂道:“不是哥,你怎麽了哥……出什麽事了,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淮焰雙瞳晦暗無光,漸漸走近高座上的白術,手中霎時聚滿風雷,流焰生輝。

“嘭”流焰形成的火團突然向後擲向地火臺,炸了個滿堂彩,促起的數丈高的外焰,火舌四溢,遍地飛灰。

“啊啊啊啊”白術張牙舞爪的在空中揮舞了半晌,發現自己竟然毫發未傷,倒黴的不過是那個火臺,這才松了口氣虛虛睜開了眼,就看見妖君睥睨衆生的一張臉浩然寫着殺伐之意。

“白術,你答應過我什麽?”

輕描淡寫的一句,瞬間将白術潑的清清醒醒,一張臉苦得像菜花。

白術登時回想起來的是先君白帝死時曾經告誡他,靈界只要有淮焰在他怎麽窩囊都可以,六界浩大盡可以沒邊的浪,唯有兩大忌諱不可犯,一是不可觸怒天神,二是不可觸動獻都的根基,也就是埋在城中能釋放源源不斷地靈的神石。

但他老人家咽氣咽得及時,并沒有告訴他神石究竟和淮焰有何淵源,由此他只知道自己作死卻不知道作了多大的死,一時有些惘然。

“你……你都知道了?”白術往後摸了半天,才摸到石座的一角勉強靠着,慌亂道:“本來就瞞不了多久了……我不怕同你說,自從城中失去了地靈的供養,就不斷有妖族化祭,別說那些妖族的長老了,就是新來的虛魅進了城中也是不得長久,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就只好……”

淮焰垂着眉眼,似乎并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聲音涼薄冰冷:“你不是沒有辦法,你只是貪心不足。”

白術瞬間哽住:“我……”

淮焰跨步上前,扯着他的領口重重砸在果核器物雜亂一片的石桌上,青石應聲裂開縫隙,陷落成深坑,白術一張面皮被捏得青紫,簡直目眦欲裂,就聽面前的活閻羅冷聲道:““先君死了,你以為你憑的什麽高枕無憂,憑的什麽将我趕出獻都。掂不清斤量的蠢貨,想着法子作死嗎?!”

白術就勢滾到地上,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緩了幾口器艱難的磨出聲:“咳咳……

阿焰哥是我對不住你,可族中的長老都在城裏,現在要是沒了神石,就等于把他們往火坑裏推……況且現在還有虛魅不斷進城,咱們就還有時間,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想辦法,是不是?”

“怎麽想辦法?”淮焰目光死寂如灰,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一腳跺在白術的肩上:“你是打算從下九門開始,一層一層往上屠殺獻祭,拖到最後,就留你一條狗命活着是嗎。”

白術癱軟倒地,表情有些恍恍惚惚的說道:“不是……我沒想過這樣做的……”

淮焰沒有收手的意思,步步緊逼:“沒想過,那現在就想一想,好好看看最後你要把獻都置于何種境地。”

白術驀然擡起頭來,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踉踉跄跄的往前爬了幾步,死死攥住淮焰的褲腿,目光有些迷惘:“不會……不會的……獻都四百年了都平安無事,怎麽可能到了我這裏就走不下去了,一定是你們之前從天崇山引來的那只地煞,穢土上的異象都是那個鬼東西做的,要不是它——”

淮焰擡腿踹開他,眸色冰涼:“你說什麽?”

白術抹了把唇角的血,慢慢爬起來:“你們要找的地煞早就來過獻都,要不是那個鬼東西差點偷走了神石,我何苦要去穢土上抓那麽多虛魅殘魂來獻祭——城中現在落到這般田地,都是拜你們所賜!”

他的最後一句話剛剛落定,與此同時,一股從地底翻湧上來的震動,猶如巨獸的嘶吼輕而易舉的撼動了整座地城。

淮焰在原地看他,袖間的手握成拳,額角的青筋若隐若現,眼底裏盡是失望之色,卻沒說什麽,轉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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