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現在4

等到何覓回過神來時,游霄已經離開了公寓。他像游魂一般,先是往游霄之前坐過的地方看,然後站起來向門外走。游霄早已經不知蹤影了,他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找,茫然地下了兩層樓才憶起,他忘記關公寓的門了。

何覓只能一步步再走回去,立在門口。不過是幾十分鐘的時間,他卻恍若隔世。

他重新走進門,仿佛想要重複之前的過程,讓時間回到他和游霄說話之前,讓他好好挽回。他的手在口袋裏摸了摸,裏面還有來之前他買的安全套和潤滑液,他把它們拿出來扔掉,好像在丢最燙手的炸彈。

玄關到客廳有五步路的距離,一,二,三,四,五,他一一地數着。

但走進客廳之前,他停住了腳步,無論如何都無法往前再挪一分。

不要向前了。腦中有一個聲音在和他說話:不要再向前了,不要看前面。

前面有什麽?

盡管大腦的保護機制試圖将答案掩起來,但何覓還是再清楚不過。

前面什麽都沒有。

游霄沒有坐在沙發上,等他談話,和他剖白心跡,和他決裂分開。他也沒有機會,在游霄之前好好地表白、認錯,挽回他做錯的一切。

何覓站在玄關和客廳的交界處,忽然腿腳發軟,就這樣跪了下來。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卻覺得自己什麽東西都看不見。他的手在眼前晃動,抓了兩把空氣,但就連這麽近的景象,他都無法辨明。

他已經沒有機會了。游霄不要他了。

游霄沒有回家,而是下樓打了車,讓司機随便開,随便去什麽地方。何覓回過神來之後,可能會想去家裏找他,他要盡量避免和何覓最後的見面。

他坐在車裏,拿着手機,手止不住地發抖。他給媽媽發了個消息,說要晚一些回去,最後一天要和朋友們告別,然後再看日期,他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今天還是周五,他的朋友們基本都在上課,競賽班的學生倒是閑了,但其中并沒有幾個親近的人。

游霄喉嚨幹澀,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做,就在車裏坐着,給司機付了一張又一張的鈔票,看着窗外的天從晴空變作夕陽再變作黑夜。

到晚上的時候,何覓突然給他打了幾個電話,游霄全部拒接。他不想聽到何覓的聲音,更不想和何覓說話,甚至現在只要想到對方的存在,他就會無可避免地感到痛苦。

Advertisement

出租車司機開了這麽長時間,終于聽到他有動靜,從車內後視鏡看了看他表情,對他說:“小夥子啊,我再給你開一會兒,也要下班回家吃飯了,最後這段時間就不收你錢了啊。”

游霄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司機寬慰地說:“人生還很長,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就都留在今天吧。”

游霄沒再說話,垂下頭,給何覓發了條微信,只寫了短短的一句話,“不要再折磨我了”,而後将何覓的手機號和微信都拉入黑名單。

他擡頭望向窗外,夜風呼呼地迎面吹來。城市裏霓虹燈閃亮,夜空卻寂寥無比,僅剩的一輪彎月孤零零地躲進雲層,也見不着影了。

第二日,游夫人帶着幾個阿姨來送他,在機場還有些戀戀不舍。

“你爸也真是的,這種日子了還不來送你,非要說以後想見随時可以飛過去見。”游夫人念叨,“小覓也不來,我給他發消息他都不應我。”

游霄抱了抱她,安慰她幾句,便拉着行李箱去候機了。原本游家要安排幾個人随他一起過去,照料他生活起居,但在游霄的拒絕之下,還是取消了這個安排。

黎衡今天還要上課,只能給他發微信:“要走了?和何覓也說清楚了嗎?”

知道他和何覓之間的事的人只有黎衡,黎衡也一直對此耿耿于懷。游霄回道:“嗯。”

“難受嗎?”黎衡突然問他。

游霄想了許久,登機提示響起了,他才打下三個字,發送出去。

或許是當真這麽想,也或許是他心裏希望如此。

他回複道:“解脫了。”

何覓渾渾噩噩,在公寓裏一直待到了晚上,甚至沒有從地板上起來過。他跪在那兒,腦中不斷回放着游霄對他說的每一句話,像是拿着刀為自己淩遲,切下一片又一片的肉。

一直到了很晚的時候,晚到玄關裏不再有任何光亮,他伸手不見五指,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有一種自己瞎了的錯覺。他幹澀地從喉嚨裏擠出兩個音節,用手來摸眼睛,接着摸自己的臉,往下去摸地板,然後摸四周的東西,仿佛學習盲人走路。

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動作中,他的手機被他抖落下來了,掉到地上,不知道砸到哪裏,屏幕亮起來。

何覓“啊”了一聲,被按了開關一般,所有動作都停了。直到手機屏幕再度黑掉,他才遲疑地去摸。跪得太久,他已經腿腳酸麻,抓着手機試圖站起來的時候沒能成功,再一次重重地跪倒下來。

他的感官都變得遲鈍無比,思維也是。他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才完成了平時幾秒就能做到的事,站起身,用手機照着周圍,開燈。日光燈乍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刺痛他的眼睛,何覓花了一小段時間來适應光亮,然後忽然尖叫了一聲,猶如照到陽光的吸血鬼。

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他張着嘴,閉上眼睛,不敢看眼前的東西。

逃命一樣,他在這熟悉的公寓裏迷失了方向,四處亂撞,逃到了陽臺。夜晚的涼風從底下拂上來了,何覓瑟瑟發抖,不敢回頭,怯怯地睜開眼睛,看到陽臺欄杆上緊緊密密的防盜窗。

防盜窗并不是全封閉的,有一扇小窗可以打開。他盯着那兒看了很久,被迷了心智一樣,重重地吞吐了兩口氣。

正準備爬上去時,他擡手,才發覺手機還抓在手中。

一瞬間,這成了他最後的生機。他的手哆哆嗦嗦,輸解屏密碼都輸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找到游霄的手機號,點擊撥出。

撥出不到十秒鐘,他被拒接了。何覓再按下重撥,還是同樣的結果。

他看看防盜窗,再看看手機,耳朵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第三個電話,第四個電話,得到的都是游霄的拒絕。

何覓斷斷續續地呼吸起來,踮起腳,去打開那扇小窗的鎖。

小小的一個方形,向外頭敞開了,宛如一扇對外的門,連接着令他痛苦的地方,和令他解脫的世界。

他手腳并用地爬上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有些乏力,這導致他的動作很遲鈍,一點也不順利。但無論再怎樣困難,這也只有一米多高的距離,很快地,他的上半身到了那個位置。公寓在十八層,高空的風異常涼爽,何覓看着窗外,有些看呆了,停止了一小會的眼淚又再次流下來。

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發出了第一聲振動。

因為是游霄的對話框,所以他急忙擦幹眼淚去看,而那也只有七個字,不到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全部看完。

“不要再折磨我了。”

何覓的手指失去了控制力,手臂也是,只是一個不小心,手機就這樣飛往了窗外,直直墜下。

而他也徹底脫力,從防盜窗上跌回了陽臺,摔在堅硬的地面上。

解脫的門在離他只有咫尺的地方被關閉了,何覓像一個失去提線人的木偶,以怪異的姿勢躺在地上。

許久後,他閉上眼睛,崩潰破碎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變成和哭泣十分相似的聲音。

下樓找手機的時候,何覓找了很久。陽臺下方正是小區裏的綠化帶,一大片的矮灌木,燈只照着小路而不對着裏面,他也沒有帶手電筒一類的東西,只能夠摸着黑尋找。

在這樣黑暗的地方摸了一個多小時,臉被木枝刮出好幾道痕跡,手也在地上碰過許多次的泥土,右手掌心都被磨得有出血的感覺了,何覓才終于找到自己的手機。

因為有灌木的緩沖,落點也是不算堅硬的土壤,所以手機沒有摔得四分五裂,但也僅限于此。何覓用髒兮兮的手摩擦屏幕,又去按側邊的鍵,但無論怎麽按,屏幕都沒有再亮起來。他有點兒麻木地停止了動作,覺得自己或許應該為此而掉一兩滴眼淚,然而他試了試,眼睛酸澀,一滴淚水都擠不出來了。

回到公寓後,在柔和的浴室燈光下,他凝視着鏡子,那張他花了很多工夫在精心呵護的臉現在已經肮髒得不成樣子。他低下頭,想要洗一洗,然而即便洗淨,他想要展現的對象,也已經放棄他了。

何覓在公寓裏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起來時,他覺得自己有點兒低燒。但他沒有在意,只是吃了點東西,去附近的手機店,想要試試看能不能修好。

手機店老板幫他把手機拆開,問他怎麽回事,何覓回答說從樓上掉下來了,老板還訝然地睜大了眼睛,教育他以後要小心,砸到人就不只是手機的問題了。

他坐在椅子上等手機修好,昏昏沉沉的,看牆上的時鐘,還看了好幾次才看清時間。游霄沒有告訴他今天幾點走,但奇異的是他也不着急,只是默默地再次低下頭,在心裏算時間。

老板花了兩個多小時把手機修好還給他,收了他将近一千塊錢。何覓沒有讨價還價,出門後茫然地對着車流不絕的大街呆站一會兒,習慣性走向公交站,候到公車後才發覺這樣太慢,攔了一輛出租。

今天是周六,機場的人不少,何覓進不了安檢口,只能在外面來來回回地找。明明手機修好了,但他不敢打電話,只能夠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熟悉的身影。

前來送行的人大多停在這個區域,何覓與一個又一個的小人群擦身而過,歡聲笑語的年輕人們,唠叨叮咛的父母和孩子,依依不舍相擁落淚的伴侶。

在這喧鬧的地方,只有他形單影只,像一個不被所有人看到的幽魂。

何覓在腫脹的思緒與飄忽的視野中,還産生了片刻的幻想。他幻想自己下一刻就會看到游霄走進來,和游先生游夫人道別,可能還和幾個朋友道別。而他躲在角落裏,也得到了最後再看游霄一眼的資格。

只可惜幻想沒能成真。幾個小時後,他因為形跡可疑被機場安保人員請了出去。何覓沒有抵抗,順從地走出去,又叫了一輛車。他周身發熱,腦子也不太清楚了,在司機的催促下,他報了游家的地址。

下車的時候,何覓遭遇了窘境,修手機花了他太多的錢,以至于他身上剩的錢甚至不足夠支付這一次的車費。游家的門衛代他付了,游夫人出來接他,一見他的面就驚呼了一聲,連忙上來扶住他,連聲說:“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她用手探他的額頭,“好燙,快進來,我叫醫生過來。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麽燒得這麽嚴重也不說一聲?”

何覓鼻子發酸,跟着她進了門,坐在沙發上。游夫人打電話叫完家庭醫生,又坐到他身邊。何覓低着頭,問她:“游霄……走了嗎?”

“他九點的飛機,早就走了。現在都下午兩點多了。”游夫人埋怨道,“霄兒沒跟你說嗎,還是你忘了?”

何覓幹澀地說:“……我忘了。”

“手機也不開機,發短信打電話都沒理我,我差點以為你出什麽事了。”游夫人走了兒子,對何覓的叨念也就不由得多了起來。

何覓安靜地聽着她說話,聽她教訓自己,又聽她念叨游霄的不是,非要提前幾個月出國,怎麽說都不聽。家庭醫生來了,何覓去床上躺着,測了體溫打了針,又開了藥。游夫人要他好好休息,關上門。

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何覓才從喉嚨裏擠出聲音:“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他蜷縮起身體,不知道在對着誰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