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宋楚照着保安指的路，很順利地來到了行政樓。

行政樓裏都是一些會議室和辦公室，沒有學生也沒有教室，一路上安安靜靜的。

到了底樓大廳，宋楚看到她的左手邊有兩臺電梯，電梯上的數字分別顯示着三樓和五樓。而正對着她的方向，也就是大廳的中央，則是一個很寬敞的樓梯，大約能容納七八個人同時通過。或許是因為行政樓的底層和二層連在一起算是一層樓，因此這個樓梯的高度也遠比宋楚以往走過的要高上許多。

站在大廳中央的宋楚看了看電梯，又仰起臉朝樓梯的盡頭望了一眼，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放棄了乘坐電梯，選擇走樓梯上去。

好在教務處只是在三樓，宋楚上樓以後，就發現了曲着腿靠在電梯門口的男生。

男生一臉煩躁，想必是已經等很久了。

看到宋楚居然是走樓梯上來的，薛翊先是呆了一下，随後扯了扯嘴角，眼裏帶着點嘲弄。

“怪不得上來這麽慢，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爬了很久吧？”

宋楚是有點累，但是爬個樓梯的運動量和她以前下地幹農活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麽。

她最讨厭別人說她矮，聞言惡狠狠地瞪了薛翊一眼，撇撇嘴說：“我一點也不小，我都十六了！”

“十六？”

薛翊勾了勾唇，擡腿走近她，微微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那麽，你猜我多大？”

……他？

宋楚狐疑地看着他。

薛叔叔之前說過，薛翊只比她大了幾個月，這學期也念高二，所以只要他沒有留過級，那麽他們兩個應該是同歲的。

這有什麽好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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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不是十六嗎？”

宋楚想了想，一臉正色地詢問。

薛翊被她一本正經認真回答問題的模樣給逗笑了，他失笑着直起身，手作勢扶了下額頭。

原本想取笑她的話也因為她的這個問題而收了回去。

——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因為他突然覺得，宋楚實在是太單純了，就算他開個玩笑，她也不一定能聽出言下之意。

“走吧。”

薛翊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擡腿就走。

宋楚還沉浸在先前的對話中，聽他這麽一說，下意識地問：“去哪兒？”

走在前面的男生頭也沒回：“校長室。”

宋楚連忙拔腿跟上。

……

新學期開學的第一天，照例會有校長講話。

汪海林一大早就來了學校，正在辦公室裏準備演講稿。

辦公室的門虛掩着，聽到敲門聲，他擡了一下頭，看到薛翊懶洋洋地靠在門口，身後還站着一個比他矮了很多的女孩兒。

女孩兒似乎有些害怕，整個人都躲在他的背後，只有一雙眼睛，悄悄地從他手臂後方探出來，對上汪海林的目光，又吓得立馬縮了回去。

汪海林覺得有點好笑，放下手裏的稿子，溫聲開口：“進來吧。”

薛翊率先走了進去，等他站在了辦公桌的對面，宋楚才垂着腦袋，跟了進去。

不是她慫，而是在宋楚的印象裏，會被請進校長室的，都是一些平時調皮搗蛋慣了的學生，她一個從小到大就聽老師話的乖學生，別說校長室了，就連老師辦公室都很少進去，也因此，一踏進這扇門，她就如臨大敵似的，精神高度集中。

等她站過來，薛翊開門見山：“汪校長，人我給您帶來了，相信該說的我爸應該都和您說過了，我就不重複了，剩下的您安排吧，我只有一個要求，別把她放在一班就行。”

薛翊說話的态度讓宋楚吃了一驚，她擡頭，詫異地看着他。

相比宋楚，汪海林早就習慣了薛翊的脾氣，笑着問：“為什麽不讓她進一班？”

薛翊瞥了宋楚一眼：“汪校長您怕不是忘了，我們學校的分班是按照成績來的。”

“我當然知道。”汪海林接話。

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小姑娘去一班，只不過薛翊說了，他也随口一問。

“那好，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您了。”

得到了這個答案，薛翊放心地離開了校長室。

等薛翊走後，宋楚才忽然意識到，她現在是一個人在校長室裏和校長面對面……

回過神，發現校長正在看她，宋楚吓得渾身一個激靈。

“校……校長好！”

……

簡單地詢問了宋楚一些情況後，汪海林喊來了一位年輕的女老師，讓她帶宋楚去辦理入學手續。

宋楚跟着那位女老師在各個辦公室來來回回跑了一個上午，終于把所有的手續都順利地辦了下來，還拿到了一套嶄新的校服和一張屬于她的學生證。

快要走到高二年級教學樓下時，女老師忽然停住腳步。

“我現在就帶你去教室，你暫時先在十二班上課，等下個月的月考成績出來以後，再根據你的成績給你調整班級。”

宋楚點點頭，乖巧地回答：“好的老師。”

十二班的班主任是一個戴眼鏡的男老師，姓趙，長得不高，還挺着一個啤酒肚。

最重要的是，這個男老師看起來有點兇，在和女老師說話的時候，眼神時不時地落在宋楚身上，讓宋楚莫名覺得渾身發寒。

女老師把宋楚交給趙斌後就離開了。

趙斌沒開口，宋楚也一句話都不敢說，跟着他來到十二班的教室外。

通過透明的玻璃窗望進去，整個教室裏鬧哄哄的，玩手機的玩手機，吃東西的吃東西，甚至有好幾個沒穿校服的男生圍坐在最後排的一張桌子旁，桌面上還攤着一副撲克牌。

趙斌一看就來了氣，用力推開了教室的後門。

門砸在牆壁上，發出“哐當”一聲。

教室裏的學生聽到聲音，紛紛回頭。

見到是班主任來了，連忙把手上的東西塞進桌肚裏，嘴巴奮力地咀嚼，順手翻開新發沒多久的書，低頭裝作認真好學的模樣。

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加起來應該都沒有超過十秒。

宋楚震驚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嘴巴都快張成一個“O”字型了。

“跟我來。”

開學第一天，趙斌不想發火，帶着宋楚往教室裏走。

有眼尖的學生已經注意到了趙斌身後的女孩兒，在她踏進教室開始，就偷偷擡眼打量她。

趙斌站上講臺後，目光在整個教室裏掃視了一下，才開始介紹：“這學期我們班級有一個新的同學，她叫宋楚，來自H省的利水縣，以後和大家就是同學了，希望大家互幫互助，讓新同學盡快融入我們班的集體生活中，能做到嗎？”

他說完，等了很久，教室裏只陸陸續續地傳來幾聲有力無氣的“能”。

趙斌臉色一沉，拿起講臺上長尺，往身後的黑板上用力拍了兩下。

“都幹什麽呢，沒吃早飯是不是！”

趙斌突然拔高音量，宋楚離他最近，吓了好大一跳。

“能。”

這次聲音比前一次大了一些。

趙斌這才滿意，轉向宋楚：“你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宋楚點點頭，緊緊地捏着書包的肩帶，由于剛才那一吓，臉色看起來有點白，說話也磕磕巴巴的：“大、大家好，我叫宋楚，很高興認識大家，以後請多、多多指教。”

她的話音剛落，教室裏的學生們便開始交頭接耳。

宋楚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但是知道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不敢擡頭，垂眸盯着自己的腳尖。

第一排的一個女生注意到了她的鞋子，碰了碰同桌的胳膊：“你看她呀，怎麽還穿這樣的鞋子。”

她身旁的女生瞧見了，捂着嘴竊笑了一聲。

宋楚別的沒聽見，這兩個就在她前面，說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的頭頓時垂得更低了，腳上悄悄用力，下意識地就想要往講臺後躲一點。

正在此時，趙斌又開口了。

他指着教室倒數第二排的一個空位：“你就先坐那裏吧。”

“好。”

宋楚早就受不了下面的目光了，聞言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等走到那個空位時，宋楚才發現她的同桌是一個男生，染了一頭黃發，桌面上明晃晃地放了一包煙。

宋楚愣了一下，環顧四周，确定教室裏除了這裏再沒有其他位置後，才猶豫着坐了下來。

她甫一坐下，身邊的男生連人帶桌子挪開了些。

“鄉巴佬，離我遠點。”

男生滿臉都是嫌棄。

宋楚：“……”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過濾這句話的含義，教室後排突然一陣鬧騰。

“快快快，看外面，是薛翊诶！”

“哇噻，真的是他，他怎麽會到我們這一層來？”

“我怎麽知道……”

過道另一邊的兩個女生激動地就差沒直接沖出去了。

聽到薛翊的名字，宋楚本能地擡頭，往教室外面一看。

果然是他。

他沒有穿校服，襯衫的衣扣只系到衣領下的第二粒，長袖翻到了手肘處，露出了裏面小麥色的小臂。他的發梢微卷，眉眼清俊，舉手投足之間都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在他的身後，還跟了兩個穿着校服的男生，勾肩搭背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正在和他說些什麽。

薛翊只是從外面經過，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往教室裏看，卻能引起那麽大的注意。

果然還是長得好看的人比較受歡迎啊。

宋楚壓低肩膀，趴在桌子上蔫蔫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