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妍妍，你走在路上被狗咬了，難道還會咬回去嗎？”

此言一出，以宋楚為圓心半徑一米內聽清她聲音的同學們，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有點意思。”

後排的一個男生低笑。

過了幾秒，反應過來的江修齊跳了起來：“你罵誰野狗呢？”

宋楚眨了眨眼睛，幹淨清澈的杏眸無辜地落在他憤怒的臉上：“你為什麽這麽激動呢，我又沒有罵你。”她指着自己的課本，一本正經地解釋，“我罵的，是把我的桌子弄亂的人。這個人，是你嗎？”

“……”

江修齊一噎，氣得臉都紅了，但偏偏又不能承認。

這憋屈的感覺，真是太蛋疼了。

姜妍得意地挽着宋楚的胳膊：“說啊，江修齊，到底是不是你幹的？”

江修齊偏過頭，咬牙道：“……不是。”

……

下午放學，宋楚把早上發的新書全都塞進書包裏，拉好拉鏈。

正準備離開教室，姜妍背着書包過來：“楚楚，你回家嗎？”

宋楚遲疑了一下，點頭：“嗯。”

“那正好，我們可以一起走。”姜妍高興地說，“對了，你家住在哪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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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想了想：“景澤佳苑。”

“……景澤佳苑？！”

姜妍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地方，驀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的表情把宋楚吓了一跳：“怎、怎麽了？”

“楚楚，你真的……住在景澤佳苑？”姜妍又重複了一遍。

宋楚點頭。

“……”姜妍的表情頓時扭曲起來。

宋楚疑惑：“妍妍，怎麽了嗎？為什麽你聽到景澤佳苑，反應這麽大？”

姜妍眼神古怪：“楚楚，你知不知道景澤佳苑是什麽地方？”

宋楚老實地搖頭。

“那是有錢人才能住得起的地方，據說那裏面的別墅，一套起碼八位數。”

宋楚掰着手指頭數了數，等數到第八根手指，臉上的驚訝不比姜妍要少。

“一、一千萬……這麽多啊。”

她長這麽大別說一千萬了，連一千塊都沒見過，這個數字對她而言，簡直就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不止，至少還得翻一倍。”

“……”

宋楚這下終于明白姜妍的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大了，連忙解釋說：“那裏不是我家，是……是我一個叔叔的家裏，我來這裏讀書，叔叔把我接過來，借住在他們家裏。”

姜妍恍然大悟，拍了拍胸口：“原來是這樣啊，楚楚，你可吓死我了。”

宋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姜妍語調一轉，“不過——你知道嗎？薛翊他家，也在景澤佳苑。”

宋楚一怔，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指忽然蜷了一下。

“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又不是什麽秘密，幾乎我們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薛翊住在哪裏。”姜妍說，“之前有人把薛翊家的地址發在學校的貼吧裏，薛翊知道以後，生了很大的氣，差點沒把那人打進醫院。”

“貼吧？”

宋楚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嗯。”姜妍點頭，“後來有一次，三班的那個徐潔跑去薛翊家裏找他，在他家門外大喊大叫，結果你猜怎麽着？”

宋楚搖了搖頭。

姜妍似乎是回憶了一下：“結果薛翊端了滿滿一臉盆的水，從裏面走出來，二話沒說，往她臉上潑了去，還罵了一句‘要撒潑回你自己的家裏去’。自那以後，徐潔再也沒有找過薛翊。”

“……”

這……這麽兇殘的嗎？

宋楚渾身一抖，暗自慶幸，有人只是在他家門外，他就用水潑人家，而她那天都進到了他家裏，幸虧薛翊沒把她從樓上丢下去。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徐潔是誰？”宋楚不解地問。

“三班的班花，還自诩是我們學校的校花，不過那都是她自己炒出來的，我們可沒承認。”姜妍挺不喜歡徐潔的，說到這裏就忍不住笑了出來，“自從那件事以後，她這個‘校花’就成了全校的‘笑話’了。”

宋楚歪着腦袋，十分好奇：“她是不是喜歡薛翊呀？”

見她一副求知欲很強的模樣，姜妍戳了戳她的腦袋，忍俊不禁：“就憑薛翊那張臉，我們學校裏哪個女生不喜歡他呀，你敢說你不喜歡？”

宋楚：“……”

***

宋楚沒指望薛翊會等她一起回家，和姜妍告別後，便一個人按着記憶中的路，回到了景澤佳苑。

她到家的時候薛翊還沒回來，薛文也不在。

意料之中的事情，宋楚不覺得有什麽。

她把書包放回房裏，然後下樓，打開冰箱，思考今天晚上吃些什麽。

正在這時，家門開了，穿着白襯衫藍色牛仔褲的薛翊也回來了。

和出門的時候一樣，放學回家的他雙手依然空空如也。

宋楚正蹲在冰箱前面拿東西，聽到聲音下意識地回頭，結果重心不穩，一個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薛翊：“……”

“你幹什麽呢？”他抱臂靠在牆上，清冽的視線落在她的方向。

宋楚慌忙爬起來，耳尖因為尴尬而染上了一抹粉色，局促道：“我、我打算做晚飯，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以往她這麽問的時候，薛翊總會睨她一眼，然後一聲不吭地走開。

然而今天，薛翊卻往冰箱裏盯了幾眼。

然後宋楚便聽見略顯清冷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清蒸魚會不會做？”

宋楚茫然地“啊”了一聲，随後點頭：“會……會啊。”

“那就它吧，其他你決定。”

薛翊說完，轉身上了樓。

宋楚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又驚又奇怪。

不過她原本就是要做飯的，多一個人的份也沒什麽。

這樣想着，宋楚從冰箱裏拿了一條阿姨早上才放進去的魚，又挑了兩個蔬菜，進到廚房。

……

吃過晚飯，宋楚把碗洗完以後便鑽進了自己的房間裏。

她把新發的書一本本地從書包裏拿出來，在書桌上放好，又找到前兩天薛翊給她買的塑料封皮，打算把書都包一遍。

以前在村子裏的學校時，每學期發的書都很少，宋楚第一次拿到那麽多新書，把它們當成了寶貝，小心翼翼的，連個角都不舍得弄折。

除了有一本。

被她惡劣的同桌弄到地上，封面被撕了一大條口子。

宋楚看着那道裂縫，嘆了口氣，拿出透明膠帶，打算先黏一下。

正在她低着頭黏膠帶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手上的動作一頓，宋楚怔了一下，往房門望去。

是她聽錯了嗎？薛叔叔沒有那麽早回來，所以現在敲她房門的，是薛翊？

就在她猶豫之際，敲門聲又響了，與此同時，薛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知道你沒睡，開門。”

“……”

宋楚鼓起腮幫子，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往門口走。

這人真是的，怎麽知道她沒睡？萬一她睡了呢！

開了門，薛翊已經換了一套寬松的家居服。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最讓宋楚驚訝的是，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乖學生。

“有事嗎？”

宋楚擡頭，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個頭還多的男生。

身高的優勢真的是一個讓人很無力的東西。

薛翊手上拿着一張卡。

看到這個，宋楚本能地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她有些抗拒地退了一步。

她想問他是什麽意思，沒等她開口，卻聽薛翊說：“這是我的飯卡，你先拿着用，錢我已經充好了，用完了，你再跟我說。”

“……”

宋楚傻眼了，她還以為……

她垂眸看了眼他手裏的飯卡，沒有去接：“為什麽要給我這個？”

“既然我爸答應了你要資助你念完大學，那麽你的衣食住行，自然也包括在其中。”說到這裏，薛翊頓了下，補充，“你不用急着拒絕，這是我爸的意思，跟我無關。”

宋楚聽出來了，他大概也是想到了那晚的事情，才會多說後面這半句的。

然而她還是沒有去拿：“你把飯卡給我了，你吃什麽？”

“我？”

薛翊勾了勾唇，語氣裏帶了絲輕佻，“想不到你還挺關心我啊。”

“我不是……”

宋楚吓了一跳，心裏也沒由來地慌了一下，想否認，才說了幾個字，薛翊卻突然俯身，把卡塞進了她的手裏。

他沒有急着起身，擡眸，視線與她相平：“你放心，就算沒有飯卡，我也餓不死。”

九中沒有門禁，午休的時間老師學生都可以随意出入，薛翊在九中上了一年學，除了軍訓的時候，就沒去食堂吃過飯。

他準備要走，餘光忽然瞥見宋楚的書桌，才挪開，又移了回去。

“書怎麽了？”

宋楚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她剛才弄到一半，透明膠帶還黏在封面上沒來得及剪掉。

她搖了搖頭，垂眸說：“沒事，就是不小心撕壞了。”

“撕壞了？”薛翊眼底劃過一抹疑色。

他之前陪宋楚去買幾本筆記本，她都小心翼翼地怕弄壞了，今天剛發的新書，她居然會笨手笨腳地撕壞？

薛翊觀察了宋楚一會兒，明顯感覺到她是在撒謊。

薛翊繞過宋楚，走到她的書桌旁，把書拿起來。

“喂，你、你幹什麽呀！”宋楚不知道他想幹嗎，忙追過去。

薛翊眯着眼睛，這本書除了封面被撕壞了，背面還有一個很大的腳印，很顯然是被人踩了一腳。

“誰幹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是剛從地窖裏走出來的，就連眼底都冒着滲人的寒光。

宋楚下意識地縮了下肩膀，小聲說：“沒有誰。”

薛翊盯着她，面無表情：“我不喜歡有人騙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宋楚被他的樣子吓壞了，她不明白他在生什麽氣，明明是她的書壞了，怎麽聽他的口氣，好像撕壞的是他的書一樣。

可她又怕自己不說，她那已經脆弱地就要分屍的書會在他手裏徹底肢解。

思量了一下，宋楚決定不再替她的壞同桌隐瞞。

“他好像……叫江修齊。”

作者有話要說：

江修齊：阿嚏——誰又在罵老子？

薛翊：呵呵。

宋楚：……我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