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宋楚其實并不醜，只是暑假在家時經常頂着大太陽下地幹農活，又吃得少，所以看起來又黑又瘦。這段時間住在薛翊家裏，不需要幹活，吃得好睡得香，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臉上有肉了，皮膚看起來也比來之前要好了很多。

姜洋給她把頭發放了下來，做了個簡單的柔順和護理，剪了斜劉海，發尾處還燙了卷。要不是她自己回來了，就算走在路上迎面遇到，薛翊估計都認不出這個人就是宋楚。

宋楚臉皮薄，被薛翊盯得很不好意思，低垂着腦袋，臉都快要縮進衣領裏了。

別說是薛翊，就連她自己都很不習慣現在的自己。

早知道就不那麽沖動，聽姜妍的話去換什麽新發型了。

宋楚正糾結着，突然一道陰影出現在她的眼前，緊接着，是兩條穿着牛仔褲的大長腿。

起初的震驚後，薛翊已經恢複了淡然。

他站在快把自己縮進龜殼裏的女孩兒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

片刻後，略顯低啞的聲音在宋楚頭頂上方輕輕響起：“把頭擡起來。”

“……”

這下宋楚更不敢擡頭了。

她盯着薛翊和樓梯之間的那段路，心裏估算着要跑多快才能在他反應過來以前直接上樓躲起來。

只是沒等她計算好，薛翊那讨厭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我倒數三秒，你如果再不擡頭，我就報警了——告你私、闖、民、宅。”

“……？？？”

宋楚驀地瞪大眼睛，一時之間也忘了害羞，猛然間擡起頭，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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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私闖民宅？”

她極不服氣地辯解，聲音氣勢洶洶的，俨然一只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薛翊卻看着她沒有說話。

如果說剛才遠距離的觀察給他的感覺是意外，那麽現在近距離的凝視，卻讓他更多了一份震撼。

在他的心裏，宋楚一直是一個鄉下來的姑娘，即使沒有範向明口中的“鄉巴佬”和“小黑皮”那麽難聽，但到底感覺也是差不多的。

又黑、又矮、又瘦、又弱，打扮得還土裏土氣，和他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和圈子格格不入。

盡管他不得不接受宋楚住在他家的這個事實，但并不代表，他就已經接受了她。

但是現在這一眼，換了新發型的她雖然依舊看起來瘦瘦小小的，身上還穿着俗氣的粉色連衣裙，但是薛翊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她，比以前要讓他順眼多了。

并且，沒由來的，在她仰起頭的瞬間，氣呼呼地鼓着腮幫子瞪他，他居然還覺得她有點可愛。

可愛？

這個詞在腦海裏乍一閃現，薛翊率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眉心不自覺地微微收攏。

宋楚看到他皺眉，心裏頓時警鈴大作。

——這個人該不會因為自己換了個新發型，所以認不出她來了吧？

回想起初次見面他把她趕到門外的事情，宋楚連忙說：“薛、薛翊……我是宋楚呀，我們認識的。”

“……艹。”

聽到她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一本正經地說出“我們認識的”這幾個字時，薛翊沒忍住，偏過頭，低聲咒罵了一句。

真的是……夠夠的。

平時要是有女生用這種軟軟糯糯的語氣和她說話，只怕他連半秒都待不下去，早就掉頭走了。

然而現在，他竟然一點也不反感……

“……”

薛翊覺得自己多半是昨晚酒喝多了，到現在還沒有清醒，否則怎麽會有這種詭異的想法存在呢？

無意中再次與宋楚四目相對，薛翊只在那單純無害的眸子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倉惶地撇開視線，轉身上樓。

“喂……”

留下一臉茫然的宋楚站在原地發愣，想不明白這人究竟是怎麽了？

***

周一到學校，宋楚由于換了發型，果然吸引到了許多關注。

首先是在校門口，有兩個值日的男生盯着她目不轉睛地看了好半天，直盯得她像是遇到了兩頭饑餓已久的狼看到了獵物般，頭皮發麻，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其次是走在教學樓的樓梯上，迎面走下來一個戴了眼鏡的男生，男生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手裏抱了兩疊試卷，看着像是剛從老師辦公室出來。

和宋楚擦肩而過，男生突然開口：“同學，你是哪個班的，我以前怎麽好像沒見過你啊？”

宋楚：“……”

最後是等宋楚進了十二班的教室。

教室的後門開着，她是從後門進去的，因此坐在前排的一些同學都沒怎麽注意到她。

只是還沒等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在她斜後方的一個男生忽然朝她吹了聲口哨，聲音不輕也不響，正好讓全班都能聽見。

“同學，你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他這一開口，前排原本沒注意到她的同學都紛紛回頭，目光齊刷刷地停在了她的身上。

宋楚垂着腦袋，頂着無數道或打量或探究或詢問的目光，在她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那一瞬間，她清楚地聽到了旁邊有人把筆掉到課桌上的聲音，只是還沒等她擡起頭，姜妍高興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楚楚，你來啦！”

她這一喊，原本還有些懷疑的同學頓時傻了眼，一個個呆滞地盯着宋楚的方向。

最先說她走錯教室的男生也愣住了。

他再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似打扮得十分亮眼的學生，居然是他們班新轉來的鄉巴佬？

男生踢了一腳江修齊的凳子：“這妞，真的是你同桌？”

“……老子怎麽知道？”

江修齊咬了咬牙，眼底的震驚并不比其他人少。

……

十二班的轉學生是個小美人的事，一下子就在整個高二年級裏傳開了。

得到消息的範向明第一時間告訴了薛翊：“啧啧啧，真是沒想到啊，翊哥，小黑皮居然是個小美人呢。”

司辰正在旁邊吃早飯，聽他這麽說，擡頭莫名地看着他：“你在說什麽？”

“就是小黑皮啊！”

範向明把手機丢給他，裏面有他剛收到的有人偷拍的宋楚的照片。

照片裏，宋楚低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認真真地在寫作業，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打在她烏黑的長發上，整個畫面寧靜祥和，令人心馳神往。

司辰随意一瞥，正準備收回目光，眼神仿佛被定住了般，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幾眼。

嘴裏咬了一半的小籠包掉了下來：“她……她是小黑皮？你逗我呢吧？”

“我逗你？我沒事逗你幹什麽？”範向明指着照片的一個角落，“你看她旁邊，那一頭瞎了眼的黃毛，不是江修齊還有誰？”

司辰愣了幾秒，才驚訝地開口：“我去，不是吧，這人真的是小黑皮？？”

見薛翊伏在課桌上不理他，于是範向明拿着手機認認真真地和司辰讨論起來：“我也不相信啊，但是你見過以前十二班有這樣一號人嗎？他們班的人剛才可跟我說了，小黑皮周末的時候被他們班長帶去換了個發型，今早一來就這樣了。”

“那可真是很神奇了。”司辰感嘆。

“可不是麽！”範向明說着有點不爽，“也不知道江修齊那孫子踩了什麽桃花運，一開始還把人家欺負得苦哈哈的，結果人家搖身一變成了小美人，這小子今天一上午眼睛就差沒直接粘人家身上了。”

聽到這句話的薛翊忽然間眼皮掀了一下，露出了底下漆黑地叫人一時分不清喜怒哀樂的雙眸。

一旁聊得火熱的兩人對他的舉動一無所查。

司辰說：“真的假的？”

“喏，不信你自己看。”範向明往前翻了幾張照片，“你看看，都是別人拍的，只要江修齊入鏡的，哪張不是在看她了？”

“真的诶，我們咋沒那麽好……”

司辰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他們中間，把躺在桌面上的手機抽走。

範向明一怔：“翊哥，你醒啦？”

薛翊沒答話，蹙着眉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每翻一張，他的眸色就深一分。

看到後面，他直接把手機扔給了範向明，然後轉身，大步離開了教室。

“翊哥，快上課了，你幹嘛去？”範向明好不容易抓穩自己的手機，對着空無一人的後門喊了一聲，“下節課考試啊……”

“別管翊哥了，他又不差這一次考試。”司辰把最後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問，“還有照片嗎？”

“……哦，我看看。”

過了幾秒，範向明奇怪地盯着空空蕩蕩的聊天界面：“咦，奇怪，照片呢？照片怎麽不見了？”

……

薛翊上了樓，到十二班那層樓的時候，上課鈴聲正好打響了。

十二班的任課老師看到他在走廊裏緩步晃悠，忍不住停下腳步，詢問：“薛翊同學，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沒事老師，我就是路過。”薛翊淡聲說。

路過？任課老師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抱着書走進教室。

一到教室裏，就看到裏面的女生都一個個往走廊的方向望着，全然無視了他的存在，再往外面瞥一眼，薛翊似乎也在往教室裏的某個方向瞧。

只不過只一瞬，便收回了視線，快到他幾乎沒察覺。

任課老師頓時有些生氣，清了清嗓子，拿起教鞭往講臺上拍了兩下：“都看什麽看，上課了沒聽到嗎！”

女生們慌忙縮回脖子，但也有膽子大的，不死心地又瞧了兩眼。

任課老師目光在教室裏環顧了一圈，發現只有一個女生全程低垂着頭，對外面的人不聞不問。

他在心裏滿意地點點頭，為了找回面子，下一秒，他大聲地喊了宋楚的名字。

“宋楚同學，外面的那個人，你認識嗎？”

被突然點名的宋楚吓了一跳，就在薛翊經過離她最近的窗邊時，宋楚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

“老、老師，我不、不認識他。”

作者有話要說：

薛翊：嘤嘤嘤，媳婦兒為什麽說不認識我……

謝謝一吱、Zh^_^、千秋墨雪和一個奇怪的變成了“false”的寶寶的營養液~

快給翊哥灌灌，讓他好有動力追媳婦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