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報——我剛剛路過辦公室門口, 聽到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你們猜是什麽！”

十二班的教室門口，一個學生突然沖了進來, 站在講臺前, 神情十分激動。

底下的同學都忙着收拾書包盡快回家，對于他賣關子的這一行為, 興致缺缺地擡了下頭, 又垂眸繼續整理東西。

那人一愣，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說，你們怎麽都不說話，給點反應行不行？”

“行, 你說吧。”

終于有臨近的人配合。

那人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這個秘密和宋楚有關。”

“宋楚？”不知道是誰嗤笑一聲, 口氣很涼, “作弊的人還能有什麽秘密，難不成你要告訴我們, 這次考試的試卷是她出的？”

她的話音一落，全班同學都哄堂大笑。

一片笑聲中, 前面第一排的方向突然傳來“砰”地一聲。

姜妍把手裏的書砸在桌子上：“夠了，都笑什麽笑，你們是親眼看到宋楚作弊了還是有證據證明她作弊了？事情還沒有下定論, 如果老師查清了她沒有作弊, 你們道歉嗎？”

“哎喲，班長，我們班誰不知道你和宋楚關系好？就算你想要包庇她, 也找個合适的時機嘛。宋楚被監考老師從考場帶出來，那是在七班考試的人全都看到了的，小紙條還是從她的衣服口袋裏找出來的。這麽罪證确鑿，你居然還說她沒作弊？笑死我了。”

“就是就是……”

衆人你一言我一句，又開始讨論起宋楚作弊的事情來了。

姜妍氣得面紅耳赤，卻偏偏無法反駁，死死地咬住唇。

Advertisement

盡管如此，在她心裏仍然相信宋楚是不會作弊的，因為她知道這次考試對宋楚有多重要。

講臺上的男生見大夥又不理他了，眼神十分哀怨，于是也不賣關子了，一股腦把自己聽到的說了出來。

“宋楚到底有沒有作弊，這事還得另外再說，不過我剛才路過辦公室門口，看到薛翊在和咱老趙說話。”

“薛翊？他找老趙幹什麽？”

“他說——他可以保證宋楚沒有作弊，并且還有一件事，打死你們都想不到！”他頓了頓，直接接下去，“薛翊說宋楚現在住在他家裏。”

“什麽？！”

他這話一出，十二班剛才還淡定的同學們頓時不淡定了。

“我去，真的假的？！”

于是一傳十，十傳百，高二年級的學生們考完試還沒走出校門，宋楚住在薛翊家裏的事情就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

并且當薛翊和宋楚走出辦公室時，傳言已經有了好幾個版本，而最直接最震撼并且傳播速度最快的，只有八個字——

薛翊和宋楚同居了！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範向明正在喝水，一時沒受住刺激，一口水全部噴到了司辰臉上。

“卧槽！範明明你大爺！”

司辰跳起來，半邊臉都濕了。

他一拳往範向明肩膀上揍去，範向明沒躲也沒還手：“哥哥哥哥哥們，出大事了。”

司辰覺得不對勁，收回手，沒好氣地問：“什麽事？”

“十二班有人說路過辦公室門口，聽到翊哥親口在辦公室承認，他和宋楚同居了！”

“……”

司辰的表情像是吞了蒼蠅，“真的假的？”

“鬼知道。”

範向明說完這句話，突然想到了什麽，驚恐地望向司辰，“剛才翊哥去的方向，是不是年級辦公室？”

“……好像是吧。”

……

離開辦公室以後，宋楚一直低着頭。

身旁不乏有同學從教室出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別人嘴裏反複提及。

宋楚以前在村子裏的學校上學，雖然教學條件很差，但卻從未受過這種冤枉，而她每次考試，也都是第一、第二名。

她明白作弊對一個學生的指控有多嚴重，她沒想過作弊，也不會作弊。

今天莫名其妙被人栽贓陷害，自己又沒證據證明清白，實在讓她不太好受。

回到教室，十二班的同學已經離開了大半，剩下的僅少數一部分人，在看到她跨進教室的時候，都開始不客氣地議論起來。

“楚楚！”

姜妍一直在等她，見她回來，馬上來到她身邊，“怎麽樣，趙老師相信你了嗎？”

宋楚擡了下眸，不解地望着她。

姜妍着急地問：“就是他們冤枉你作弊的事情，你有沒有和老師解釋清楚？”

宋楚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開口：“妍妍，你……你也相信我嗎？”

大約是積壓了太久的情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宋楚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哭腔。

“我不相信你相信誰？”

姜妍白了她一眼，似乎對宋楚質疑自己對她的信任很不滿，“我知道你不會這麽做的，肯定是有人要害你，你別怕，只要你和老師解釋清楚了，他們不會冤枉你的。”

宋楚點了點頭。

剛才離開辦公室之前班主任說了，會在徹查後給她一個結果。

盡管在宋楚看來，班主任依然不太相信她沒作弊，但是他們肯去查，她多少還是有點欣慰的。

“妍妍，謝謝你相信我。”

宋楚真誠地說。

姜妍笑了下：“說什麽傻話呢，你……”

她的話才說了一半，教室裏議論聲一下子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與放學時間極為不相稱的寂靜。

宋楚和姜妍不可思議地對視一眼，然後轉身，朝教室後方的某個角落望去。

只見薛翊交疊着一雙大長腿靠在十二班的後門口，微垂着頭，神态慵懶地盯着前方的地面，黑色的碎發擋住了他半邊額頭和眉眼，金黃色的夕陽穿過走廊照射進教室，打在他的側臉上，讓他的側臉看起來寧靜而又祥和。

然而正是這樣一個看似無害的人，在站到門口以後，裏面的人同時一凜，不約而同地噤了聲。

“薛翊怎麽來了？”

“不知道……”

等到教室裏的人都不再議論宋楚，薛翊這才擡頭，如墨般漆黑的雙眸冷若冰婵，面無表情地劃過每一個人之後，最終停留在宋楚的身上。

過了幾秒，他舉步，朝宋楚走去。

“東西收拾好了沒有？”

薛翊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高興，宋楚下意識地點頭：“好、好了。”

“好了就跟我走。”

薛翊說完，冷冷地往離宋楚最近的兩個女生身上掃了一眼，然後轉身，先行離開教室。

宋楚猶豫了一下，和姜妍說了聲再見，背上書包，跟着薛翊一起出了教室門。

回去的路上，宋楚有心事，一直低着頭，只有偶爾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才會擡頭看一眼。

薛翊放慢腳步，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小區門衛的保安看到他們兩個回來了，笑呵呵地給他們開了門。

自動升降杆在身後合上，薛翊突然快走幾步，上前拉住了宋楚的手腕。

宋楚茫然地仰起臉，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顯然是偷偷哭過了。

薛翊想說什麽，卻在看到她這副模樣後，心在瞬間軟了下來。

注視了她片刻，薛翊嘆了口氣：“還難過？”

宋楚呆呆地望了他一會兒，誠實地點了點頭。

“有什麽好難過的？”

薛翊扯了下唇角，語氣裏帶了幾絲嘲諷，“一個小挫折就讓你難過成這樣，要是将來遇到比這更嚴重的事情，你是不是一頭撞死算了？”

聽了他的話，宋楚驀然瞪大眼睛，不滿地還嘴：“薛翊，你是不是神經病？”

她都那麽難過了，他不安慰她，反而還罵她？

“我不是，但你是。”

薛翊眯了眯眼睛，“如果我是你，剛才在考場，我就不會跟老師出去，哪怕他們把我的考卷撕了。你沒有作弊，為什麽要妥協，為什麽要你出去你就出去？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一個人在辦公室和班主任一遍遍強調自己沒有作弊，我會在教室裏讓所有人聽到，這張紙條不是我的，是有人要陷害我。如果我是你，我會把這件事鬧得要多大就有多大。宋楚，只有心虛的人才不敢在人前說話，你沒有做錯，你就應該讓誤會你的人給你一個交代。”

“你說得都對，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我能有什麽辦法？！”

宋楚突然甩開薛翊的手，哭得嘶聲力竭，“我也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那張紙條是在我的衣服口袋裏找出來的，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被人放進去的，又是怎麽放進去的，你要我怎麽證明？當時所有的證據都指證我在作弊，就連老師和其他同學看我的眼神，都好像認定了這件事情是我做的一樣，我能怎麽辦？老師讓我出去，難道我不去，讓其他人都考不了試嗎？”

“對，就是要讓其他人都考不了試。”

“……”

宋楚驚訝地看着薛翊，臉上挂着兩道淚痕：“為什麽？”

薛翊盯着她：“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麽嗎？”

不等宋楚回答，薛翊緊接着說，“說得好聽點，是善良，說得難聽點，就是懦弱。你是不是忘了，你剛來我家的那一天，差點被人拐走的事情？如果你當時沒有輕信于人，你又怎麽會被人騙了？而今天，你明明心裏比誰都清楚，最有嫌疑把罪證栽贓到你身上的人，就和你在同一個考場裏，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要放過他？”

“我……”宋楚眼神躲閃。

剛才被老師喊出教室的那一刻，她确實想過這一點，但是她沒有說，因為她不确定。

“還有在辦公室裏，你明明可以把你懷疑的對象告訴你們班主任，可你呢，你說了嗎？”

“……沒有。”

面對薛翊一連串的質問，宋楚無力地垂下頭：“我怕不是她做的，我就也和那些監考老師一樣了。”

“那你就寧可自己受委屈？”

聽到這裏，薛翊的聲音逐漸放緩，語調也比剛才柔和了很多，“宋楚，你的善良沒有錯，但是在考慮別人之前，你能不能先保護好自己？”

薛翊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漆黑的眸底閃過一抹痛色。

女孩兒的眼裏一片茫然，良久，她吸了吸鼻子，輕聲問他：“那我現在，該怎麽做？”

“該怎麽做，你自己想，你那麽聰明，相信不需要我再教你。”薛翊垂眸望着女孩兒，“如果你需要幫忙，盡管開口，但是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明白嗎？”

他的話在宋楚的腦海裏想了很久，忽然宋楚眼睛一亮，用力地點了下頭：“薛翊，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真的？”薄唇揚起一個弧度，薛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嗯！”

……

第二天，宋楚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準時去了學校。

薛翊告訴她，九中一旦發現了學生有在考試上作弊，第二天的晨會課上，一定會進行全校性的廣播批評。

果然，晨會課一開始，廣播裏就開始針對昨天的考試情況進行了通報，并且嚴厲地指責了作弊的現象。

“……以上，是我們學校一再強調的事情，然而很不幸的是，我們在昨天的考試過程中發現，居然還有同學在明知道學校規章制度的情況下公然作弊，其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校紀校規，她就是高二年級的宋楚同學，她在……”

“對不起，老師，我沒有作弊。”

在廣播裏女老師聲色俱厲的發言下，忽然很不和諧地出現了另一個聲音。

小小的，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是宋楚，我沒有作弊，我沒做過的事情，我是不會承認的。”

女孩兒的聲音就這樣通過廣播傳到了學校的每一個角落，包括校長在內的每一個人都被這意外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

“怎麽回事，宋楚怎麽會出現在廣播室裏？”

“不可能啊，廣播室不允許學生随便出入，現在是晨會課，就算她能找到廣播室，老師也不會讓她進去的。”

“對啊，聽老師的語氣，也根本不知道宋楚會說話，她是怎麽做到的？”

……

就在同學們都起疑的時候，學校某間空教室裏，宋楚正襟危坐地拿着一截耳機線，線的另一端接口，連着一臺筆記本電腦。

範向明和司辰站在離她不到十米遠的地方，交頭接耳。

“卧槽，翊哥這操作好騷，居然黑了學校廣播臺的電腦。”

司辰頗為贊同地點頭：“宋楚膽子也大，什麽時候不好挑，偏偏挑晨會課，這不是公開打老師的臉嗎？”

“是就是吧，反正校規裏面可沒有寫黑學校電腦和晨會課插嘴要處分。”

“……你說得對。”

範向明和司辰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眼底都露出了佩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