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十分鐘後, 宋楚從辦公室出來。

一擡眼, 就看到薛翊靠着牆站在樓梯轉角處，在他的前面, 還背對着宋楚, 站着兩個她不認識的女生。

隔得太遠，宋楚聽不見那兩個女生和薛翊說了什麽。

但是看見薛翊冰冷地仿佛能射出冰渣子的雙眸, 就知道他現在的心情絕對稱不上“舒坦”兩個字。

宋楚抿了抿唇, 有點糾結。

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如果換成別人，她大可以當作沒看見，直接轉身走了, 但現在, 這個人是薛翊, 他好像是專程在外面等她的，她要是就這麽走了, 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正在宋楚猶豫的時候，那邊的人耐心似乎已經達到了極限。

他微一蹙眉, 擡眸正準備說些什麽，視線卻從那兩個女生的中間穿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宋楚的身上。

“啊……”

對上他的目光, 宋楚低呼一聲。

這種瀕臨在爆發邊緣令人恐懼驚駭的眼神, 是那晚薛翊把她從家裏趕走時她都不曾見過的。

宋楚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直到後背撞上堅硬冰冷的牆。

看到她的動作，薛翊眯了眯眼睛。

他忽然站直, 前面的兩個女生眼裏閃現出一抹驚喜，只不過還沒等她們有所反應，就見薛翊邁開長腿繞過她們，站到後面的另一個女生前面。

女生看起來不過一米六左右的個子，長得瘦瘦小小的，和薛翊站在一起，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沒發育完全的初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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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出來的？”

薛翊在女孩兒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

宋楚還沉浸在他剛才那駭人的眼神裏，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很害怕，一時竟不敢看他。

“剛剛才出來。”宋楚說，又立刻補充了一句，“還不到半分鐘。”

“為什麽不喊我？”薛翊低眸凝視着她。

宋楚小聲說：“我看你在和別人說話，所以沒有打擾你。”

“你喊我，不叫打擾我。”

幾乎是宋楚的話音落下的同時，薛翊就接話，“而且，我也沒有和別人說話，是她們和我說話，不過我沒理她們。”

“……”

聽到最後一句，宋楚本能地擡起頭，有些驚訝地望向薛翊。

薛翊這會兒的眼神已經恢複了正常，又變成了宋楚熟悉的那個樣子。

漆黑的，還帶了絲笑意。

宋楚盯了他幾秒，撇撇嘴：“別人和你說話呢，你不理人家，這是不禮貌的。”

“……”

沉默片刻，薛翊失笑。

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一本正經地和自己說“粒粒皆辛苦”的女孩兒。

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薛翊似笑非笑地托着下颚：“可是人家剛才是在和我表白，你覺得我應該回什麽好？”

“……”

宋楚錯愕地睜大眼睛，清澈的眸子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表、表白？”她生怕自己聽錯了。

薛翊點頭，給予确認：“對，表白。那個紮着馬尾辮的看到了沒，就是她，剛才說喜歡我。”

宋楚皺了皺眉，側了下腦袋，透過薛翊去瞧那個女生。

巧合的是，女生也正朝她的方向望着，眼神還似乎特別不喜歡她的模樣。

宋楚有點莫名，這個女生她以前沒見過，可一眼看到她，就對她充滿了敵意。

你不喜歡我，難道我就要喜歡你了麽。

宋楚默默腹诽，卻一不小心把心裏的話給說了出來。

“我也不喜歡她。”

“……”

聽了她的話，薛翊愣了一下，随即輕笑出聲。

“這麽說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理她們了？”

宋楚茫然地歪了歪頭，總覺得他這句話好像有哪裏不對。

宋楚想了想，才說：“老師說，我們還在上學，學生是不可以早戀的，所以你不理她們也沒錯，但是……”

沒等宋楚的但是說完，薛翊馬上打斷她，聲音沉了點。

“學生不可以早戀？這都什麽年代了，是哪個老師跟你這麽說的？”

宋楚眼神無辜：“就我以前村子裏的那個老師，她還說……”

“宋楚，這裏不是在你的村子。”薛翊眸色漸深，定定地望着她，“這裏是九中，九中的校規可沒有規定學生不能早戀。”

所以？

“所以，我不理她們，只是因為我不喜歡她們。”

也就是說，如果今天向他表白的人是他喜歡的女生，他非但不會不理，還會接受，是這個意思嗎？

心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等宋楚意識到之後，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然後，薛翊就發現女孩兒看他的眼神似乎變了。

雖然他不能确定她的眼神究竟是什麽意思，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現在在想的，一定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樣。

兩個人無聲地僵持了半晌，最終薛翊先嘆了口氣。

“算了。”

宋楚沒明白：“什麽算了？”

薛翊無奈：“你還小，現在告訴你，你也不明白。”

宋楚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瞪大眼睛，不悅地反駁：“我不小了，我都十六了。”

“十六啊。”

薛翊的語氣輕飄飄的，視線故意在她身上緩慢且全方位地掃了一圈，最後下結論，“可是你這小身板，看起來和十歲的小孩子差不多呢。”

“……！！！”

宋楚雖然習慣了被人認錯年齡，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着面說她只有十歲。

十歲是什麽概念？連小學都沒畢業！

宋楚狠狠地瞪了薛翊一眼，臉頰鼓成了包子，音量也不由拔高了許多：“你才十歲呢！你全家都十歲！”

她說完，氣呼呼地轉身，再不看薛翊一眼，跑回了教室。

看着女孩兒跑起來一颠一颠的背影，薛翊無聲地笑了下。

他這一笑，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兩個女生看到了，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震驚的神色。

……

因為這場“不愉快”的對話，宋楚一個上午都沒有理薛翊。

中午吃飯，姜妍提前跑來一班的教室門口找她。

宋楚在一班還沒來得及認識新朋友，姜妍的出現，自然減去了她不少尴尬。

所以沒等薛翊來得及問她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吃午飯，就見剛和自己當了一個上午小同桌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合上去，和教室外的女生手挽着手一起走遠了。

薛翊面無表情地坐在座位上，斜前方的範向明暗中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唔，除了有點委屈，好像沒有什麽別的。

于是範向明放心了，走過來拍了拍薛翊的肩：“翊哥，我和阿南說好了，中午先去打兩場球練練，然後再一起去吃午飯，怎麽樣？”

薛翊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輸了的請客？”

“……”

範向明還沒反應過來，司辰立馬插話：“翊哥，我這輩子都是你的人，所以我和你一組！”

範向明後知後覺，低罵了一聲：“靠，明明是老子先提的，憑什麽你和翊哥一組？”

司辰朝他嘿嘿笑：“先來先得嘛，你只說去打球，又沒說要和翊哥一起，反正盛南是你喊的，就你們兩一起吧。”

“不行，我們猜拳，誰贏了和翊哥一組！”

他們倆在鬧的時候，薛翊已經站了起來，往教室外走。

……

午休的籃球場上，聽說了薛翊等人在打球之後，又有不少女生前來圍觀。

薛翊他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倒也無所謂，就跟沒看到人似的，對身旁一切的吶喊和加油聲充耳不聞。

姜妍又拉着宋楚來看了。

和第一次來的時候不同，現在姜妍已經知道了宋楚的秘密，故意把她帶到了離薛翊最近的一個籃球架下面，笑眯眯地說：“據我們觀察，你家薛翊哥哥在投籃時正面的姿勢最帥了，所以站在這個角度是最好的，一會兒他投籃的時候你可以近距離地觀察一下，看看是不是這樣。”

宋楚被她的稱呼鬧得一窘。

她其實不太想來看薛翊打球，更不想站在這麽個明顯的地方。

在這裏，似乎只要薛翊一轉身，就能看到她。

“妍妍，我們走吧。”

宋楚拉了下姜妍的手。

“走？”姜妍反手把她按住，“走什麽呀，我們這都好久沒看薛翊打球了。對了，你聽說沒有，我們學校和二中之前約了比賽，好像就在兩周之後。”

宋楚意外：“什麽比賽？”

姜妍驚訝：“你不知道嗎？薛翊沒告訴你呀？”

宋楚搖頭：“不知道。”

“真的假的，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和薛翊天天住在一起，他居然都不告訴你？”

“……”宋楚一時答不上話。

姜妍一開始以為她在開玩笑，但見宋楚一臉茫然真的是不知道，她解釋說：“好像是上學期吧，二中的人來挑釁，說要和薛翊他們比賽，誰贏了，以後誰就是對方的老大。薛翊當時應該是應戰了，不過我也不确定，反正就是今天上午吧，我聽說他們比賽的時間定了。本來我還在懷疑呢，不過你看，球場上那個穿藍色T恤的，九班的盛南，是除了薛翊他們三個以外我們學校黃金籃球隊中的一員，連他都在了，這個消息多半是真的了。”

宋楚往球場上看了一眼：“可是他們只有五個人，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是外援。”姜妍頓了下，“薛翊在外面找的人，好像是青中的，叫周什麽來着。”

“周善？”

“你認識？”

姜妍“咦”了一聲，只是沒等她繼續往下問，突然感覺到頭頂上方有一道陰影以極快的速度下墜。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了女生們陣陣尖叫以及不知是誰高喊的一聲“小心”，匆忙地幾乎只聽到了兩個音節就戛然而止。

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只聽“砰”地一聲悶響，她的手心被人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