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叢歌和封溪伏倒在桌上,笑到快昏過去。

蔣笙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終于擠出一個笑:“哈哈人家應該不要我。”

言語生硬,笑得也不自然。

錯過一個好包袱,趙明可惜地搖頭。

做綜藝,端架子放不開是大忌,等節目播出,以蔣笙的表現,注定贏不來觀衆緣。

一陣笑鬧過後,節目組公布了這一期的主要流程。

嘉賓們三人一組分成兩隊,一隊留在村子,一隊坐車去市裏。

留在村子的人需要幫助村民幹活,做完一件會得到相應的積分,達到三十分任務完成。去市裏的人則要到節目組聯系好的店鋪打工,每個店鋪時薪不同,一小時二十塊到五十塊不等,三人工資達到六百塊任務完成。

嘉賓的分組由抽簽來決定,除了堯淮。

上一期他們集體去了鎮上的菜市場,圍觀的人裏堯淮的粉絲占了六成,人群中充斥着粉絲撕心裂肺的尖叫。

“堯淮——我愛你啊!”

“老公看我你看我呀。”

“媽媽你看是堯淮啊啊啊!!!”

諸如此類的喊聲以壓倒性優勢淹沒了其他明星粉絲的呼喊,讓後期消音消到崩潰。

考慮到市裏的圍觀人數會更多,有堯淮在,控制不住場面容易出事,于是節目組便提前跟嘉賓說好,讓堯淮第一個抽,保證他能分到留在村裏的隊伍。

堯淮按照提示,抽走屬于他的簽子,加入留守組。

剩下的人,封溪、叢歌、趙明分到了打工組,蔣笙、童遙與堯淮一起留在村子。

孽緣來了擋都擋不住,蔣笙抽到和童遙同組,粉白的臉幾乎黑成了墨,但組裏還有堯淮,她一半膈應一半歡喜,心情着實複雜。

打工組的三人早早坐車離開,其餘三人則要等節目組聯系的村民來接他們。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夥子來到藝人住的平房。

面對攝影機,他有些腼腆,不自在地撓頭,聲音壓得極小:“都準備好了,你們跟我來吧。”

童遙站得比較近,聽清了他的話,回頭跟另外兩人說:“我們跟着他走。”

小夥子帶他們來到一戶老房子門前,嗓子終于放開了一點。

“這家住着一位老奶奶,子女在外打工,她一個人在家,你們得選兩個人留下幫她。”

幫助孤寡老人是賺觀衆好感的絕佳機會,蔣笙第一個舉手,熱情自薦:“讓我來,什麽活兒我都能幹。”

小夥子“嗯”了聲,說:“另一個可以請堯淮留下嗎,老人家裏有家具需要修補,男生做起來比較方便。”

“可以。”

蔣笙臉上抑制不住地泛起喜色,彎着嘴角,笑眯眯擎起手:“合作愉快。”

她想與堯淮順勢擊掌。

堯淮視若無睹,略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會修家具?”

蔣笙笑容僵住:“額,不會,但是我可以幫忙。”

堯淮:“兩個人分開會更有效率。”

說完徑自邁進屋子。

“……”

空氣凝固了。

童遙拼命咬着嘴唇,生怕憋不住笑聲。

太慘了吧。

蔣笙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幾次在堯淮這裏碰釘子,又不敢跟他置氣,攢了一肚子火沒處發。旁邊多出來的人又遭了秧,她狠狠瞪了眼童遙,氣沖沖邁進老奶奶家。

童遙鼓了下腮幫子,她又做錯了什麽。

憋笑也有錯嗎。

無奈地嘆口氣,她們仙女就是容易遭人嫉妒。

兩人離隊,帶路的小夥子面對獨自一人的女生,尴尬地扯起嘴角,不好意思地說:“只有這一家的任務是固定的,其他的任務節目組說需要你自己找。”

童遙會意:“是要我挨家挨戶的問?”

小夥子點頭:“我會跟着你,做完一件給你記一次積分。”

童遙:“他們的積分怎麽算?”

“老人的任務分數是定好的,做完就是十分。”

“好吧。”

童遙一個人也能玩得很開心,她敲敲這家的門,看看那家的院子,誰家菜地沒收菜,就在門外喊兩聲,有出來搭理她的,再纏着人家大哥大姐的叫,讓他們給她找事情做。

童遙像個來自山野的小兔子,四處跑跑竄竄,幾個小時過去,她幫着一個大媽收了小菜園的黃瓜,幫一戶人家洗了中午留下的碗筷,教小朋友寫課後作業,還幫瓜農看了一會兒西瓜地。

人美嘴甜的小姑娘,誰看了都喜歡,節目組打過招呼的其實只有六戶人家,小夥子默默跟着童遙,看着她憑自己的本事找到了節目組安排之外的任務并一一完成,順便收獲了一堆瓜果和小零食。

最後她一個人拿到了二十分,開開心心地返程。

回到他們的屋子,發現蔣笙一個人抱着頭坐在籬笆入口,不知在幹什麽。

工作人員在院子裏尴尬地望着,攝影師不敢拍,獨留她自己。

童遙哼着歌,悠哉地跨過門檻,全然不看門口的人。

蔣笙擡起頭,眼角通紅一片,天氣熱加上淚水的混合,半張臉的妝都花掉了,兩只黑漆漆的眼睛怨毒地望向她:“你很得意嗎?”

童遙輕快的步子停頓了下,慢慢回身,閃着無辜的眼睛,語氣單純地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你怎麽啦,為什麽哭呀?”

蔣笙最看不得她做作的樣子,恨不能當場撕爛她的臉。

童遙假裝沒看見她的表情,背着手,怯生生地詢問院子裏的工作人員:“她是受傷了嗎?”

一個攝影師語帶無奈,解釋道:“不會幹活,被一個村民說了兩句。”

事情是這樣的,起初在老奶奶家,堯淮修桌椅板凳,蔣笙負責收拾屋子,可她從來不幹活,做事笨手笨腳,加上有賭氣的成分,不僅打碎了屋子裏唯一的杯子,還把新褥子的被罩塞反了方向。

床褥擠得鼓鼓囊囊,奶奶躺在上面只能蜷縮着,她還沾沾自喜,覺得完成了任務。

堯淮修完椅子,進門看見淩亂的房間和床上明顯不舒服卻仍笑着的老人,一張俊臉嚴肅得可怖,直接把蔣笙吓了出去。

她不敢惹堯淮,又不能放棄新一期的鏡頭,便出門找別的人家做任務,有個導演組聯系過的村民正巧碰見了蔣笙,讓她去地裏幫忙除草。

然而蔣笙根本分不清菜苗和野草,把人家種的菜也拔了,她是選秀出道,沒有國民度高的作品,村民根本不認識她,直言說“小姑娘笨的快不會吃飯了”。

就是這句話,讓蔣笙徹底爆發,哭哭啼啼地跑回去,喝令攝影師滾開,不準他們拍她,自己坐在門口埋頭痛哭。

哭喊半天說她不拍了,吵着鬧着要回去,導演組沒人敢這時候接話,于是離她遠遠的,默不作聲靜等她自己調整。

蔣笙喊累了,終于消停了一會兒,不成想童遙這時候回來,正中槍口。

說不清是在發洩還是遷怒,她半垂着腦袋,眼睛上瞟,惡狠狠盯着童遙,啞聲道:“你裝什麽裝,髒的人一輩子都髒,只會耍手段的…子”

最後一個詞實在太難聽,她說出口時用的輕聲,不過童遙看嘴型明白了她的意思,保持着無辜的表情,低頭諷道:“你在說自己?自我認知挺清楚的呀。”

蔣笙雙眼赤紅,氣到極致又想不出罵人的話,只能大吼:“你給我滾!”

她現在覺得叢歌已經不算什麽了,這個女人更讓她讨厭,恨之入骨的那種讨厭,盡管從源頭來說,童遙并沒有做什麽招惹她的事。

然而失去理智的人根本沒有道理可言,她只是想找一個情緒的宣洩桶,一股腦把脾氣發出來。

童遙理解這種情緒,但憑什麽要慣着她呢,誰還不是個小公主了。

她冷笑,正欲怼人,忽聽身後傳來一陣響動,是鞋底碾過砂石的細碎摩擦聲,有人回來了。

小白蓮模式啓動。

預備脫口的話頭陡然一轉,童遙雙手顫巍巍覆上嘴巴,掩住半張臉,做難以置信狀,聲腔裏含了哽咽:“是我哪裏做錯了嗎,別生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惡心透了啊!”蔣笙聽她又這樣說話,腦子裏最後一根理智的弦也崩了,猛地站起,揚手便要揮向那張在她看來讨厭至極的臉。

童遙沒想到她會動手,身體更快一步反應過來,向後撤了一步,兇狠的掌風掠過她的鼻頭,撲了個空。

不等蔣笙再動手,碰巧走到家門口的堯淮目睹了剛才一幕,疾身趕來,擋在童遙面前。

“你想做什麽。”

頭頂滾熱的太陽仍在灼燒空氣,男人口中的話語好似臘月寒霜,猶如一桶冷水從頭潑下,瞬間讓蔣笙發昏的腦子冷靜下來。

堯淮一雙黑眸濃如墨潭,淩厲的目光像刀片一樣剜過她驚愕的面容,一時間,蔣笙戾氣散得幹幹淨淨,木讷地呆在原地。

公司想讓她抓住這次機會,借節目多與堯淮互動,最好能跟他炒出點緋聞,她就能把人氣和知名度再提一提。

當時她第一次見到屏幕外的堯淮,俊美清貴,待人有禮卻充滿疏離。

一眼淪陷,蔣笙再無法滿足于虛假的緋聞,她想真正擁有他,如果能征服這樣的男人,足夠讓她得意一輩子。

眼下出現這種情形,不論是出于公司的考量還是自己的私心,她真的慌了。

“堯淮,你怎麽回來了,不是,不是你看到的……”

童遙抓住機會,及時火上澆油。

就見她唇瓣微顫,似乎驚魂未定,纖柔的手指弱弱地抹過眼睛,揩去并不存在的眼淚,細聲細語道:“沒事的,蔣笙只是對我有誤會。”

她的話好像沒有問題又好像都是問題,蔣笙滿腹委屈卻說不出來,而堯淮似乎也不願聽她多說,側身攬過童遙,做出保護的姿勢,護她進了屋子。

已經幹澀的眼睛再次溢出淚水,蔣笙眼睜睜看着堯淮離她遠去,恨得幾乎咬碎了牙。

童遙是嗎,不論你怎麽擅長做戲,只要黑料公布到網上,你這輩子別想翻身!

堯淮護着人進了屋子,進門後,上一秒還瑟瑟發抖的女生,下一秒蹿出去老遠。

童遙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她雖然經常蓮言蓮語對付人,但對于熟悉的朋友,她一點也不想僞裝,于是老老實實地交代:“我其實是裝的啦,就想氣一氣她。”

堯淮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淡定地說:“我知道。”

童遙睜大眼睛:“嗯?你怎麽會知道,你那麽直男。”

“只出聲不掉淚,演技有漏洞。”

“……”

“我認識幾個專業的表演老師。”

“謝謝,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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