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別說這種不可能的事了, 快找找雞蛋,我一定要換到烤箱。”

真的不可能嗎?

叢歌懷疑地看着她。

太陽漸漸挂上高頭,山間溫度不知不覺地升高, 空氣不再是晨間的清爽宜人, 而是變得又悶又燥,仿佛進入了露天桑拿房。

衆人上午沿着山路四處探尋, 男生T恤背後叫汗水浸透了大片,堯淮和封溪還能堅持,平日運動量不足的趙明老師第一個累倒了。

他氣喘籲籲地找了塊石頭坐下, 拿下頭上遮陽的草帽扇風,對着攝像機不停地揮手:“不行了不行了, 再找下去要出人命了。”

話音未落,不遠處, 一聲刺耳的尖叫驟然響起,驚起一群藏于樹枝上的飛鳥。

是叢歌的聲音。

趙明一下子站起來,忘了勞累,一邊往聲音出現的地方趕,一邊招呼尚有體力的跟拍導演先去看看。

兩個男生遠遠聽到叢歌的尖叫, 丢掉礙事的雞蛋筐,抛下攝影師飛快尋向兩個女生的位置。

堯淮先一步趕到。

只見陡峭的土坡下,藤蔓細枝交錯, 童遙頭發淩亂地坐在其中, 頭頂挂着泥土和草屑, 正在拍打附在手肘的砂石土粒。

發出叫聲的叢歌倒是很正常,在旁邊幫她清理身上的髒東西,一臉的擔憂。

堯淮從上面跳了下來,童遙揚起一條胳膊, 向他招手:“我沒事,不用擔心。”

他踩過藤枝,走到她身邊,屈着長腿緩緩蹲下,指尖撚下一片附着于女生發梢的碎葉子。

眉心輕鎖,關切道:“傷到哪裏了?”

“沒受傷,小腿擦破皮了而已,”童遙望着他笑,順手指向陡坡上方藤枝交錯的地方,“我發現雞蛋了,太激動不小心絆到腳,摔了一跤。”

零零落落的光線穿過樹蔭,停在女孩白潤的臉蛋上,剔透的眸子映着光影,像樹林中調皮又笨拙的精靈。

叢歌用紙巾擦掉她頭發上的土,氣道:“你哪是摔跤啊,明明是從上面滾下來了,吓死我了好嗎。”

堯淮神色一變,起身移到童遙面前,半蹲下來,背對着她道:“我背你回去。”

“不用……”

“上來。”

語氣中帶上了少有的強硬。

童遙禁聲,乖乖聽話。

叢歌扶她起來,慢慢貼上堯淮寬闊的肩背。

肌膚相觸,兩人身體的溫度交彙,童遙腦子裏又蹦出那四個字:何德何能。

旁邊的攝影師還在工作,不知道要給節目組多少封口費才能阻止他們把這段鏡頭播出去。

她是掙紮過的。

可生氣的男神有點吓人。

童遙兩只手顫悠悠挂在堯淮肩膀的位置,揪住一點點衣服,多餘的動作——例如雙手環住脖子什麽的,她萬萬不敢造次。

女孩的小心翼翼實在太明顯。

他無奈:“抱緊一點。”

童遙緊張地說:“這樣就好。”

他會吃人嗎,堯淮內心輕嘆,只能更加小心地護住她,以免她只敢伸出一半的小爪子抓不牢。

叢歌在後面看得直搖頭,這哪裏是不可能的事,分明就只差捅破窗戶紙而已。

只是,由于一方或者說是雙方的遲鈍,讓窗戶紙糊得厚了些。

一行人往山下走。

半路,封溪迎面遇到他們,他看看完好無損的表姐又看看一身狼藉的童遙,驚呼道:“你是由愛生恨把童遙推下山了嗎?!”

“滾,我把你推下去還差不多。”

堯淮一路背着童遙回到他們住的地方。

嘉賓疑似受傷,随行的醫護人員迅速就位,給童遙做了簡單的檢查。

她的确沒有受傷,只是胳膊和腿磕到了,有幾處淤青。

趁導演組不注意,童遙拽了拽堯淮,問:“你們找到多少雞蛋了。”

堯淮說:“不到十個。”

叢歌和她的筐子裏什麽都沒有,匆忙趕回來的趙老師同樣一無所獲。

期待的目光落在封溪身上,少年摸了摸脖子:“我沒找到雞窩。”

折騰半天,收獲的雞蛋只有十個,一百個的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

幸好導演組良心未泯,童遙意外摔倒說明這任務有一定風險,不适合繼續下去。

童遙算半個素人,沒有粉絲基礎,換成堯淮他們,別說摔倒,單掉了根頭發,粉絲都能跟節目組撕起來。

避免另生事端,導演及時更換任務,改成讓嘉賓幫養殖兔子的村民清理兔籠。

童遙黑亮的眸子溜溜轉了一圈,問導演:“上午的任務還算金幣嗎?”

導演給她一個“你在想屁吃”的眼神,果斷回答:“不算。”

童遙吸了吸鼻子,一彎腰,捂着腿開始幹嚎:“好痛呀。”

叢歌一秒配合:“是不是傷到骨頭了。”

封溪迅速跟上:“看起來很嚴重啊。”

節目組:“……”

堯淮靜立一邊,淩厲的視線瞟向導演:“這應該算工傷。”

童遙點頭:“因工負傷,賠一個烤箱不過分吧。”

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他們這是明目張膽的碰瓷。

導演無力道:“兩個金幣,不能再多了。”

童遙:“五個。”

“做夢。”

“四個,我可以免費表演當場昏倒。”

“三個,再加碼我就給你打120。”

“成交。”

到了午飯時間,擔心嘉賓中暑,節目組把任務推遲到了下午三點以後,期間童遙蹦蹦跳跳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利索地為大家做午飯。

清理兔籠比撿雞蛋輕松很多,就是味道難聞。

大家的默契在臭氣熏天的環境下發揮到了極致,女生負責清掃和換飼料,男生負責拖地和搬運兔子排洩物,五人在一個小時之內搞定了清理任務。

兔子窩實在太臭了,童遙不得不洗第二遍澡,然後她發現,行李箱裏的衣服不夠了。

吹幹頭發,她在房間對着穿衣鏡撓了撓頭:“兩天穿同一套衣服應該沒事吧。”

叢歌在床上敷面膜,不敢相信她的衣服居然不夠換了:“你真的是女明星嗎?”

童遙說:“女明星一天一套也夠了,沒想到會摔跤,一天換了兩套。”

叢歌翻身下床,開始扒拉自己的行李箱:“你只帶了三套衣服,而我們要錄六天,怎麽可能一天一套。”

童遙瞪大眼睛,看向她:“六天?”

叢歌帶的東西多,助理幫她備了十套換洗衣物,她找出兩套新的借給童遙。

“這周連錄兩期,下次隔半個月再錄,節目組上星期就通知了,經紀人和助理沒跟你說?”

她的經紀人和助理是同一個人,還要偶爾兼任堯淮的助理。

也許鄭皓微信裏說了,她沒仔細看。

童遙抱着叢歌友情贊助的衣服,面容憂愁。

不如,把衣服洗了,晾幹後就可以再穿一次了。

她把想法一說,叢歌臉上由震驚到嫌棄再到無語,忍不住敲了她的頭:“我不允許你給女藝人丢臉,快去打電話,讓助理給你送衣服過來。”

“他是男生,多不好意思啊。”

“女助理呢?”

“沒有。”

叢歌這才想起童遙是個沒名氣的小可憐,于是聯系了自己的助理,按照童遙的尺碼,讓她買幾套衣服送過來。

她的助理一直住在鎮上的旅館,接到電話,當晚就把東西送到了。

叢歌跟童遙拿完東西回屋子,聽到封溪在廚房打電話的聲音。

“為什麽,試鏡的時候導演明明對我很滿意,你自己也說定下了。”

“宋澤?他出道演了三部爛片,導演瞎了才會看上他。”

“……他傍了誰?”

“我知道了。”

漫長的靜默後,悶重的擊打牆壁的聲音一下一下傳到客廳。

聲音裏,是少年隐忍的不甘心。

叢歌在客廳停了很久,卻沒有進門安慰。

盡管心疼弟弟,但這是他在圈子裏必須要面對的,劇本截胡,臨時換人,配角搶戲都是常有的事,有的人甚至拍到快要殺青了,又因為資方臨時換人突然被換掉。

娛樂圈就是這樣,殘酷又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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